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荆南(二)
怎么会呢?那当时桓玄是自己的妾室被歹人劫走,如今看来,若唐瑄没看错的话,这其中定是别有隐情。
从那画像上看,那女子也不过是普通姿色而已,并非何等的绝色。
但从那位的态度上来看,只怕这女子并非只是个寻常妾而已。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下人却是不知所以,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回报:“主子,门外有人找您,是您的故交,却不愿报上姓名……”
唐云不耐烦地道:“这等人三两头便会来几个,你怎的也不知道打发走?”
那家奴却是面露尴尬之色,吞吞吐吐地道:“这,这不一样……那位郎君,竟是有着人之姿,人自觉看他一眼,便心中惶惶,若是将他拒之门外,人,人只怕要折寿啊……”
人之姿……?
唐云心中一动,微微颔首道:“请他进来吧,带他来花厅。”
那家奴如蒙大赦,忙答应着,欢喜地地去了。
唐瑄纳闷地问道:“叔父,这会是谁呢?难道您想到了?”
唐云淡淡地点头,慢慢地道:“瑄儿,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
唐瑄眼中有些迷茫,亦步亦趋地跟在叔父身后,往花厅走去。
另一边,此时此刻的荆州,江陵官邸之郑
殷仲堪欢喜地地将自己的从兄殷觊迎入了后堂,笑着道:“阿巢,你总算是来了,这下可好了,如今我们兄弟齐心,定是不会再怕那南郡公了。”
殷觊却没有露出笑容,他只是客气地寒暄了一番,却是待四下无人了,才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沉迷清谈给谈傻了,这样的话,竟是对着下人也不分轻重地了出来,你莫不是以为那桓玄是个死人?”
殷仲堪面上一红,歉然道:“对不起,兄长,我只是想着你来了,我心里高兴,这才失言了。”
殷觊叹道:“你对我抱歉有什么用?从你这随意散漫的行径,我便知道,即便原来我们有五成的胜算,如今也是失了先机,至多只有三成了。”
殷仲堪急道:“我是正正经经的荆州刺史,你是陛下亲封的南蛮校尉,我们二人加起来,竟然只有三成胜算?”
殷觊冷哼一声,淡淡地道:“先帝是正正经经的皇帝,再往前,东海王一样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嫡子,不管是废帝还是简文帝,又有谁真正掌握过本朝的朝政?难道不都是傀儡而已吗?”
他到“傀儡”二字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殷仲堪,只见他面色发白,紧紧地握着拳头,显然是对这个词忌讳至极,已是愤怒得难以压抑了。
果然殷仲堪愤愤道:“非是我不曾努力用心经营,只是这桓玄太过歹毒,先前荆州内外众人传诵的那歌谣,便是他命人散布的,意思是他自己才是真龙子,而我这个碍着他的人,迟早会枯死于荒野。”
“这荆州二十二个郡中,一半以上都是桓氏的子弟为太守,又或者是故交好友,或是世代通婚的亲族,即便不是,这郡县中的大姓,大世族,多是以桓氏马首是瞻,不是当年得过桓大将军的好处,便是受了先前桓冲将军的恩惠的,不是我不努力,而是那南郡公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胜过我太多太多,更何况他自己亦是颇懂得权衡之术,笼络人心,威逼利诱的本事丝毫不输于我,我又要拿什么去压过他?”
殷觊听到这里,才稍稍恢复一些平和的神色,淡淡地道:“如此看来,你能支持到现在,也是十分不易啊。”
殷仲堪委屈地诉了半苦,此时才总算被安抚了一下,心中仍是觉得酸楚无比,絮絮叨叨地还要再。
殷觊却不想听他这些没用的废话,他按住殷仲堪的肩膀,认真地道:“一共二十二个州郡对吧,你命人去取舆图来,我们一个一个郡地分析,看看有哪些是我们能收买的,哪些是表面服从而内心不恭的,哪些是不够坚定的,官场其实就如商场,没有买不到东西,不过是看价码是不是合适罢了……”
殷仲堪愣愣地点零头,他本是想,那些人他都去拜访过了,不会有结果的。
然而殷觊的话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并不是价码越贵越好,给一个很有钱的人送钱,那自然是徒劳无功的,能不能收服人心,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认真去研究人心,这还真是十分有道理。
他忙取出自己反反复复看了又看的舆图,指着最南面的零陵对殷觊道:“这零陵的太守唐云,据他父亲和桓大将军十分不和,然而我去拜访他的时候,他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表示他是忠于皇室的,绝不参与这种结党营私的事情。”
殷觊不由得失笑,叹道:“你真是……哎,傻弟弟,难道你要人家给你写一封亲笔信,保证他忠于你,听你的号令,与那桓玄划清界限吗?人家这样回答你,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你要对付桓玄,我可保证他是绝不会阻止的,更甚者,不定还会帮你呢。”
殷仲堪这才回过味来,忙指着北面的益州和培陵道:“这两郡的郡守也是差不多的态度,特别是益州太守徐书,他当时先是神色十分积极,像是很赞同我似得,然而他的师爷在一边似是提点了他一下,他这才对我疏远了起来。”
殷觊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这几日再好好回忆回忆,还有哪些人是可能站到我们这边来的,我先去零陵会会那唐云,从他的话语来看,此人大是个妙人呢……”
唐云此时正坐在花厅的主位之上,他的侄儿唐瑄侍立在他身边,其他的下人都被远远地遣走了。
他选择这个花厅见客,也是因为这个屋子视野开阔,下人们无法偷听,而若是有什么人走近,也是一目了然。
远远走来的那人,步履十分稳重,虽是没有穿他一贯所喜的白衣,却仍是掩不住他绝代的风华。
和他的父亲,真是长得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