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步估计,他的力量绝对在我之上。
和他遥遥相对的,却是一个宗教味道极浓的僧侣,黑黑瘦瘦,但却是白种人,很像是吠陀那边的……身着一身斜露肩的僧袍,敛目不语,但我可以感觉到,他正在打量我,偶尔的一次眸光对接,我看到他的瞳孔是极其罕有的紫色,其中光华流转,明显地奇功在身。
这两个人的功夫,可是一点炎黄味儿也没有啊!
他们,是什么来历?
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在我脸上扫过,光线的明暗对比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们打量我,我也打量他们,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随后我皱着眉头看这两个人用眼神进行一了一次短暂的交流。
然后,那个白人帅哥便对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东海武魁张真宇……幸会了!你和我见面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早。”
你知道我啊……嗯,对见面不通名的家伙,似乎没有必要回礼吧!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身体由施出“虚纳万物”后的虚弱中,迅速地恢复过来,接着又准备下一个天击道法门。
“天击道”,是我张家最高武学精华所在,共有“九天十地七海八荒”三十四种行气法门,威势固然强弱不等,但是最弱的一种也能将使用者的相应能力凭空提高一倍以上,且不伤本元。
因此,即使它回气较慢,修炼艰深,其中更有大凶险,却仍是被誉为“古炎黄撷采天地之气,达万物之先的颠峰之作”!东海武会上,我便是以此震慑群雄,一举夺魁。
如今,面对眼前这两个莫名其妙的“敌人”,我丝毫不敢懈怠,我明白,论真正的能力,我对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胜算渺茫,唯有使用天击方有一拼之力。不过,他们似乎再没有什么动粗的意思。
先是那个帅哥,在他周身流转不息的电光芒火,在一息之内便尽敛入体,不露丝毫锋芒,而相应的,对面老僧侣也将那无形且外张的压力收回体内,我眯起了眼睛,但相应的,天击道的击发也缓了缓,场面一时间缓和了下来。
“先前失礼了,我是罗巴的阿侬列。”
“恒河赫鲁。”
啥意思?
我挠挠头,他们两个的自我介绍也真是不明不白,令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不由得生出了些尴尬来。
对面两人的目光中,是极其直白的探索意味,在我言语卡壳的时候,更是浓烈到让我心中不安的地步。
此时,一人为我解围了。
“你们不要欺负他了……那小子根本听不懂,嘿嘿,那种自我介绍,真是对牛弹琴啊!”
一个老人缓缓地踱步过来。一身绸缎制的唐装打扮,清瘦的脸上很有些气势。他的实力应该还在我之下,但是面对着两个连我也深为忌惮的强者,他竟然还是那一副从容自若的强势模样,这不得不让我感到佩服。
那两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一种很奇特的神色来,微妙中带着很重的敌视气息,我毫不怀疑他们会在下一刻出手,将那老人抹杀掉,然而老人却似毫无所觉,径自和两个人“叙旧”!
“赫鲁啊……咱们两个老鬼也有十多年没见了吧。你的功夫是越来越了不起了,我的功夫却一年不如一年……呵,这感觉,多不好啊!”
老人一脸感叹的样子,赫鲁黑瘦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视线垂下,发出一声叹息,自我见他开始,他是首次开口,他的汉语并不纯正,我听得很辛苦。
“炎黄人才层出不穷,我恒河却人丁雕落,容兄心宽无碍,哪知我等的辛苦。”
老人“呵呵”地一笑,当仁不让地道了一声,“哪里。”又和那个帅哥交流,“当代罗巴洲第一神将,老头子我可是久仰大名了,十二神将之首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怕是伸展不开吧!”
阿侬列微笑着躬身行礼,对老人的言辞却是不置可否,自有一分傲气在里面。老人和他的眼神在空中激烈碰撞,其中杀气森森,场中的气氛登时又大冒寒气。
“算了吧……今天大家绝对是打不成了,怎么说也要给我这个地主一点面子,两位,好走,不送!”
老人突地又那么展颜而笑,轻轻松松地送客,似是一点也没有考虑到别人会把他干掉的可能——所以他的言语算不上多么客气,说是送客,逐客还差不多。
阿侬列的瞳孔几乎要缩成了针尖大小,赫鲁袒露在外的肌肉也生成一股诡异的波动,老人却还是那种悠闲自在的表情。
我对这位老头倒是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而此时,他的传音也进入了我的耳朵:“移山!倒海!”
