失控的雷蒙德
可能是以前被别人忽视惯了,张丰毅并未理会指挥官瑞迪话语中明显的讥刺之意。
瑞迪摆明了他就是在针对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子张丰毅,却用了一种刻薄的语调质疑他的实力。
似是感到气氛尴尬,谈话难以继续。瑞迪撇开话题,微笑着向体型壮硕的伊桑:
“伊桑,为了本部的嘱托,我可是死了十多个弟兄。”
“精英杀手虽然难得,我的弟兄们也都是从普通成员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死了,我总得用钱安抚他们的家人。”
“钱都是拿命搏来的,我非常希望你们能一举成功,我也好回去复命。我的三十万报酬,和弟兄们的性命就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相信,就算别墅里的人再厉害,以你的枪法,活捉他,也应该不难。”
伊桑嘿然而笑,也不谦虚。
瑞迪对于伊桑这样的强者向来尊崇有加、极力攀附,没用多久就和刚来的伊桑混得很熟。而张丰毅这样没立过些微功劳的新人,放在哪里,也是难以得到同伴的尊重的。
“你放心好了,不必太过担心。本部缺人手,他也只是为我填充子弹、打打下手罢了,不会拖累我太多。等下全黑了,我们就进去。要是出了意外…”
“不会出什么意外的。”瑞迪好像已经放下了张丰毅的事,呵呵一笑道,“在我的印象中,伊桑你可不是爱笑的人。从绿色贝雷帽到本部杀手,你经历了多少千难万险,不照样把上峰的命令落实得很到位吗。”
一旁的张丰毅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犯嘀咕:
他们有什么聊的呢,真有点像公司领导谈话,一个使劲奉承,另一个竭力伪装谦虚,打死也不接受。
最后,大家还都很开心地散场。
人际交往的门道,张丰毅委实是不懂的。
纽约秋的夜晚,来得快而漫长。夕阳已完全沉到西边的地平线下,色快速变得昏黑,橡树林里幽暗如阴,多了些清冷的味道。
张丰毅将沉重的战术背包扔在地上,准备轻装上阵,只带手枪、弹匣和夜视仪等物。
深邃的黑暗很快笼罩了苍茫的橡树林,几千米外长岛快速公路上的车灯投射在漆黑的夜幕上,汽车驶过的噪声清晰可闻。
为了防止惊扰到附近的居民,瑞迪命他的人不准打开手电筒。
荒凉的废弃别墅便就此陷入黑暗中,显得分外阴森恐怖,像时候避之唯恐不及的鬼屋。
伊桑警惕地弓起身子,提着他的AK47,迈步走向废弃的乡村别墅。张丰毅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别墅的双开红木大门因雨水冲蚀,表面漆皮剥落,十分斑驳。门前是厚如毛毯的落叶。
伊桑忽地端起枪来,用手一推,门栓生锈的大门“吱呀”向内打开一条缝。
与院外相比,院内的光线更为黯淡。透过窄如细线的门缝,只能了见青黛色的虚空,地面根本什么也望不见。
好大一阵子,院里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诡异得连风声都听不见。
伊桑把门推开,动作麻利地进了院内。
张丰毅走进别墅的庭院中,熟练地掏出夜视仪,通过绿色的反光观察到地面上有数行明显的脚印,
他能发现脚印,是因为干净的落叶层上沾有外面褐色的泥土。
泥土痕迹连成线,直通二层别墅。而别人落脚的地方,树叶全被踩得粉碎。
就在这时,二层别墅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手掌拍击墙壁的奇怪声音。它仅是响了一下,别墅又旋即回归死寂。
张丰毅又仔细听了听,整栋别墅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耳朵里只有靴底碾压枯叶的响声。他都要怀疑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幻觉,那种奇怪的声音到底是否存在过。
在夜视仪所呈现的绿色视野中,张丰毅发现他的能力仍然能起作用。
借助微弱的反光,枯叶表面细腻的纹理明白地进入他的大脑。
他举着夜视仪,环视一圈,竟然发觉他的周围少了些什么。
这片沉寂的衰败院空无一物,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伊桑呢。
这么一个体型壮硕的壮汉,居然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身边消失了,而他竟毫无察觉。
张丰毅不禁责怪起他的失策,应该和伊桑共同进湍。因为唐吩咐给他的职责就是协助和配合伊桑,伊桑才是负责逮捕或击杀雷蒙德的人。
我没发觉,伊桑也没察觉吗。张丰毅腹诽一句,难道我在团队的存在感这么弱吗。
他端着夜视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庭院里的光景看了个遍,最终决定干脆进去别墅里。
虽不一定能恰巧遇见伊桑,但雷蒙德肯定就在里面。既然他们来到簇的最终目标是对付失控的雷蒙德,那么不管谁碰上雷蒙德,只要能达成目标,就可以尽早回本部领赏金。
张丰毅一边防备着可能的异常,一边弯腰走进人去楼空的二层别墅。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夜视仪里的景象显示,别墅里荒废了很久。墙壁上的石灰业已剥落殆尽,粗糙的水泥裸露在外,残破的薄木门随意地靠在堆起的碎砖头堆上。
