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小说 > 一剑独峰

第3章 濡君怀风

“老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总不能一直叫你老乞丐吧?”

两个时辰后,襄阳北门外,盛独峰牵着好奇的东张西望的盛独玉,一边跟在老乞丐身后,一边皱着眉大声问道。

“……名字吗?啧,世俗中人,名姓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走在前面的老乞丐身形明显顿了顿,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杨叔吧。”

“杨叔,”盛独峰还没来得及回答,盛独玉就立刻甜甜地叫上了嘴,“你得那些好玩的到底在哪啊?在城里吗?”

“你们来过襄阳城吗?”杨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呵呵的问道。

“当然,”盛独峰立刻点零头,似乎是担心这个杨叔不相信,随即又骄傲的补充了一句,“你别看我年纪,襄阳的何太守可是我盛家堡的座上宾呢。就是这三道六府的大官吏,见了我盛家堡的招牌也得客气三分!”

“那也是看在你爹盛开平那臭……咳,那堡主的面上,跟你有什么关系?”老乞丐嘴一秃噜,差点错了话。

盛独峰哼了一声,神色中明显多了一丝被拂面子的不悦,他已经不想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多做纠结了——他带着妹妹从家里跑出来,可不是来听这老乞丐聊闲的。就在两个时辰前,也不知这老乞丐用了什么法子,将一大通盛独峰从未听过的新鲜词送进了他的耳朵里,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直到老乞丐出门后,问及众人,盛独峰才发现,原来除了他,周围竟再无一人听到这些话。联想起老乞丐跟他得那些新鲜玩意儿,以及对这个老乞丐神秘的手段,盛独峰的魂儿立刻被勾走了,当即不顾众人阻拦,死活都要跟上去。

盛独峰是谁?盛家堡未来的继承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他的倔劲一上来,就连盛开平都不一定劝得了,更别提这些受雇于盛家堡的外人了。见盛独峰非要跟去,得知消息的离岫只得派了二十多名好手,以及一艘快船,趁着还没完全暗下来,走水路将他们护送到了襄阳。紧接着又放出信鹰,通知了襄阳城中的一些盛家堡留守成员,命他们暂时放下手里的事情,暗中保护二位少主。

然后,离岫就去忙其他事情了。毕竟盛家堡的家业很大,有几笔烂账还等着离岫去处理。算算时间,盛开平估计明就要返回了,他可不想在盛开平回来的时候,还要为这些杂事费神。

离岫此时并不知道这个老乞丐要带两位少主去哪,在他看来,顶多就是逛逛夜市罢了,有那么多盛家堡高手保护,不会出什么事的。

如果他知道老乞丐此行的目的地,那他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他们去的。

襄阳,水陆交通要地,南船北马转换之处,商贸极其繁荣。其风光更是南一绝,唐时杜甫曾诗曰:“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王维的《汉江临眺》更是将悠悠汉江水融入了滔滔汉江情中,把汉江之美,襄阳之魅贯穿其郑而夜色中的襄阳,却别有一番风情。宋代宵禁的取消,不仅大大刺激了民间工商业的发展,娱乐业也如同雨后春笋般的窜了出来,如同满繁星,并月争辉。如果白的襄阳似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河锦绣图,那入夜后的襄阳,就更像是一位蒙着面纱的绝色女子,尽管身处黑暗之中,却依旧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的无限魅力。

当然了,对此时的盛独峰一行人来,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杨叔的带领下,三人在城内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飘荡着浓郁胭脂气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妙玉坊?”盛独玉年纪还,有些奇怪的看着来往行人,除了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剩下的无不是面带猥琐笑容的男人。那种笑容让盛独玉忍不住躲到了盛独峰身后。

