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西方教：我们是大皇子党
“这天昏沉沉的，恐有不祥之兆啊！”
官道之上，黄飞虎骑在高头大马上，仰首看向乌云，面色肃然。
“无妨，距离朝歌不足半月路程了，不会出事的！”
黄尚悠闲地躺在五色神牛上，手中拈着一朵花，十分淡定。
倒不是黄飞虎心态不行，实在是此行的战利品太多。
单单是那二十具刑天族的尸体和斧盾，就是巨大收获。
这些武器，都是由上古精金所铸，一旦回炉，可是炼制法宝的上好材料。
人族占据着偌大的下界，不仅仅是成为万灵之首，更掌握着巨大的资源，能够为仙道修炼带来充足的依附条件。
因此历朝历代，都有仙道之士为官。
相比起来，这方面，截教的需求还更大。
对于截教来说，万仙来朝固然是美誉，但也代表着员工众多，平均资源较少。
除了四大弟子、三霄赵公明等核心弟子外，其余普通弟子其实是享受不到太多物质支持的，不像阐教十二金仙，五险一金，气数绵长，被打死都有复活的可能。
如此一来，截教的穷修投入人道皇朝，背靠大树好乘凉，获得修炼宝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此黄飞虎很清楚，此次的战利品拉回去，完全可以籍此交好那些有修道背景的官员，如此资源，岂能不重视？
没想到皇帝不急太监急，黄飞虎也是默默叹息。
你这样的态度，可是很难争那个位置啊！
“此子与我教有缘！”
但半空中一路尾行的帝天道人等八部众，却是越看越觉得对方拈花轻笑，笑得都是那么有神韵。
看似悠闲，实则浩渺，气运更是越来越强，从修炼者的视角中，所凝聚的玄鸟之相，越来越浩大凝视。
这代表着微子启在朝廷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人尚未回，声势已起。
他们等不下去了。
“准备现身！”
于是乎，一阵强大而柔和的风吹过，天空中横亘的乌云倏然散去，现出晨间金辉，铺满地面。
八道身影携着朝阳闪光的金粉层层翻涌，若隐若现，日下八兄贵，堪称世界名画。
别说黄飞虎，就连普通的士兵，都不禁为这瑰丽的奇景而着迷，更有种顶礼膜拜，不顾一切的冲动。
其中一些人的口中，已经跪拜下来：“神仙！神仙！”
黄飞虎的警惕性也大为降低，只觉得云彩中的道人是那么的和蔼可亲，绝对不会对他们做坏事情。
直到下一刻，五色神牛上的黄尚突然开口道：“缘起无自性，一切法无我！”
短短的十个字，落在帝天道人等人耳中，顿时身躯一震，只觉得此句蕴含着无穷妙理。
帝天道人按捺不住了，直接从半空降下，来到五色神牛面前：“方外道人帝天，见殿下祥云缭绕，身怀异相，特来为殿下指点迷津！”
黄尚看看他。
徐福是你么……
徐福表示不是，本来以为帝释天这名字倍儿威风，谁知道是看门的。
帝天道人却微微抚须，这些出身尊贵的皇子，对于天降祥瑞，都会感兴趣的。
可不料，这位皇子笑而不答，指了指牛身后面。
帝天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是头小母牛。
非礼勿视！
但他又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饕大秘能出来，肯定秒懂。
看把你牛逼的！
好在帝天悟性奇高，思索片刻，也懂了，这指的不是牛屁股，而是牛粪：“声名异相，皆如粪土一般，殿下高妙！”
其余七位道人也明白了，齐声赞同：“善！”
黄尚：“……”
亏得现在阿弥陀佛还不存在，否则真想对一对暗号。
你们也太懂了。
不过这也好，他身轻如燕地跃下，在五色神牛依依不舍的注视下，来到了微子启该有的车架上：“道长请！”
帝天道长整了整衣冠，上了车架，准备忽悠。
但他不知道，此时面对的，是黄-六耳-如来佛祖-猕猴-尚。
如今在混沌之海中，主宰传承里，六耳猕猴所选择的正是昔日如来佛祖的因果权柄。
若论对佛法的理解，他不在接引和准提两位创始者之下。
因此帝天道人与黄尚的交流中，描述传扬西方教法，却越来越感心惊。
对方大部分时间都在聆听，偶尔问上几句，无不语出禅机，关键是那股天人合一，自然妙法的气度，他只在两位教主身上看过。
