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席祢，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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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人生即将重新开始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他。他的改变并不算大，只是，我们都老了。他戴着黑色边框的眼镜，头发依然干净利落，嘴边留了一圈浅浅的胡渣。我曾经想象过他成熟后的模样，但大相径庭。我从未看清楚他眼里的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的轮廓竟然这么好看……”

易生读着这篇留在桌面上的日记，手拂过木质的书桌。这张桌子，是席祢最喜欢的东西。她总是在这里写日记，也总是在这里趴着睡着。

席祢说过，她以前的字写得很漂亮，但花了一年的时间恢复手的运动能力后，写出的笔画已经大不如前。她也说过，只要还可以记录就好。

她的三个心愿，从她醒来后到她完成，整整五年，跋涉，找寻。终于安稳落幕。

她的人生应该重新开始。

本来应该是这样。

易生靠在墙壁上，双手空握成拳。目光呆滞的望着窗户。外面下着大雪，玻璃上盖着厚厚的一层雾。他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就像，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席祢的脸。

“席祢，我很想你。回来吧，到我身边来。”

双眼略微湿润。他早已不是曾经青涩的少年，而是被岁月反复碾压过的中年男人。他成熟的标志，是从家庭破裂开始。他再次年轻的标志，是遇见了席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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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温暖的南方城市，没有下雪。

刚下飞机的易生，走进曾和席祢一起去过的花店，买了一捧她最喜欢的花。

他嗅着花，仿佛闻到了席祢的味道。店员咧嘴笑，打趣地说：“送给女朋友的？真是浪漫啊。”

他微蹙眉头，随后弯眼，轻点头：“是，送给我女朋友的。”

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着前进，那捧花被安放在副驾驶座上。车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没有人打破沉默。

坐在靠窗一角的林怅，只是托着腮帮看着外面一掠而过的风景。四十几岁的老女人，已经无所谓悲不悲伤，她的眼里，从席祢再次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有了青春。

车子缓缓停驶，靠在路边。

一行人下车，保持着默契走向那块在寒风中竖着的墓碑。

年年人不见，寂寞又秋光。

宋如墨蹲在墓前，扫去落叶和灰尘，看着碑上贴着的照片，失神许久。谁都没有催促他。他对席祢的亏欠，不是六年的杳无音讯和等待，而是还未启齿就已经结束的重来。曾经她是他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席祢，如今，她是一块凉冰冰的墓碑。

余婉拍去身上的泥土，跪在墓碑前，轻声问：“这里面装的是席祢吗？”

“是。”林怅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那里面有你最漂亮的席祢。”

“真的？”

“恩，真的。”

“那，把我也装进去好不好？我想席祢。”

“……”

身子一僵，手略微抖了下，林怅偏过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一脸认真的余婉。

所有的人都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余婉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很想念席祢。

易生将手中的捧花递给身边一言不发的常岸，语气温和却覆满悲伤：“比起我，我想席祢更希望送花的人是你。”

常岸接过，缓步走向墓碑，将花轻放在碑前。没有道别，也没有问候。

他知道，十七年后的重逢是难能可贵的，他也知道，席祢永远都不会明白，当初他为什么会离开。

他只是，很喜欢席祢罢了。

双手合十，作揖，垂着头。一排人动作一致，余婉也跟着照做。

所有的人心中都安放着一句话：

席祢，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