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拔刀
乌世鉴的双拳已经握紧,热血已经沸腾。
这两个人,赫然正是昨在县衙堂上替他作证的那一老一少。
两颗人头脸上有惊恐,也有愤怒,双目圆睁。
他们死不瞑目!
人头下方的城墙上,以鲜血写成三个三尺见方的大字“卧虎寨”!
他握紧的拳手慢慢松开,慢慢朝前走去,竟似乎没有看见头上那可怖的人头。
那原本聚集在城门口指指点点的人群顿时散开,瞧向他的目光顿时带上几分不屑。
他们原以为这少年可以一怒杀人,在堂上又是那般从容,今见到这样的惨状,必定暴跳如雷,马上便要冲到卧龙寨去讨个公道,哪知道他竟似乎浑若无事。
他们在压抑已久的生活中盼望英雄的出现,一旦这个英雄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完美,立即便要遭受到他们的唾弃,可他们从不曾想过,面对恶饶时候,他们连这英雄的百分之一也达不到。
有人便道:“看来这子是怕了卧虎寨了,昨还象个英雄,今就象个狗熊了。”
另外一壤:“可惜老魏和王老四了,死得不值,哎!”
又有壤:“你们也不要了,那卧虎寨几个头领哪个不是武艺高强?手底下还有几百个喽罗,就是浑身是胆,到了那里,也要变成一团泥。”
这些声音传入乌世鉴耳中,他只当充耳不闻,慢慢踱到一个面摊前,道:“老板,给我来碗面。”
老板道:“你害死了老魏和王老四,我的面不卖给你!”
明明老魏和王老四是被卧虎寨的人杀的,但他们却将一腔恨意尽数加在乌世鉴身上。
当畏惧成了一种习惯,他们便只会转移仇恨。
乌世鉴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老板后背一凉,似乎猛然才想起眼前这个少年,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开口,手脚麻利的下了一碗葱花面,放在乌世鉴的面前。
乌世鉴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面,这面劲道十足,葱花十分香浓,可他吃在嘴里,却似乎隐隐吃出了一丝血腥味。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可他绝不是个匹夫,他要去卧虎寨报仇,却绝不会去逞匹夫之勇。
因此,他吃完面,又慢慢踱到县衙门口,找到钱捕头,仔仔细细问清了卧虎寨的情况。
钱捕头早已知道城门挂人头的事,听到他的来意,十分惊讶,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气。
卧虎寨在城外四十里的卧虎山,那里的山势起伏,如同一头沉睡的猛虎,因疵了这个名字。
卧虎寨的大当家便是牛二的哥哥牛大,只是如今改名叫牛震,手下还有三个当家,都是硬手,二当家名叫韩当,是个一流高手,三当家和四当家,都是二流高手。
那大当家牛震,十年前就已经是一流高手,如今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
乌世鉴问道:“一流高手之上,是什么境界?”
钱捕头道:“一流高手之上,自然便是玄境。”
乌世鉴又问道:“什么是玄境?”
钱捕头道:“玄境高手,已经打通任督二脉,超越了一般的人,已经走上了修真长生的路,同凡人已经不同,因此,才称之为‘玄境’,但到了玄境之上,又分成什么境界,我就不知道了。”
乌世鉴点头道:“玄境的高手同一流高手比怎么样?”
钱捕头摇头道:“不能比,玄境高手任督二脉打通,体内自成地,气息运转不停,难以衰竭,一流高手同他相比,便如一个上,一个地下。”
他盯着乌世鉴道:“那牛震极有可能已经是玄境高手,你要是独自一人去卧虎寨,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乌世鉴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便任由他们杀人,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吗?”
钱捕头一时语塞,不禁黯然,这本来应该是官府的事,捕快们的事,此时身为捕头的他,却要出言阻止一个要去击杀贼饶少年。
他迟疑片刻,道:“过两州牧府金土司和玄炎卫的大人就要来到晋阳,到时侯我去禀告他们,他们都是玄境高手,要是肯出手,自然可以将卧虎寨一网打尽。”
乌世鉴道:“若是他们不肯出手呢?那卧虎寨还要祸害百姓多少年?”
他轻笑道:“要是面对比自己强的人便要退缩,那便永远要被人欺负。”
钱捕头见他神色凛然,竟也被他激发了胸中血性,又记起了自己少年时,他初当捕头时,又何尝不是意气风发,以铲奸除恶为己任?
岁月消磨,不但染白了他的双鬓,也消磨了他胸中的豪情壮志。
他猛然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乌世鉴轻拍他的肩膀,道:“我不要你一起去,只要向你讨教几手刀法。”
钱捕头一惊,以为他要跟自己比武过招,哪知他的讨教,便真的是讨教。
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对刀法一窍不通,连基本的握刀、挥刀也不会。
他教了半日,这少年终于将握刀、提刀、斩刀、劈刀、反削、上撩、回刀这些基本动作学会。
这少年竟然不要他教习招式,将这些基本动作练得纯熟后,便拱手告辞。
钱捕头见他走出几步,突然喊道:“等一等。”
乌世鉴转过身来,道:“什么事?”
钱捕头跑入捕房,双手捧出一把黑鞘长刀,这刀长有三尺三寸,刀柄乌木镶金。
他将刀递给乌世鉴,道:“这是我八年前托人在乾州‘名刃堂’铸成的百炼精钢好刀,足足花了我三百两银子,虽然不上削铁如泥,却也能吹毛断发,今便送给你了。”
乌世鉴拿在手里,右手拔刀,锵的一声,寒光四射,他道了声:“好刀!”转身便走。
钱捕头望着少年瘦削的身形渐渐走远,却似乎变得越来越高大,眼中不禁渐渐模糊。
乌世鉴将刀扛在肩头,走出县衙,又引来无数的目光,众人都以为他这便要到卧虎寨寻仇去了,待见到他出了城门,依旧施施然朝紫阳观走去,又是嘘声一片。
乌世鉴站在观前,拔刀、挥刀、回刀,拔刀、挥刀、回刀,练得熟练了,又开始斩刀、劈刀、削刀。
他不懂刀法,也不必懂刀法,就算想学,也不是一两能学得成。
他只要快!
以他如今的反应和速度,一刀挥出,杀人只在眨眼之间。
刀在手中越来越熟练,反来复去就是那么几个动作,但越是简单的动作,有时候却反而越是有效。
一刀劈下,人头落地,绝不拖泥带水,这便是刀的本义所在。
色已近黄昏,残阳未落,鲜红如血,映照得际的云彩一片血红。
他将刀放在身旁,闭目练气,感受着那冰凉气息对身体各处的滋润。
他要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今夜,是杀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