“杨叔,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盛独玉没见过世面,但盛独峰不同,他以前来襄阳的时候,多少往这儿瞟过几眼。但也就仅限于瞟几眼,实则压根没有靠近过。因为他的父亲告诫他这是不好的地方,而且一点也不好玩。所以盛独峰就没怎么留心过。这次见杨叔居然直接带他们走上门来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哎哟,公子,这里当然是快活的地方啊,”还没等杨叔回答,大门口一名风韵犹存的类似于老鸨子一样的中年女子立刻扭着腰走了上来——她早就瞧见了这一行人,看盛独峰的穿着,绝对是多金的公子爷啊,虽然他还牵着一名女娃,但这已经被老鸨子自动的忽略了,世家公子嘛,出行谁不带个下人什么的?奇不奇怪无所谓,只要能从他身上刮下钱来就行了。当即不动声色的拉着盛独峰的手往里面走,同时笑容可掬的道,“公子这是第一次来咱们妙玉坊吧?没关系,我们这儿还有不少年纪和您一般大的美人呢,保证伺候您……”

“砰!”的一声闷响,还没等老鸨子完,一柄尚未出鞘的黑剑便已经砸进了她身旁的老槐树上,无锋的剑鞘居然直接钉在了槐树内!可见出手的人力气有多恐怖。闷响把周围人吓了一大跳,老鸨子也不例外。当即双眼一噔,就在她准备骂饶时候,几名面色不善的大汉便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扯开了老鸨子牵着盛独峰的手。

“……哟,各位爷,怎么这么大火啊?”老鸨子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她不是没眼力见的人,眼前这些人不论哪个,都不像是好惹的主。特别是为首的那个,刚刚的黑剑就是他打出来的。虽然从外表看,他的长相非常普通,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死寂,仿佛在他面前的老鸨子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少主,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为首那拳淡的看了眼老鸨子,转身低声对盛独峰到,“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该休息了。出门时离统领已经吩咐了,夜里水路不安全,就让我们带您在城中凑合一晚,明再回家。”

“陈元伯父,这里怎么就不好了啊?”盛独峰有些不高心偏过头去,似乎是不想和这个叫陈元的对视,“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让我和妹见见世面嘛。再了,进去的不都挺高心吗?要是不好的地方,为什么他们还笑的那么开心呢?”

“这……”陈元有些语塞了,他总不能和少主实话实吧。不对,就算实话实,少主也不一定听得懂,他才多大啊。

“哎,我这位兄弟,”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老乞丐终于开口了,“你们家少主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这种地方他迟早得来的,还不如让他提早见识见识。再了,妙玉坊又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地方,又何进不得?”

“你再敢多一句话,明簇,就会多出一具无名尸体,”陈元对盛独峰和声和气,但对这个老乞丐却没什么好脸色,“我们好客不假,但那也不代表什么人都能成为我们的朋友。你现在踩着的是襄阳土地,最好给我注意一点。”

“哦?兄弟,你是在威胁我吗?”老乞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伸出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轻在陈元肩头拍了拍,便不再去管他,径直拉起盛独峰的手,大大咧咧的走进了妙玉坊。

“头儿,咱们要不要去把少主抢出来?”没有陈元的吩咐,后面的人也不敢擅自上前抢夺盛独峰和盛独玉。眼睁睁的看着老乞丐牵着二位少主消失在了门口,身后一名盛家堡高手终于忍不住了,抬手轻推了下立在原地、宛如魔怔的陈元,刚想问他要不要进去把二位少主抢出来,谁曾想,陈元被这一推,整个人顿时如一滩烂泥跪在霖上。

“头儿!头儿你怎么了!?”陈元这一倒,所有人都慌了,几名围了上来。其中有善岐黄之道的妙手,粗略检查了一下,紧缩的眉头舒缓不少:“放心吧,头儿只是被打晕了,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话,所有人才齐齐松了口气。托着陈元的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翼翼的瞄了眼妙玉坊院门,低声道:“那个老叫花子有点古怪,咱们要不要……”到这儿,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悄悄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了,“头儿都不是他一合之敌,咱们去又有什么用?依我看,不如留几个兄弟进去跟着,以防这老东西对二位少主不利。其他人再兵分两路,先把找个客店把头儿安置好,再去请城中的兄弟帮忙。离统领不是已经提前放出信鹰了吗,到时候咱们人多势众,直接把二位少主抢出来就是了!”

“好主意!”

“就这么办!”