对面两人几乎同时有感,阿侬列的眼眸中金芒电射,赫鲁的紫眸却是愈发深沉。老人大笑着飞退开去,由此牵动气机,使眼前的场面变得再没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我体内的太息一气一发不可收拾,在“隆隆”的震动之中,手臂交错,手指震颤间生成诸多印诀,移山倒海两式齐发,十多年积累的精纯真气几乎是一泄而空。
恍恍惚惚间,只觉得身前身后巨浪涛天,头顶十万大山轰然飞去,只不知是海浪催动了雄山,抑或是雄山激发了海浪,两者交融并行,大有遮天蔽日、日月无光的气势。
感应之中,前方金蛇狂舞,电光纵横,更有一股妖异的巨力横亘天际,硬生生阻住我的去路,力量冲撞之下,使我的胸口闷塞不畅。
“给我开!!”
我厉啸出声,力量再涨,眼前蓦地大放光明,定睛看时,我的左掌砍在了阿侬列布下的电网中央,右拳则击中赫鲁斜砍过来的掌沿,三人同时巨震,爆炸声轰然响起,大家均是狼狈不堪地退开。
我狠狠地撞上了体育馆的外墙,阿侬列则滚翻在草地上,赫鲁高高飞起,再撞翻了一边的广告横幅。
我们三个对看一眼,再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我心里面明白,他们如果再上,我只有先一头撞死的份儿了!
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本来是出来讲道理的,怎么就这么打起来了?
三人力量交战之地,在一阵奇异的“哗哗”声响过后,地面轰然下陷,生出一个不知有多深的大洞,切口平滑如镜——三人合力所产生的力量,恰是阴劲,这才有这种成果。
抓紧时间调气归元的同时,我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体内的伤势不轻不重,但那种贼去楼空的感觉却实在是难受,没有两三天的功夫,我绝无法回复到最佳状态。
我的眼神阴郁了下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大仗着实令我心中不爽——似乎,我让人给耍了!
仿佛要印证我的话,一阵金属撞击声响起的同时,至少有上百个乌洞洞的枪口在夜色中显形,虽然没有对我的生命造成任何威胁,但那些滋生的压力却仍是让我不舒坦。
这些人,莫不成是……
“鬼狐容青戈……果然名不虚传!”
阿侬列比我轻松百倍地站起身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准他全身各个部位至少五十支的枪管,只是闲散地拍去身上的尘土,但无论他怎么拍,那服装也不可能再光泽如新了。
他叹了口气,将上衣脱下来,显出里面尚算干净的衬衫:“这身衣服是我最喜欢的……兰光买不到,麻烦!要回费兰士订做啊!”
“爱现的有钱人!”
我不无嫉妒之意地嘟哝了一声,但也明白他这样说的意思,明显的他要暂时退避了,再看向赫鲁,他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默然站在一边,没有一丝的动作,对着他的枪口,绝不比阿侬列的少多少。
这种情势所表达的意思,已经是很清楚了吧……
那个有“鬼狐”之称的老人微笑着再度出现,他首先看向我这边,对我眨了眨眼,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以作回应,而此时,轻轻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心里猛地一颤,因为气虚力竭,我的感知能力竟下降得这么快,被人欺到身边也不知晓!
是容知雅……她姐吧!
她的轮廓像极了容知雅,但却比妖女大了几岁,那气质更是天差地别,虽然温和的笑容遮住了眼眸中的某些气势,但外显的气机和从容的仪表还是告诉我,这位女士绝对是属于女强人一类的精英人物。
她的手已按在了我的背上,输入一股和缓的真气,和蔼却也专断地对我说:“专心调息吧,大人说话孝子不要偷听!”
你凭什么管我!我很想这样顶过去,但听着她的笑语,我竟不自觉地拿她和我的母亲对比……完蛋了!
我苦笑着敛起目光,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不能在此心境之下显露出来,谁让我最尊重自己的母亲呢!
最后一眼看到不远处的三个人脸上同时泛起了笑容,我的意识也进入了一片虚无混沌之中。
“我要一个解释!”
半个小时后,我匆匆地回醒,跳起身来便顶上了容青戈的那张老脸,被人利用的滋味实在是太差!
