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明月。风,清风。
柳珍娘轻轻的将杯中的酒斟满,她握着酒杯的样子很温柔,就好像拥着自己的情人般,缓缓的将自己的温柔一丝丝倾入酒杯中。
江云风将酒杯拿在手中,缓缓饮下。
窗外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望了望天上的明月,笑道:“你为什么不看看,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的亮,特别的圆。”
柳珍娘缓缓将酒饮下,淡淡道:“因为我知道,每当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就是它要残缺、晦暗的开始。”
江云风静静的望着她,良久过后,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究竟要去做什么?”
柳珍娘笑了,她笑的很像天上的明月,艳丽中透着朦胧,她柔声道:“我从没有想过你要到那里去。我心里想的,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云风望着明月,微风吹拂在窗外的柳枝上,不时的响起“沙沙”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
他缓缓走了过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很晚了!”
风渐渐静了下来,明月也渐渐隐入了云层,大地开始陷入一片黑暗中。
世上的路有很多,有康庄大道,有蜿蜒小径,有泥浆洼地,有雪地冰川。
段天涯一向是个不喜欢走路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路,他都不喜欢。他总认为一个人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享受。他也是个不喜欢坐着的人,他躺着的时候也绝对比坐着的时候多。
但现在,他却孤身一个人走在一条荆棘漫步的丛林中。
他不时的将手中的长剑撩开一旁的枝桠,口中哼唱着愉快的小调。无论谁都看的出,他是个十分愉快的人。
树林很大,大到你不管在林中怎么去看,都看不到树林的尽头。林中不时的传来阵阵的鸟鸣,伴着他愉快的小调,不时的传向林间深处。
正当段天涯计算着自己挥剑挡开了多少次树枝的阻碍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十分曼妙的歌声。
他对着天空笑了,这是一个少女的歌声。在这幽静无人的深林中,能够听到这种美妙的歌声,他觉得老天真的是没有亏待他。
歌声就在前方,段天涯加快了脚步,向前疾步走去。但他很快发现,无论他怎么快疾的赶去,歌声总是在他的前方。他的脚步更加快了,他虽然一向不喜欢走路,更不喜欢快步走路,但他真的走起来,就算是比起山中的虎豹,也还要快的多。
歌声忽然停住,段天涯也停住。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响起,段天涯很快看到了笑声的主人。他忽然呆住了,你若在一个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忽然看到一个宛如九天仙女的少女,你会不会也呆住?
少女缓缓的走了过来,她走路的样子极美,步履之轻盈,宛若凌波仙子般飘然若仙。她的腰肢很细,就好像杨柳般不停的摇摆。她的脸更美,段天涯见过许多漂亮的脸,但若和眼前的她比起来,都要黯然失色的多。他甚至在想,这是不是天上的仙子偶而来到了凡间?仙子是不是也会偶而思凡?她是不是看上了自己?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脸上已经不禁笑了出来,他一向是个想笑就笑的人。
少女也笑了,在她盈盈一笑的时候,段天涯忽然觉得一阵春风拂过,周身暖洋洋的,然后他的耳边就传来了少女那如同天籁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段天涯笑道:“我在想,天上的仙子下凡的时候,是不是都是来到人间来找情郎?”
少女笑的更开心了,她掩口而笑的样子更美:“我要是神仙,一定要将你的心刨开看看,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段天涯笑道:“我若是到了外面告诉别人,在这里遇到了九天之上的仙女,别人只怕都会将我看做疯子。”
少女接着道:“依我看,你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很可爱的疯子。”
她接着问道:“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不但好看,简直是好看极了。”段天涯一直在看。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她眨着眼问道。
段天涯笑了笑,忽然走到她的面前,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你在做什么?”她向段天涯发问的时候不停的眨着眼睛,段天涯觉得她的眼睛每眨一下,就像是一道闪电,令人晕眩。又像是一道清泉,令人浑然忘了一切。
“我只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又用力的捏了下自己的鼻子。
“你究竟是不是天上的仙女?”段天涯问过之后,忽然觉得实在有些像个呆子。
“你见过神仙吗?”她好奇的问道。
段天涯摇了摇头,她忽然眨了眨眼睛,笑道:“那我就是神仙了。”
段天涯也笑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就像是真的到了一个梦里,一个令人难以醒来的迷梦。
“你要到哪里去?”少女再次问道。
“我要去的地方很神秘。”段天涯回答道:“那里,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地方。有人说,那里就是天涯的尽头。也有人说,那里就是通向仙境的地方。”
“你到那里去做什么?”她忽然仰起头来,似乎在幻想着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
“见一个人!”段天涯笑道。
“能不能带我去?”她的眼神中忽然透出新奇的目光。
段天涯走了,少女走了,夕阳已经落下。
夕阳的余晖下,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你叫什么名字?”
