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燕都大学堂
郭继恩已经巡阅渔阳、宣化两府的驻屯军队之后返回燕都,然而他并不在都督府内居住。康瑞无奈之下只得回到驿馆,瞧了瞧今日才出的报纸,又是一篇关于土地的文章,署名者,郭继恩。还有一篇文章,讲的是缂丝技法,署名周春,文笔却十分质朴,康瑞读来只觉索然无味。于是换到另一篇,乃是统领署参军拉巴迪亚所写,讲述西台胡地风物民情,倒是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翌日大清早康瑞便起身出去用早饭,他惊奇地发现街道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造型奇怪的洒水马车缓缓驰过,涓涓细水洒在路面,顺着石板从道路两旁的暗沟盖板缝处流走,令街道变得更加清爽。
“虽然燕都城规制不及西京,住在这里却是比京城舒服得多了。”如今立秋已过,早晚凉爽,康瑞心情也是颇佳。他瞅着暗沟盖板啧啧不已,“上次来燕都还都是明沟,如今都有铁铸盖板了,何等奢侈!”
“这个还不算什么,那个胡人参军受了咱们霍师嘱咐,如今正在筹备自来水呢,”食店店主很是得意,“眼下西面咸宜、教忠、崇南等坊,已经在建造蓄水池了。”
康瑞又啧啧感叹了一番,算过早饭钱之后便起身往西苑军营而去。辕门处当值的军士问过之后便放他进去,直至统领署前。
段克峰出来相迎:“这位便是进奏院康副使?今日来得倒巧,明日统领即往城外讲武学堂授课去也。”着便引他往议事厅而去。康瑞见他面色如常,想起昨夜听到的故事,只是不好询问。
郭继恩正与谢文谦、杜全斌等人在此议事,他还是穿着一身青黑色军袍,头上束着同样青黑色的抹额,愈发衬得面容白皙俊秀,只是眼神依然深邃凌厉。屋子里另外还有几个新来不久的讲武堂学生,都被任命为参谋,行走于统领署、监军司等处。众人见到康瑞进来,都抱拳道:“又见副使来燕都!可是朝廷有什么吩咐?”
“是,朝廷有敕书来此,只是却不大妙。”康瑞苦笑着先行参见,然后将敕书递上。
郭继恩接过来仔细读过,轻笑道:“卞庄刺虎?”
谢文谦凑在郭继恩身边将敕书看过,皱眉道:“要咱们出兵攻打东虏?此事却是极难,不可轻易为之。”
“一个字,拖。”郭继恩转头吩咐杜全斌,“替本帅回书西京,就东虏屡有犯边,又肆掠藩国,臣实愤恨之。只是常山之战,燕州军伤亡逾二万,颇伤元气,如今备训新卒,不能遽发。又有抚恤及筹备军辎粮草等事,是以预备来年开春之后,再举征伐。”
“是,”杜全斌叉手应命,又问道,“若是年后朝廷催促,则又当如何?”
“明年即便朝廷不来催促,咱们也要发兵了。”郭继恩断然道,“那新卢便是东虏嘴边一块肥肉,这回咬下了一大口,尝到了甜头,往后必然再犯。长此下去,其势力愈发壮大,难于殄灭,是以咱们也不能久拖下去。这营州之地,本帅迟早要吞并下来!”
杜全斌不敢有异议,忙坐到另一张桌子前提笔起草回奏。郭继恩见康瑞欲言又止,便笑道:“营州之地,本就是我东唐之土,咱们发兵也不过是收复失地,算不得穷兵黩武。不过这也不是要紧事,这道敕书,不用过于着紧在意。倒是上次本帅与你们,请在京城留意不得志之贤才,然后来了一位太仆寺主簿秦慎之,本帅与他详谈之后,真是喜出望外,这件事,办得很好。”
“如今太仆寺不过是个闲散去处,秦慎之又是个无心政务之人,即便不辞官,也是迟早被贬出京师的下场。”康瑞见统领十分高兴,也松了口气,“既然制将军觉着其才出众,也算是卑职等没有看错了。”
“这位秦主簿,音律、文、算学,无一不精,这等大才,埋没在马监那种去处,着实可惜了。如今燕都正在筹办大学堂,本帅已聘秦先生为学堂教授,主持算学、文二馆,秩比五品。只是仅有一个秦慎之,还远远不够。”郭继恩瞧着康瑞,“燕都另有王伯重、周春等贤才,还有如今在唐山的方石崖,皆可入学堂讲学,只是他们另有职分,不能每日给学生授课,是以还得请两位院使,替本帅多多留意。”
“大学堂?”