我只想着搞明白,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今天可是多亏了你啊!现在兰光人手奇缺,若真让他们闹起来,我们还真是没办法压制……现在他们跑路了,好懊啊!”
我盯了他好半晌,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容妖女的某些气质,心里面明白,眼前这位老人家,应是有容妹妹所说的,有黑道大老身分的“外公”了!
他真的,只是黑道老大吗?
“当然……不只是那样,只是呢,孝子问那么多干什么,听大人的话就好了啊,乖!”
趁着我仍未恢复的千载良机,他肆无忌惮地拍我的脑袋,硬生生把我压低了一头!
我咬牙切齿,但心里面明白……又一个爷爷那种类型的,容妖女的老爹——那可真是老狐狸了!
“你入籍了没?”
“什么意思?”
好像我刚来到兰光注册的时候,也有人这样问过我,但我至今仍不明白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诡异……
“不入籍便无权知晓!”
老头用这个来搪塞我,我眼睛一瞪,怒火当即喷涌出来,但老狐狸一句话又将其压制下去:“后天咱们不是要正式见面了吗?那时候,你过来,我给你解释!”
“正式见面?”
我呆了半晌,然后突地便想到了一个已经延后了的约会……那个,那个人是……容可为?!
“你是容可为的外公!他跟你姓!”
我似乎醒得慢了些,惹得这老头好一阵大笑,他笑,我也笑——容可为,你可真是有一个好了不得的身分啊!
怪不得,他对有容的反应是那么奇怪……了不起!
老头明显地是明白我的心思的,只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笑过之后把一个长长的包裹塞到我手里,触手所感,我微吃了一惊,这是——灵犀!
我的灵犀笛!
撕开了包裹,露出了里面狭长的盒子。
再打开,淡青的,像是不沾一尘的、天空一般的颜色的竹笛,就显露了出来,我的手指摩娑过圆润如玉的笛身,心里面是满满的骄傲和亲切。又见到它了呢!
“很漂亮啊!”
这是后面那个给我母亲感觉的女人的赞美,我自得地一笑,当然漂亮了!
用我的太息一气浸泡了整整三年的寒竹制成的,耗注了我几近五年的心血的笛子,怎么会不漂亮?
至少,在我看到这支笛子的时候,我觉得,那些年来所付出的心血,全是值得的!
那一年,我只有九岁。
或许有些什么不可言道的因素,爷爷开始用一个只要是孝便绝对无法抗拒的诱惑来欺骗我,骗我来拼命地研习音律,同时学习做笛子。
爷爷所谓的做笛子的方法,可是与众不同之至,他要我把一段什么从某某山某某地某某境采来的竹子,贴身收藏,每日在修习太息一气的时候均要用真气浸淫,不可有丝毫马虎。
这一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年!
然后才是令我直想惨叫到跳楼的雕凿过程,连续几个月,我都在用手指戳钢板,练那个被爷爷和老爸吹到天花乱坠“浮图指”。指骨断了N次,疼昏了N+N次,才达到了他们所内定的标准,最后才是雕磨……
当我把我亲手制成的竹笛放在唇边吹响的时候,我当场热泪盈眶,天空中浮游的音符在我耳边跳动,那种感觉,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头。
也就在那一天,我十四岁的时候,我达到了我最初学习音律的目的,我看到了朱翎……
那的确是很值得回忆的往事,只不过,这个本来在我家放的好好的笛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来到眼前这位老狐狸的手中,再转交到我手上——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当我带着好奇和戒备的眼光,再度落在老狐狸的身上,他只是微微而笑,作天机不可泄漏之状——恶心!
我眯起了眼睛,既然是我家那两个头头的朋友,不知这位老狐狸知不知道,本人生平最恨装神弄鬼之徒,且封印揭除之后脾气狂躁,喜用暴力……
老人家,您的身子骨还壮实吗?
后方那应是容知雅姐姐的女人,按住了我的肩膀,射过来的目光中有“小子顽皮”的轻嗔,也有慈和的笑意,我心里面不由自主地一热,随之便讪讪地收起暴力的心思,算是放了老头一马。
但是,你们总要给我些解释吧!
明白老头是绝不可能开口,我把哀求的目光射向了另一人,伯母,告诉我一点内容也好啊!
