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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挥霍如天翻

面对楚信章的质问,郭继恩并没有动怒,立在他身后的段克峰却抢先答道:“使君想必已经知晓,那临榆关赵时康,有藐视主帅、克扣通敌之事。统领必得先整顿北面,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并州。再者,咱们事先也不能料定,卢家就一定会从井陉打进来。万一他们从军都陉杀奔宣化而来,我师精锐却都在南面,岂不是狼狈失据?”

“原来如此,是下官不懂兵事想差了,言语间冒犯了统领。”楚信章叉手赔罪,又觑着段克峰道,“你便是段克峰罢,如今这般壮大了。下官瞧你也是个队官了,随扈主帅身侧,你务必要谨慎心,保全主帅毫发无损,要紧要紧。”

段克峰这才抱拳笑道:“侄见过楚使君。不消使君吩咐,这个是侄分内之事,定然会十分上心,决计不会出差错。”

楚信章见他雄赳赳气昂昂,心下已经有了几分喜欢,便点头道:“既然统领信得过,你便好生去做罢。下官这就返回海津去,只安心等着统领大捷的好消息。统领若还有什么吩咐,只管遣人来报,下官必定悉数照办。”

“好,回去马上教城内百姓预备干备,安排各坊正领人送至河岸。”郭继恩便嘱咐道,“这个就托付使君了。”

“是,下官这就回去筹办。”楚信章又瞧瞧郭继恩身后沉默不语的郭继骐,想了想道,“统领心系黎庶,热血衷肠,下官敬服。郭判官可要以令兄为表率,清白行事,以修君子之德。”

郭继骐只是轻轻点头,郭继恩颇觉诧异,但又不便询问,只好道:“楚使君秉性刚直,本官已知。往后本官若有不当之举,还请使君直言谏之,无须顾忌本官颜面也。”

楚信章肃容道:“这个理所应当!”

于是他又匆匆与郭继恩等道别,上马往海津方向而去。李仲容这才笑道:“楚使君来去如风,倒是好急的性子。”郭继恩点点头:“瞧着也是一位实心任事的好官儿,却是难得。”

他罢便抱拳向这位县令道别,与白运广一起登上了首船。那白运广立在船头,威风凛凛大声喝道:“起帆!日行三千里,风送第一舟。河神庇佑,平安顺遂,开船啦!”于是岸边的船工手脚麻利地解开缆绳,船队百帆并张,逆风偏行,沿着永济渠浩浩荡荡向南进发。

光云影,河面波平浪静,船队只在正午和傍晚时分靠岸,船夫与官兵们都上岸吃饭,沿途各县接到军令,俱已吩咐本地百姓备下饭食,供给船队食用。夜晚各船张起灯笼,并不歇息,船夫们轮流执艄,不过一日一夜,便已赶至长芦县境。

长芦县城便在运河岸边,县令仇文辅至岸边来拜见郭继恩等,待他告辞之后,燕州右军乙师点检罗元义也从河间府治所横海镇赶来此处,拜见主帅。

罗元义四十出头,形容伟岸,向郭继恩行礼之后便滔滔不绝,夸自己带兵如何严厉,士卒善战,如今已经领着一团人马到此,愿跟随主帅一起西赴常山杀担

郭继恩打断他道:“监军司不是早有行文,命罗点检挑选部下忠勉得力的军官,报上名册至燕都,以为各级监军官之人选,如何一直不见回书?”

“竟有这等事?”罗元义诧异道,“卑职却是从未见过监军司有此行文,回头定要好好问问,想必是下面虞候疏漏了,不曾报与卑职知道。回去必定要严查此事。”

郭继恩没有接话,朱斌荣却问道:“罗点检既然有心相助主帅,如何只带了一团人马过来?”