“段天涯,你呢?”
“欣欣!”
雨,暴雨。风,狂风。
怒吼的风声不时的吹起在草原上,江云风轻轻的踏在草地,漫天的风雨打在他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十分清醒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很需要这种清醒。
大雨如帘,将天地间的一切隔阻。他想起一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大雨,他和柳云娘一起坐在屋中,喝着烫好的美酒,吃着煮好的羊肉,任凭无情的风雨在窗外吹打,享受着屋子中那个小小天地的温馨。但现在,骤雨已经洗去他的温馨,狂风也吹去他的离愁。
他就这样慢慢的走在雨帘中,他的心已经慢慢的静了下来。仿佛这狂风骤雨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他的人,他的气都已经成为单独的天地。
但在这个时候,他的宁静忽然被打破。因为另外一个宁静的气息忽然在他不远的地方出现。
江云风忽然顿住了脚步,不远处的宁静从身旁走过。那是一个少年,很静的少年,静的神秘,静的可怕。雨水从他的发梢和浓眉上滴落在眼前时,他的眼睛却一下都没有眨过。
江云风又开始走,就像是没有看到那个少年一样。少年也一样,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江云风的存在。他们静静的走着,雨越来越大。
世上有了山,就会有山洞,这本是有了鸡就会有了蛋一样简单的道理。但段天涯在进入山洞的一刻,还是在感激老天开辟了这样的一个山洞,可以让他和欣欣遮风避雨。
段天涯看到欣欣坐倒在一块石头上,他抹了抹脸上的雨珠。等到他再次望向洞口时,洞口已经出现了两个人,两个奇怪的人。
第一个进来的人是个中年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青衫,脸色很苍白。他缓缓的走进来之后,紧接着走进来一个少年,少年的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很短的短剑。
他们从洞口进来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从倾盆大雨中而来,就像是闲庭信步一样走了进来。他们走路的样子很有趣,每一踏出也似乎总是一般大小。中年人每踏前一步,少年必定立足不动。中年人每当立足的时候,少年也必定会跨出一步。
段天涯忽然笑了,指了指身旁的空地,笑道:“大雨倾盆,能够一洞而栖也是缘分。”
中年人也笑了,他点了点头。
少年人没有说话,他很快的坐了下来。他坐的样子也很奇怪,他的双腿伸直,腰板挺的更直,就这样坐了下来。
欣欣奇怪的望着他们,她忽然问道:“你们是不是急着赶路?”
中年人笑道:“这种天气,除了适合生气一堆篝火,烫上一壶好酒,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事?”
他说话的时候很温柔的望着欣欣,欣欣也笑了。
段天涯的口水已经在嘴角流出,他喃喃道:“一堆篝火,一壶好酒,若是再加上一只白油鸡,那就更妙了。”
欣欣又笑了,她的头发还在不停的滴着雨水,但当她这样盈盈笑起的时候,却别有一番清新的味道,段天涯不禁将口水吸了回去。
篝火已经燃起,酒虽然不多,却也是陈年的大曲。没有白油鸡,只有两大块酱牛肉。
篝火是少年燃起的,他的周身都已经湿透了,可是他偏偏却从口袋里取出两块干燥的火石。
柴当然是湿的,但在中年人的轻轻抚弄下,湿柴很快变成了干柴。
段天涯当然看的出,只有极高明的内力,才能使得湿柴在片时间变得极为干燥。他不禁望了望中年人,中年人淡淡笑了笑,自包袱内取出两块很大的牛肉和一袋酒。牛肉用油纸裹住,裹的很严,很密。酒是用酒袋装着,很香,很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