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无间
轰的一声，一头蛮牛透土而出，瞪大牛眼看着洛祁。片刻之后，化身成了牛头人身。
作为冥界的鬼差头领，除了再必要的时候看守鬼门关之外，大多数时候便是处于地狱之中，司管恶魂。
“既然是生者，就不要再前行了。”牛头对洛祁说道，“你看看你身后！”
洛祁回过头来，除了那些老龙之外，还有不少鬼魂身在其后，那浩荡之势如同军队一般。
牛头说道，“虽然不知你是何人，但能够造就这么多的杀孽，还能够以生者进入此处，那应当是大人物，既是大人物，就不要来吃这苦头了。”
洛祁指着身后对他张牙舞爪的鬼魂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前行受阻，就是他们造成的阻碍？”
牛头摇头道，“非也，应当说是你自己造成的，这都是你的孽债，他们只是来找你还债而已。”
看着身后那些鬼魂，洛祁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大地又开始了震动，罪魂又开始了暴动，只见牛头脚往地上一踏，罪魂们立时恢复了安静。
洛祁问道，“我听说在十八层地狱里住着一位得道高僧，我当如何才能够去往他那里？”
牛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洛祁，“若你想去找他，我劝你还是绝了这个心思吧，无间地狱那地方可并非是寻常人能够呆的。”
“我只是将他带出去，并未想过要呆在无间地狱之中。”洛祁坦然地说道。
“也对，六界之中，除了那和尚之外，便没有谁愿意主动去那地方跟那些罪孽深重的冤魂讲解佛经。”牛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只是他话音一转，“虽是如此，若你不卸下这一生罪孽，就算是我想要放你过去，你也是寸步难行。”
洛祁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因为身上的重压，他的小腿已经完全没入了大地之中，并且还有下陷的趋势。
只是，当他看到那头老龙之时，他便知道，这一身孽他是放不下的。
思及此处，洛祁对牛头说道，“你只需为我指路就好！”
牛头摇头道，“路就在你的心中，记住，这里每一条恶魂因你而死，他们身上未赎清的罪孽，便会施加到你的身后，你所背负之物，将会越来越重，直到你永远被镇压在这地狱之中为止。”
说完这句话之后，牛头化为一道烟雾散去，洛祁看了一眼牛头消失的方向，将双腿从地上拔了出来，又开始了缓步前行。
其路在心，也就是说无间地狱可以是近在咫尺，也可能是远在天涯。
以罪归于地狱，以大罪归于无间，洛祁知道自己已经具备了这个资格。
洛祁又朝前踏出了一步，眼前的情形骤然变化，没有冰火交织，亦没有刀山火海，除了盘坐于最中央的僧人，四周根本就是空无一物。
洛祁感觉背后一松，依附在他身上的魂魄已经不见了。洛祁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臂膀，而后来到了盘坐的僧人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大师，能够随我出去救一人。”洛祁问道。
僧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救万人而杀一人可也？”
洛祁皱眉，他知道与佛门中人说理很麻烦，但要强行将其从无间地狱之中带出去，却又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眼前这和尚是他迄今为止唯一无法探到底的人，就连天帝晋风与莫三棺的强大都是有迹可循的。
而这个和尚，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完全不具有灵力的普通人。
就在洛祁思索之该怎么回答和尚的问题之时，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阵恍惚，当他再次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一个他永远不嫌踏足的地方龙宫。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靠着记忆的指示，他进入了龙宫之中。
“你终于来了，不枉费你断角求生，只要能够杀了我，万千水族将会得到拯救，这也是我这龙母唯一能做的事情。”
看着宝座之上，那熟悉的身影，洛祁已经不知该如何作答。
龙母从宝座之上缓步走向，摸着洛祁的额头，“还疼吗？”
洛祁心知这是无间地狱中的幻境，想要将龙母的手拨开。只是，当他触及到龙母那有着真实触感的手之时，洛祁感觉到眼眶一热。
终究是习惯了忍耐，在最后一刻，洛祁将快要流出来的的眼泪憋了回去。
龙母笑道，“你不是常说，你要做你父王那样顶天立地的伟男子吗？那就不要做如此儿女姿态，将我的头拿去，以作为你的立足之资。”
龙母的眼中亦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决绝。
“杀一人而救万人，可呼？”洛祁的耳边再次传来了和尚的问题。意识瞬间回归了身体。
当洛祁再次看到眼前这和尚的时候，已经不知道，那到底是无间地狱带给他的痛苦幻向，还是这和尚以大法力给他以考验。
“非要回答这个问题吗？”洛祁冷声问道。
和尚摇摇头，“非也，只是不久之前，有人来问过我这么一个问题。”
洛祁身体一颤，向前几步，一把拽住了和尚的手腕，“不久之前是何时？”
和尚似笑非笑地看着洛祁，洛祁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是在下失态了。”
和尚摇头道，“这倒没什么失态的，舐犊情深，乌鸟反哺自然之理也，那似乎是千年之前，一个女人找到我，问了我这个问题。”
话到此处，和尚忽然一顿，闭上眼睛念起了佛经。金色的经文不断朝四周挥洒，洛祁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在与经文对抗，但很快就落于下风，而后归于平静。
当和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已经呈现出金色。
“她告诉我，这是为他儿子问的，若是我能够解答，有朝一日，她会将这个答案传递给她那可怜的孩子。”和尚继续说道。
洛祁嘴唇动了动，开口声音干哑，“那答案是什么？”
和尚说道，“对错在于本心，为救人亦或只是为了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