对于悟比修更重要的西方教，这位若能入教，那必然是突飞猛进，大能可期啊！
之前所言，此子与西方教有缘，本来是套话……
众所周知，在这个世界，只要是想得的宝物，都是此宝与我有缘，只要是想掳掠的人才，都是此人与我教有缘。
别问，问就是缘。
没想到一语成箴！
帝天道人惊喜不已，觉得这次来对了，恨不得促膝长谈。
当晚就被轰下了车。
其余七位道人还想轮流上车，被黄尚统统赶了出去。
不过这种向道之人，都是死皮赖脸，接下来每一日，黄尚一醒来，帝天道人就准时出现，摆出论道的架势。
黄飞虎起初担心大皇子被骗了，如今看了，都觉得惨。
这些方外道人，这么卑微的吗？
当然，人家八张热脸贴着冷屁股，也不能太过分，黄尚每天抽出一些碎片时间给帝天道人，宣扬西方教义。
这一日，他正在五谷轮回，帝天道人还在边上传播西方妙义，端着八德池的宝物金莲花驱除异味，黄尚终于被感动了：“贵教教义高妙，道术精深，理应传道四方，不知为何没有听闻？”
帝天道人叹了口气：“不是人人都有殿下的悟性，我教在中原举步维艰啊！”
自从当年逐鹿之战，西方教支持蚩尤，与阐教大战一丑，就被打压得极为厉害，直到千年之后，借着犬戎东进之势，才算是再度进入中原，却发现朝堂之上，截教弟子俨然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与人道龙气结合，他们连朝歌都进不了。
当然这些细节，帝天道人是不会跟这位殿下说的，只能把锅甩在普通人听不懂上。
黄尚道：“芸芸众生，俗人较多，根性太浅，无法参悟，也是必然，贵教若要广为传播，还是要通俗易懂些。”
帝天道人微微点头，其实有时候两位教主讲法，他们都不见得能听懂，只是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满是问号。
但大道高缈，天机难测，所谓通俗易懂，又谈何容易？
玄之又玄，也有解释不清的苦恼在啊！
黄尚故意思索了片刻，提出两点纲领：“孤以为，贵教在中土既然默默无闻，便要用一个恰当的化名，你们的教义是永登极乐，永生不死，那就改为永生学。”
“永生学……”
帝天道人咀嚼了一下，只觉得大气磅礴，确实比起西方教要中听许多，不禁有些喜悦。
西式中化，只要能赚到信徒，不寒碜。
关键是，多日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位大皇子终于被感化了。
感化的还在下面，黄尚接着道：“贵教的教义，要用简易的话说出去，西方胜界真堪羡，具乃莲花瓣里生，又有几人能够听懂？”
帝天道人虚心请教：“那该怎么说？”
黄尚进行本土化翻译，声调陡然激昂起来：“那些不相信我的，我都让他永登极乐，那些肯信我的，又能活多久？听懂掌声！”
帝天道人一愣：“不信我教的，又岂能让他们入我西方极乐清静之地？”
黄尚恨铁不成钢：“此乃反差，要表达的核心观念是胸怀格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信与不信，皆有缘法，缘起自性，法我无我，那信即是不信，不信即是信了。”
帝天道人恍然大悟，赶忙传达给其余七位道人，他们也齐齐露出赞叹之色：“善！”
都听懂了，很想鼓掌。
帝天道人心悦诚服，赶忙请教起永生学的种种纲领。
黄尚这次也不赶他走了，细细传授。
西方教是天下大势的关键一环，为了天下大局，必须得好好教导一番成功学的纲领。
传授的途中，他又想到了那无比配套的舞蹈。
这个年代，舞并不丢人，祭祀时向上苍起舞，也就是跳给昊天上帝看的，多种多样，五花八门，并且尺度很大。
不过为了配合西方教洗脑的特点，还是必须传授那终极奥义：“有一种祭舞，也适合门徒日常修炼，孤在一本古籍上看到，可传授于你。”
帝天道人愕然：“可我教是打坐，并非祭舞啊！”
黄尚斜了他一眼：“你们现在是永生学，教义不仅要通俗易懂，还要有相对应的参悟方式，那种安静的打坐，对于许多人是接受不了的，但这种祭舞则不然……”
帝天道人懂了，连连点头：“请殿下指点！”
黄尚使出拍手舞教程：“你们这个胯要摆动起来，身体半侧，左手固定不动，右手大开大合的鼓掌，嘴巴张大，呼吸天地之间的灵气，同时脸上涌起一股由衷的喜悦，就用这个姿势这个笑容，不断地鼓掌！对对对，就是这样……”