“对,名字已经定做燕都大学堂,设文学、刑律、文、算学、农学、格物、工造、地理诸科,暂由河北各府于本处学子之中举荐,外州学生亦可前来就读,学制三年。学成者,直接署任!”郭继恩笑道,“不瞒康副使,本帅这是打算在燕都再建一所太学。”
“既如此,如何不设医科?”
“燕都已经另有医教院,”谢文谦解释道,“大学堂、讲武堂、医教院,今后之燕都,乃有三大学馆,以广招下学子,尽伸其才。”
“此圣人之行也!”康瑞也不禁赞叹,他沉吟细想,“道之所存,此师之所存也。下官倒情愿向统领讨个职事,往大学堂做个文学直讲之士,不求秩品,惟愿能在此传道授业,多教几个学生,则无憾矣。”
“哦,未料康副使竟有此志,实是难得。”郭继恩也有些意外,“康副使籍非燕州,进奏院又是肥职,副使果真舍得抛却?”
“台阁奔走,带笑屈膝,”康瑞苦笑道,“进奏院虽为肥职,却是教人甚为苦闷。康某少年之时,亦曾跟随名师,学业有成,是以情愿远离京城,在统领处做个授课先生,主公既有育才之愿,在下亦当效绵薄之力。”
“原来如此,”郭继恩沉吟点头,“副使之志,本帅已知,只是如今还不能召你回来。西京之中,尚有赖副使为本帅奔走,不过至多两年,必定以学堂教授之位待之。”
“既如此,”康瑞叉手道,“下官但凭统领吩咐便是。”
“好,如今倒是果真还有一事,”郭继恩注视他道,“本帅想物色一位曾在京中任过三品职官者,当然此人须得才德俱备。要请进奏院为本帅留意。”
“做过三品京官者?”谢文谦吃惊道,“这等高位之人,如何肯来咱们这里?不过你请来这般人物,究竟要他做什么,又以何等职事待之?”
“倒不一定要是京官,品秩三品以上者,皆可。”郭继恩道,“只是外面州府,这等人物着实罕樱所以才教进奏院于京城之中留意。只要肯来,本帅便让出这观察使之位。”
厅内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连杜全斌都连忙起身道:“统领万万不可做此想!都使之位,燕州文官之长,极是紧要,只可统领自任,如何能让与他人!”
康瑞也肃容道:“若朝廷授了制将军都督之位,这都使便另任他人亦无不可,如今那魏王扣住都督之职,则都使必当由制将军自领。况且制将军推行收回公田之政,各处府县官员定有怨言,将军此时让出权柄,则朝廷必定乘隙,岂不葬送如今这大好局面?”
“不是现在,而是往后。其实韩煦之才足任都使之职,只可惜其人资望不足。”郭继恩解释道,“总之,还请众位先行留意便是。其中道理,回头再与众位详细分。”
他想了想又叹气道:“大学堂八月初便要开学了,却直到如今连个山长都没樱”
谢文谦笑道:“这山长便由统领自任,如何?”
郭继恩连连摇头:“不可,山长之位,非名儒大德不能任之。我心中虽有合适之人,只是难以寻访,也只能以后再了。”
他转头对康瑞道:“回书西京之事,并不用急。康副使可在燕都多留几日,四处玩玩。本帅明日便要去讲武堂授课,副使若是还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杜参军便是。”
康瑞忙叉手道:“是,卑职此番过来,也正想着要各处瞧瞧,还有那乐社的演艺。回去也好向王院使吹嘘一番。”
众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