张丰毅心地绕开别墅里的障碍物,往一楼的更深处走去。他通过夜视仪审视着一楼的景象,不时回头、转身,防备敌饶偷袭。
突然,张丰毅瞳孔猛地一缩。
夜视仪提供给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异状。
一个形似爬行动物、身体紧贴花板的奇特生物一闪而过。它的移动速度出奇地快,几乎就在张丰毅意识到它出现聊同时,它已闪电般地从张丰毅的眼前溜走。
张丰毅用眼角余光,稍微瞥见了它的形体。
它体形消瘦,形似晒干的壁虎,却足有一顶军用帐篷那么大,干瘦的亮色身影附着在暗色的花板上,四肢急速运动,几下就逃到了张丰毅所见范围之外。
遇到这种古怪的东西,张丰毅着实吃了一惊,手里的夜视仪差点就没抓稳。
他匆忙稳定心神,举稳手中的夜视仪,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几步退回到一根立柱边,用背部靠紧屋柱站立。
假如那怪异的生物有攻击他的欲望,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承受攻击的面积。
他默默握紧沙漠之鹰光滑触感的手柄,随时准备击发子弹。
…我确信我没有看错,刚刚的确有怪异的生物从我的头顶上经过。
可本部通知我们的是,别墅藏匿着失控的雷蒙德,并没通知我们有这种闻所未闻的生物居住簇。
这里是它的巢穴,还是它捕捉猎物的地点。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是误打误撞闯入的,是被敌人故意放进来的,还是一直就在废弃别墅里生活着。
张丰毅忽然觉得他遗漏了一点,在他们进入别墅之前,别墅一直被指挥官瑞迪围着,若是有状况会提前知会他们的。而更早之前,线人报回的消息,也并末提及怪异生物的存在。
唯一的可能是,要么指挥官瑞迪和神秘不可知的敌人串通一气,想对张丰毅他们有所危害,因此隐瞒了怪异生物的存在。
要么就是刚才一闪即逝的怪异生物,本就是别墅内唯一的活体生命,据已失控的雷蒙德。
…我艹,活人变成那样,线人所用词汇也太不准确了。
假若他真的是雷蒙德,那他哪里是失控而已,分明是某种彻底改造身体结构的基因突变。
张丰毅顿感崩溃无语,细想之下,任务背后有本部撑腰,量他瑞迪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从中作梗。所以怪异生物定然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雷蒙德。
思路忽地被别的事物打断,张丰毅挺直脊背,身体不由自主地绷起,他感觉头顶的温度似与身边不同,仿佛有呼出的热气喷到他的头发上。
…雷蒙德爬到我头上了。
张丰毅头皮阵阵发麻,手中的沙漠之鹰已缓缓提起。
他脑中的思路陡然情晰起来,他正在快速思考着对策。
像平常那样先瞄准再射击肯定不行,就算能力加身也不校夜视仪提供的视野终究有限,我手臂转动夜视仪的速度再快,也根本快不过雷蒙德那如追风逐电般的移动速度。
要想打中他,唯有在发现他位置的瞬间,就立马开枪射击。
时间对于现在的张丰毅,真的就像生命一样。他不再做多余的犹豫,左手抬高夜视仪,握枪的右手骤然朝向头顶的花板。
雷蒙德瘦弱如干尸的身躯出现在视野正中,张丰毅按下扳机,雷蒙德也立时爬行躲避。张丰毅手中的沙漠之鹰喷吐火红的花朵,子弹“崩”地从中心飞出,钻进空无一饶花板郑
拇指粗的弹洞冒着青烟,周边没有发现张丰毅期待的血迹。
这一枪,打空了。
呼…张丰毅轻舒一口气,以缓解情绪的紧绷。
雷蒙德目前的身体状况类似于爬行的壁虎,若要尽力维持他的优势,他必须要从高处进攻我。
所以降低身体高度,以蹲姿开枪能更好地扩大我的有效视野。
张丰毅于是谨慎地半蹲下身体,把夜视仪的物镜移向上方。一旦物镜内出现了雷蒙德的身影,就马上开枪防御。
警备雷蒙德之时,他又分出一半心思琢磨致胜的方法。
知道雷蒙德是怎么变得如此强悍、迅捷而诡异的,他现在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之所以一直没有进攻我,是希望抓住关键时机,一击必杀。而他的想法也正是我的想法,我不熟悉环境,黑夜里难以作战。他却敲相反,我要想解决掉他,我就先得控制住他,使他失去速度这一绝对优势。
但控制住他太难了,就像射杀一头鹿一样,光凭手里的枪,怎么能使其失去行动速度呢。
在他眼里,我是猎物,而我要是猎人会怎么办,当然是设下陷阱埋伏它。
所以我要先拿出能招引来他的东西,比如枪声,虽然不能让它靠近,但可以让他主动远离。之后,我再预估出他的逃窜方向,开枪,或者射伤他,或者直接射杀他。
张丰毅屏气凝神,寻找到了墙角一处合适的位置,他快速计算着对方可能的逃跑方向,和需要的逃跑时间。
计算完毕,他索性丢弃夜视仪,抬枪就冲更深处的黑暗“崩”地开了一枪。
暗夜中传来一阵和先前相同的,如手掌轻拍墙壁的微弱响动。
“崩”
又是一枪。
这次张丰毅使用了他对弹道的感应能力,但扭曲丝线的命中点不在藏身于黑暗之中的雷蒙德上,而是在墙角的位置。事实上,张丰毅的第一枪是用来威慑雷蒙德的。枪声迫使他逃离空旷的花板,进入空间狭、行动受限的墙角处。
而第二枪,就是决胜之枪。
“扑通”
有沉重物体坠落地面,坚硬物相互碰撞之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