八部众起初还有些别扭，但一旦有了节奏后，顿时统一起来，大是赞叹：“善！善！善！”
不知怎么的，一学就上手，一上手就上瘾。
而八位道人在半空云彩上面，一起拍手舞，那画面……
相信接引和准提看了，会很欣慰的。
不单单是两位教主，还有别的有心人，黄尚关照道：“此番教导，不得外传！”
对方身份有异，帝天道人立刻发下道誓：“请殿下放心，我等一定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黄尚笑笑。
这誓言发的不错，正好归我管。
接下来，帝天道人一边练拍手舞，研究永生学，一边更加坚定，要将这位人才拉入西方教。
当然不是现在就拉，而是要让这位人才当上中原的帝王，那传播起永生学来，还不是谈笑间？
不过想要办到这点，自然是不容易的。
阻挠很快到来。
这一夜，八部众正在云层中练舞，突然感到远方有一道光辉闪过，直往这里而来。
不多时，一位道人出现，阔面虬髯，身材魁梧，骑着火眼金睛兽，手持方天戟，目光熠熠，望向车队。
他首先落在刑天族巨大的尸身上面，眼中露出火热之色。
这位正是截教弟子余化。
余化在截教还属于核心一脉，师父是余元，余元的师父是金灵圣母，金灵圣母又是通天座下四大弟子之一，为女仙之首。
不过余元性格高傲孤僻，不愿意与金灵圣母的另一位徒弟闻仲往来太多，省得传出攀附师弟的名声，余化修为有小成后出岛修炼，只赐下了一件法宝，其余修炼的材料依旧没有着落。
不得已间，余化还是走上了考公务员的道路。
当然，这个年代的考公务员，没有笔试，只有面试。
只要得了贵人的眼，就能当官，阴差阳错之间，余化的能力就传入费仲尤浑两人耳中，加以接见，用来完成这次的任务。
皇子争位夺权嘛，一贯有之，闻仲不也站寿王一方么，余化觉得自己相助不寒碜。
“这些刑天族得九夷气数庇护，平日里不好妄杀，今日所遇，合该为我所得，师尊正好要练一柄化血神刀，将之送去，他肯定会高兴的！”
余化心情愉悦，目光一转，五指展开，取出一宝幡，往空中一举，数道黑气悄无声息地向下落了过去。
这件宝幡名为戮魂，能放出黑气，吸人魂魄。
微子启有国运庇护，三魂七魄稳固，不可轻动，但他毕竟不是帝乙，就算无法将魂魄完全吸出，只要能撼动，接下来在朝歌献俘时，就能让这位大皇子在朝野上下出一个大丑，彻底绝了继承帝位的可能。
这是费仲告诉他的，许以承诺，此事完成后，便封边关守将，镇守一方。
如此小事，就能获得如此收益，余化自然是乐意至极。
嗖！嗖！嗖！
黑气纵横，直落而下！
可就在触及黄尚所在的车架之际，一道金芒突然绽放。
帝天道人飘然而出，背后隐隐出现一座巨大的法身，左手宝盖，右手三钴杵，宝焰金光映日明，异香奇彩更微精。
他这段时日论道练舞，修为竟有精进，此时认出余化是截教路数，更不留手，三钴杵直直落下，刮起无量风云。
“西方教？”
余化一怔，没想到微子启身边有修行者潜伏，一时间失了先机，唯有将方天戟一摆，迎了上去。
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余化不断后退，只觉得对方玄功精湛，自己就算是摆开阵势对敌，都占不到半点便宜，现在更是不堪，不禁高喝一声：“戮魂！”
黑气一转，骤然间分散出千丝万缕，向着帝天道人包裹过来。
帝天道人起初不屑，他放出金身，就没准备让余化回去，区区黑烟何足道哉？
不过下一刻，他的脑袋一涨，就感到一股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涌出，连金身都不能幸免，浮现出点点黑斑。
只因这戮魂幡专攻三魂七魄，就算修炼之辈能够定钻魄，也不免受创，再加上西方教如今尚未大盛，金身的防御能力并不完善，险些着了道。
不过帝天道人的修为要深厚许多，露出凝重之色，宝盖升起，护住周身，清除了异样。
余化见戮魂幡建功，想要趁机反扑，却反被利用这急切之心，一钴杵落在肩上，顿时筋骨断折，闷哼一声。
关键时刻，他一拍一拍火眼金睛兽屁股，嗖的一下加速，往车架冲去，方天戟投掷出去。
围魏救赵。
里面气运浓郁，隐隐有玄鸟升腾，无疑是微子启，既然戮魂幡无法建功，那就来个脑震荡，物理完成任务了。