“真的不好说啊……我们要遵守组织纪律的!”
“组织纪律?什么组织?”
似乎找着了门道,我眼巴眼望地想再挖出来些秘密来,却被那老狐狸的一声“哼哼”给打断:“容馨,别宠着他,孝子知道多了没用的,想让他轻松过几天好日子就别顺着他!”
容老头,你真惹人嫌!
我怒视着这头老狐狸,他笑咪咪地看着我,那笑容令我一肚子的火气也只能硬生生地压下去。
他……他真难对付!
我气鼓鼓地别过头去,却正看到容知雅用她修长的**踹门而入,杀气腾腾,轻而易举地将我求得真理的奢望打成粉碎。
“小子,闲着没事跑哪儿去了?有容见不到你急得要哭鼻子……今天她只要掉一滴眼泪下来,你就等着挖坑自埋吧!”
在话音的余波荡漾之时,她用口型道出了“光碟”两个字,我的脸立时就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怕她……
狗屁封印!揭了跟不揭有什么两样!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脚踢爆了路边的安全岛,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所谓的变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那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一夜无眠,我用尽心思,从感应初起时开始,几乎巨细靡遗地将三个人交手的细节再度重现,一一推演,凭着满肚子生出的心火,本来平平的推算之术竟然大进,日光初生之际,两个人武功的脉络我已大致了然,功力不修自进,只是……
他们是什么人,我还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打着呵欠,我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等待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江雅兰对我的情况表示惊讶,但由我看来,她似乎对我塞在书包里的长笛更感兴趣一些,多亏我护得紧,但放了学,我还能保住它吗?
“把你的笛子拿给我看!”
果然,依然是那样的直白。
江雅兰对着我伸出了她的纤纤玉手,我想了想,再三确认了笛子的材质,以现阶段江雅兰的功力是绝对无法将其毁损之后,才把笛子放在她手上。
几乎是立时地,她发出了与昨夜的容伯母一般无二的赞叹声:“很漂亮啊!”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我很自然地将得意之情表现在脸上,结果马上被她用笛子在我头上敲了一记,我脸上一狞,毫不示弱地要敲回来,登时引发了连场大战,直到苏怡带着便当赶来,才将之消弭下去。
“哼……说不定吹得惨不忍睹,才做笛子自s慰的!”
江雅兰的言语还是那般毒辣,我冷冷一“哼”,不想在苏怡面前和她一般见识,抱着笛子倚在树上闭目养神,只是苏怡在一边扯我的衣角:“宇哥,你吹一曲让我们听听,怎样?”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我心里面一热,怎还不知道她是在给我台阶下,我怎么能拂了她的好意,而且,我真的很想在她身前露一手的。
“好久没吹了,不知道还行不行,我吹得不好,你们可不要笑话……”
苏怡用微笑来回应,而江雅兰则是非常透澈人心地对我撇嘴,我不理她,只是轻轻地抚着笛身,在有意无意之间滋生心境。
一股淡淡的寒意从我的手里传到我心中,令我心田清凉一片,也在此时,我举笛就唇,真气自发地透了进去,在膜孔处自发形成一层柔韧的笛膜。
笛子里面已经有我渗入的每一条纹理的气息,虽然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动过,却依然觉得亲切。
我调匀气息,丝丝缕缕的气流从吹孔中流入,震动笛膜,发出了低低的回音,在这一刹那,我感觉到了朱翎的存在。
是朱翎没错!透过笛音,我和它便建立起了玄奥莫测的联系。
没有人可以理解我和朱翎那种神而异之的感应,就算是老爸和爷爷也一样。那根本就不是理性所能演绎出来的东西。
正如此刻!
我的心神透过灵犀,飘摇而上,恍惚间已来到茫茫大洋,下方巨浪翻滚,洪流滔滔,上方碧空如洗,如映海色,心神直上云霄,切过云层,抵达那仿若没有一点杂质的万丈高空,与朱翎那骄傲的心灵起了强烈的共鸣。
如此这般,我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我那心神意若电光、瞬息千里的妙境呢?
或许,只能用笛声吧……
“乱石崩云”曲!