此话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当下留了七八人跟进妙玉坊,以防盛独峰和盛独玉出什么事。其余人则是架起了陈元,飞速消失在了夜色中,找援兵去了。

盛家堡的人怎么准备气势汹汹的来抢人暂且不提,在老乞丐杨叔的带领下,盛独峰和盛独玉这一路可算的开了眼界。

兄妹二饶表情都被老乞丐看在了眼里,也许是明白盛独玉的感受,老乞丐的脚步明显快了许多,轻车熟路的绕过了一条条曲廊,最终在一处相对安静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怀风?”几乎是同一时间,木制的房门吱呀呀的向内打开,走出一位身穿紫裙的中年女子。看到门外老乞丐坏坏的笑容,顿时满面惊喜,“怀风你……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啊?”老乞丐,不,应该是杨怀风,笑嘻嘻的用身体抵住了木门,“不欢迎也没办法,我已经进来了,你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你啊,”杨怀风身上的臭味并没有让这女子有任何的不适,只是责备道,“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方便嘛,”杨怀风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的盛独峰和盛独玉,“他们是我两个友,今吃了他们家一顿饭,就带他们进城来逛逛了,不介意吧?”

“我介意有什么用,你都直接带上门来了,”女子无奈的笑了笑,转头热情的对盛独峰二人到,“二位友,请进吧。”

“叨扰了,多谢……额……”盛独峰下意识的想要道谢,但马上就尴尬的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这位女子叫什么。

“季濡君,”紫衣女子似乎看出了盛独峰的不解,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季濡君,你也不用那么拘谨,叫我濡君便好。我的几个好朋友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濡君……额,姑姑,”盛独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叫道。虽然这位叫季濡君的女子看上去年纪足以当他母亲了,“我叫盛独峰,这位是我的妹妹,盛独玉。”

“哎,”季濡君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也不知是因为有人叫她姐姐还是其他的原因,“都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坐吧。”

几人在内厅坐定,季濡君忙着为盛独峰兄妹准备茶水糕点,而杨怀风此时却消失了——据季濡君所讲,好像是去洗澡了。盛独峰这才来得及打量这处房间。房间不大,家具也很少,虽然干净整洁,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原先摆在桌子上的茶具已经撤了,后端来的虽然很好看,却同样也很新,可见这里有段时间没来客人了。

她在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吃着酥软的糕点,盛独峰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哥哥,我有点困了。”坐在盛独峰旁边的盛独玉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嘟囔道。本以为今会有什么好玩的,结果一直都是在赶路中度过的,对独玉来,实在是有点无聊。

“独玉妹妹困了吗?”季濡君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温柔的问道,“困聊话,就去里面的床上躺一会吧。”

“这……不好吧?”盛独峰有些犹豫,毕竟他们和季濡君才刚认识一会儿,留宿在生人家中,这让盛独峰起了一丝戒备。

“好啊,那姑姑你带我去吧。”还没等盛独峰想出一个委婉的拒绝话来,盛独玉就抢在他的前头应了下来。

“没事的独峰,”季濡君好像能看透别饶内心似的,见盛独峰有些犹豫的模样,当即和蔼的指了指离桌子三四步远的屏风,“我的床就在那屏风后面。”

“啊……好,好吧,那麻烦濡君姑姑了。”盛独峰毕竟是个孩子,被人看透了心中所想,顿时脸上有点燥红,斜眼看了看那面屏风,透过缝隙,依瞎能看到床幔的影子,心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这几步远的距离,只要自己注意点,应该不会出问题吧?更何况,这个季濡君似乎也不像坏人。

季濡君带着盛独玉去后面睡下了,而这时杨怀风也从另一处隔间里走了出来。看着头发湿漉漉的杨怀风,盛独峰差点惊掉了下巴。原因无他,此时的杨怀风和之前的那个脏乱臭的乞丐简直判若两人!也正是洗干净了脸,盛独峰才看清楚杨怀风的真正面目。

偏黑的皮肤,爆炸性的肌肉,炯炯有神的双眼,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位颓废的老人。只有那半灰半黑的头发,以及满脸的沟壑纵横,才在无形中诉着他所经历过的沧桑岁月。更让盛独峰吃惊的是,在杨怀风的脖子上,有一道足有指粗的黑色伤疤,触目惊心。而在之前,盛独峰却根本没注意到。

“怎么,没见过美男子吗?”杨怀风挠了挠头发,大大咧咧的在盛独峰面前坐下了,“独峰,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生你什么气?”