罗元义笑道:“不是统领有令,教卑职严守本境不得擅动么。况且卑职的兵,一能当十,虽此番带来的不足千人,却是能敌万众,老护军可不能觑了咱们右军的儿郎们。”他着拍了拍身边一员身形黑瘦、沉默寡言的五品校尉,“这位粟清海粟团练,虽然极少话,带兵却是极有章法的。统领可令其率领本部,与燕都来的官兵们共赴常山迎担想那并州寇兵,见我军势雄壮,必定望风而逃也。”

郭继恩扫了一眼那名团练:“粟团练是吧,多谢罗点检这般自告奋勇,不过不用了。你们领兵自回横海去罢。要心防备青州马世仁,或有异动,你们严加戒备,他必不敢轻来。”

“是,职等遵命。”罗元义早料到郭继恩不会要他带兵一起出征,于是慨然应允。

郭继恩看着他,缓缓道:“回去就把军官名册报上来,还有一事,本官话不好听,但是不能不,河间府长芦盐场,罗点检往后不要再伸手了。”

“哦?是,”罗元义有些狼狈,连忙道,“卑职往后必定不会了。”

“既然你还未见着监军司行文,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遍,往后各师,俱都实兵实饷,再不可有吃空额之事。否则,以军法论之。罗点检,你记住了么?”

粟清海闻言,微觉诧异,抬头瞅了一眼这位年轻主帅,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是!”罗元义大声道,“吃空额之事,我右军乙师之中,从来无有,往后也不会,还请统领只管放心!”

罗元义领兵走后,郭继恩微微摇头:“段西龙是假滑头,这个罗元义,才是真滑头。”朱斌荣、宋庭澜、王庆来等都笑了起来,段西龙也嘿嘿直笑,却是有些尴尬。

郭继恩正欲吩咐军队启程转入漳水往武强县行进,顾齐元来报:“南面有船至,进奏院康副使带来了朝廷制书。”

郭继恩亲率所部尚未赶到武强县时,原本移驻簇的右军甲师向祖才部已经接到军令,向西急行军三百里,赶至常山城外,并准备在滹沱河南岸扎营,与常山城互为犄角。

并州军杀出井陉之后,迅速占领井陉关城,卢知守住进县衙,一面命主力西进攻打常山城,一面命军士们四下掳掠,以实军资。并檄文四处,声称:“燕州先都督郭长鹤之子郭继恩者,弑父逼母,擅称节度,悖逆人伦,藐视子,威福由己,下震惊。今起义师二十万,讨此逆子孽臣。一夫奋臂,举州同声,忠义之士,砺武扬威。早晚即下燕都,匡正社稷,仅捕元凶,余者不问,布告下,咸使知闻!”

一营并州军,身穿土黄色军袍,在营管郭继彪的率领下闯入关城南面的东石镇,逐户破门,抢人抢粮。男丁都被捆住带走,充作民夫,女人稍有姿色者,都被奸辱,镇之内,火光四起,处处哭号之声。孩童们惊慌地胡乱奔跑,军士们但有撞见,毫不犹豫便是一刀,登时鲜血飞溅。

郭继彪领着人闯入一户富户之家,二话不将家主父子全部砍死,见那女儿形容俏丽,便吩咐军士们外面守候,自己将那女孩儿拖进去关上了房门。队正听着里面传出女孩的哭叫之声,对身边的伍长挤眼道:“待郭营管完事了,咱们也轮流进去快活一番。”

他话音才落,房门突然又被打开,那个年轻的郭营管阴沉着脸走了出来。队正诧异道:“如何这般快?”

“反抗得太厉害,老子一怒之下,将她勒死了。”郭继彪很是不爽,“四下再瞧瞧,还有什么金银财物没有,全都带走!”

他走出院子,一名军士打马飞奔来报:“卢统领有令,着各部立即向东赶往常山,燕州大军已至,准备决战!”

郭继彪精神一振:“来得正好,这番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直捣燕都!”

并州军统领卢知进时年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他顶盔掼甲,亲率精锐围攻常山府城已有两日,折损了上千兵马,却还未曾撼动府城分毫。

床弩、云梯、冲车、撞城木,身穿土黄色军袍的并州军士卒们,裹挟着掳来的民夫壮丁蚁聚而至,顶着滚石擂木日夜攻打常山西面北面城墙城门等处。并州军虽以勇悍着称,但是常山守军也同样凶猛顽强,双方在城门等处厮杀得异常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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