笛声曳空而起,清越高拔,悠悠然已扶摇而上,透过云层。
朱翎与我共鸣始终在影响着我的心境,恍恍惚惚间,我仿佛来到了那万丈高空,俯观仰视,见那流风浮云东游西荡,逍遥自在,无有止歇。笛声翻涌周边,却是虚无缥缈,几若无物。此刻,正应崩云时!
笛声乍裂,搅出一片又一片的漩流,从前引的“青霄引”直转而下,笛音忽升忽降,音阶变化之繁复,便如同滔滔大江,飞流激湍,撞石飞溅,没有人明白下一刻的水花是什么样的形状,偏又排排荡荡,浩然无边,正是“天水阙”。
笛声渐转浑厚,从前一刻的放荡飞迭统流归海,渐成雄浑激昂,又如同十万大山,排空而来,威压之处,遮云蔽日,万物为折——“巍巍昆仑”!
然后才是“乱石崩云”!
久违的感觉啊!
心胸激荡间,我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目光望向西方的天际。那里,我正在与一个奇异的家伙在人类绝不可能只身到达的洁净之地,俯首观云看海,感风体岚,那样的动人之处,直令我魂魄如飞,不在人间。
我瞌上双目,六指齐齐按下,“乱石崩云”!
如虚如幻之时,我自身仿佛化做巍峨高山屹立波涛之中,睥睨下方狂涛巨浪,傲岸如神,耳中只听到凄厉呼啸的裂帛之音,又或九天雷霆,横过天际,我自岿然不动,只是睥视余子,看着它们将一点又一点的零碎浪花抛到我的身上,努力想达到我一样的高度,做那徒劳的努力……
而倏忽间,我又化做了那滔天的大浪,撕裂着自己,扑向那高高的石壁,口中呼啸着连我自己也我不明白的词句,不觉得痛苦,只觉得快意。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下一刻,我再度来到了万丈高空,见到那狂飙飞卷,席盖东西,浮云轻岚,俱各消散,霎时间,云天俱净,万里无尘,仰视,旷无边际;俯观,海天一色,恍恍惚惚地伸出手去,巴掌大小,竟似可遮住那片世界……
笛音渺渺,终至于绝。
可我的胸怀才只刚刚展开,哪有如此就完结的道理?
猛地将笛子拿离嘴边,我放开了一切,无视于身边苏怡和江雅兰两人深深的失神,裂喉长啸,啸声穿云裂石,高扬九天,轰轰然发散出去——朱翎,你来了吗?
我来了呢!
它这样回应。
在遥远的西方海面上,一点红影破空飞来,瞬息千里的强烈感应,每一次都令我惊叹。也就是一两息的时间,清脆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
“嗯,这一曲的境界比那一年至少要高九品,心流激荡而又直抒胸臆,不假藻饰,颇有古之名士遗风啊!嗯哼,虽然这还是有了引导人的结果,但是,小宇子,你的进步还是很显然的啊!”
我叹了一口气,把中间那几句去了才好,几天不见,这家伙的嘴巴还是那么讨厌,简直和混子有得拼。
宇子……它以为它是谁?我的目光回转过去,仰望柳树上那最高的横枝,这家伙,每次都站得那么高,真是恨不能让人人都知道它是个禽兽一般。
“朱翎,你闹够了没有……”
“嗯,脾气臭了……没了封印,你的修养差了不少,但性格嘛,我喜欢!”
心里面“哼”了一声,但却不想再和它纠缠不清。
我脸上排出笑来,用最自然的语调,向着高枝上的那个正用不友好如火钻一样的眼光望着我的,全身羽毛如火焰般颜色的美丽小鸟问好:“说实在的,几天不见,朱翎,你倒是又漂亮了不少啊!”
“那是自然!”
这火瞳红羽的小鸟张开了双翼,做了一个扩胸运动,再完全无视于鸟类身体限制地用一只翅膀挠了挠血红的冠顶,眼神登时柔和了不少,口出人言道:“难得听你吹一曲,不过来感谢一下怎成?当然,我也是有事要办。”
它如火钻般的眼眸流动到了,正呆呆地看着它的两位美少女身上,鸟脸上分明是浓浓的笑意:“全是故人之女……以苏家两口子的基因,我可以想象咱们苏怡小姐的美貌,但对于江雅兰小姐,我只能喊一声老天爷保佑!江老三上辈子绝对是烧了好香了!”
老气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