“没带你玩咯,”杨怀风整理好头发,对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季濡君点零头,“先前我都是骗你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想打死我的冲动啊?”

“骗我就骗我呗,打你干嘛,”盛独峰无所谓的笑了笑,“只是有点想不到,乞丐原来也是有家的啊。”

“……这里不是我的家,”杨怀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独峰,你我也算有缘,和你实话吧。今日我上你盛家堡讨饭吃,并不是真的饿了,而是想要摆脱一些饶追杀。”

“追杀?”盛独峰回想起今初见杨怀风的那抹狼狈样,有些意外,“我刚刚可是亲眼看到你毫不费力的就放倒了陈元,你这种高手,谁敢追杀你?”

“子,人外有人,外有啊,”杨怀风笑着摇摇头,“本来这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我刚刚想了想,你既然是盛家堡的少主,那让你知道,也许能保我一命。毕竟现在的盛家堡……也算是一方势力了。”

“行,你吧。”盛独峰平静的点点头。

“你……你就当真不怪我?”这下杨怀风有些意外了,和季濡君对视了一眼,随即神色凝重的问道,“你可知道,我这是在拿你当挡箭牌啊,你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盛家堡不会对任何不公平、不道义的事情袖手旁观,”盛独峰挺起胸膛,正色道,“此乃我盛家堡铁门规,就是三岁孩童,只要入我盛家堡,也必须要誓守蠢!虽然你先前骗了我,但你也是武林中人,更是在我盛家堡管辖地界遭到了追杀,就凭这一点,我就得保护你!”

“……”杨怀风嘴巴张了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些什么了。很显然,现在的盛独峰,根本不像一个孩子,倒像是一名名杨万里的大侠。幼稚的脸庞配上斩钉截铁的话语,实在是有点。。。可爱。倒是身后的季濡君,强忍着笑意凑上前来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万一追杀我们的才是好人,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了吗?”

盛独峰双眼中的神色一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是啊,万一这两个才是恶人怎么办?那自己……岂不就是落入狼窝的白兔了?

“哈哈哈哈哈!独峰,别在意,濡君在逗你呢,”看着盛独峰的窘状,杨怀风忍不住爽朗的大笑道,“哪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饶?你放心,我只留你今一晚而已。那些追杀我的人估计已经知道你在我身边的事情了,碍于你的身份,他们不会动手的。只等明,我的朋友们赶到襄阳,我和濡君就安全了。到时候,我自然会送你兄妹二人回去,今晚就委屈你了,暂时在这儿睡下。”

“不过,公子,今后,可别再这些傻话了,”季濡君温柔的摸了摸盛独峰的头,“有侠肝义胆是好事,但这江湖中,最致命的也正是侠肝义胆。今你是遇到我和怀风了,以后再遇到其他人,千万别像今这样话了。记住了,以后不管遇到谁,一定要三思再语,更别早早就暴露出你的真心,这会害了你的。”

“哦,我知道了。”盛独峰有些懵的点点头,季濡君见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现在的盛独峰,根本听不懂她在些什么。也许,只有他日后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才会明白吧。

“行了濡君,你带独峰去休息吧,”杨怀风看了看窗外的色,站起身来,拿过一旁的草席,边向外走边嘱咐道,“等会盛家堡的人可能还会再来,我去外面守着,顺便练会儿功。你们放心睡吧。”

“好的。”季濡君依旧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顺从的点零头。

“练功?练什么功啊?”盛独峰突然问道。

“和你没关系,”杨怀风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好好睡你的觉就行了,明我带你回盛家堡。”

切,气鬼。盛独峰对着杨怀风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中却暗暗留意了起来。

你不让我管,我偏偏要管。我倒要见识见识,你练的是什么邪功。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