“红莲！”
可下一刻，一朵妖艳的红莲陡然从车架外升起，那里面跳动的火焰，似乎是由无数罪孽构成的地狱业火，灼烧一切。
不仅方天戟如同飞蛾扑火，直接熔化在了红莲之中，余化来不及刹车，也撞了上去。
他运起玄功，本想抵挡，却发现那红莲之火无孔不入，将肉身与魂魄一并炙烤，并且不断发出罪孽的拷问，将从小到大一桩桩事情全部从记忆里勾起，进行冲击。
余化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上下都被红莲业火包裹，跌落下来，死死捏住戮魂幡，在地上打滚。
“且慢！”
眼见着这位截教四代弟子就要牺牲在这里，连上封神榜的机会都没有时，一道中正雄浑的声音响起，黄尚从车架内走出：“不要下杀手！”
帝天道人却要通过杀死截教弟子，逼得这位大皇子不得不倒戈向西方教，并不收手，继续加大红莲业火的输出。
“嗯？”
黄尚目光一斜，身上的玄鸟化作凝若实质的镇国神兽，双目俯视过来。
这里是中土神州，你敢忤逆我？
“是！殿下！”
帝天道人心中一震，赶忙应道。
红莲业火从空中消散，余化狠狠砸落在地上，戮魂幡终于脱手，却努力昂起头，呻吟着道：“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余化的师父余元炼有不坏之身，水火无惧，神通道法皆不能伤他，最终还是靠了陆压道人的斩仙飞刀，才将之杀死，余化这个本事虽然没有学成，但相比起普通的截教四代弟子，耐揍程度是极高的。
再加上西方教现在还未兴盛，红莲业火这门神通的威力远远没有后世强盛，否则稍加沾染就成灰烬了，根本没有相救的可能。
黄尚看着缓缓从地上爬起的余化，也不防备，坦然地道：“可是受德让你来的？”
受德是寿王的名字，子辛是祭名，一般亲近的人都是用受德，叫子辛那就相当于翻脸了，余化听了后点头道：“是的，寿王要我动殿下魂魄，让殿下神智不清，在群臣面前出个丑！”
明眼人都能看出，尤浑费仲肯定是得了寿王的命令，才做出的这等暗算，余化性格直爽，也不弯弯绕绕，推脱到尤浑费仲两人身上。
“怕是不止如此啊！”
黄尚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孤不欲跟受德争夺帝位，只是有感于九夷连年犯禁，耗大商国力，才被迫出手，没想到还是引得同室操戈，兄弟反目了……”
这话在别人口中，是假惺惺的，但从这位嘴里说出，余化和帝天道人却都听到了一股真诚。
黄尚感叹了一句，看向余化：“请将军回去，将孤这番话转告受德，孤一番赤诚，绝无欺他之意，未来的帝位将由他坐。”
余化脸色通红：“不敢当殿下将军之称，我一定将话带到！”
他羞愧不已，不愿意多待，连戮魂幡都没脸要了，翻身上了火眼金睛兽，很快没了踪影。
帝天道人看着地上的戮魂幡，目光闪烁，大为意动，但黄尚直接将此宝拿在手中，他也只能作罢。
而这个时候，黄飞虎才赶了过来：“臣该死，让殿下受惊了！”
黄尚安抚道：“无妨！”
他幸好迟来，否则肯定被戮魂幡拿下，原剧情里，黄飞虎想叛逃，就是被余化截住，在武艺上面虽然取胜，却挡不得这专对灵魂的戮魂之法，全家老小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还是后来哪吒被太乙真人派下山，以莲花之身破了此宝。
所以这件戮魂幡别看是旁门左道之流，但相当好用。
黄尚手指划过幡面，对着黄飞虎道：“我们连夜赶路，早日回到朝歌，也能免去许多争端。”
“是！”
黄飞虎肃然起敬，帝天道人也生出敬佩。
如果按照争斗的思路，他们应该是越慢走越好，让事态发酵，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但那样争斗就白热化了，两党相争，不可开交。
而现在这位大皇子，显然是真的站在大商的角度考虑问题，不欲内乱。
真是如莲花般高洁！
黄飞虎将众将士全部喊起，以最快速度整军，点起火把，照亮远方的道路，默默祈祷：“希望寿王殿下，也能平息干戈，兄弟和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