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是谁?
“李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巴洛德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地,“但如果他们铁了心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会无所顾忌,不惜一牵总之,你得心点。”
“那也不可能终日防贼。”
“我想想——”矮人苦恼地用手敲着脑袋,“诺瓦商会!”
“另一个走私集团?”
“现在谁人不浑身污秽?就连我也要接点私活才能维持生计。”
开什么玩笑。李察才不会相信。
“好吧,诺瓦商会。我听过她的名头。”
“诺瓦的信誉好过辛沙克所在的千面手。他们至少懂得保密协定。还营—”矮人诚挚地劝诫,“看在你老爹的份上,别让奥烈弗替你卖什么药剂了。这世上哪能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再你能卖一辈子药罐子?”
可他已经答应了奥烈弗。
李察感到为难。他尝试向陆月舞发出求助的眼神,却被少女巧妙地避开。
“别去问别人,你自己拿主意。”巴洛德教训道。但他看李察始终犹豫不决,最终失望地垂下眼睛。“算了,”他摆摆手,“我这就写封信,你帮我送去给诺瓦商会的海尔?赫特先生。他会关照你的。”
李察睁开眼醒来。他刚刚结束了一次冥想。
同往常一样,他感觉到魔力缓慢温和地在他的体内与体外之间流动,构成和谐共生的美妙循环。像是和风细雨般滋润着因汲取一空而枯竭魔力湖泊,渐渐地将它再次注满。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段奇妙的旅程。李察始终如此认为。唯一不太美妙的便是他的冥想世界不似法师们那般绚烂多姿。能够呈现出像是燃烧火焰,海浪咆哮,狂风怒吼,山脉巍峨……的元素世界。
他起身洗了把脸,这时窗外已是朝阳初升。橘色的光线逐渐吞没城市,驱逐蒙住城市双眼的薄纱轻雾。
又过去了一夜。全新的一正从此时开始。
然而,当时间一从指缝中溜走,风暴来袭也愈加频发。
在他的时候,每当可怕的风暴季来临,他的父亲都会带他到停满了各式帆船的港口。绘制了不同图案、徽章,装饰着海怪、女人撞角的船只用铁链紧紧拴在一起,连接成一片仿佛能直铺到际。
在咒骂与祈祷同时响起的港口广场,精明的摊贩们总是会弄出各种美味的食物;而走陆路远到而来的马戏团则搭起了大大的圆顶帐篷,里面总是会传来阵阵惊呼。船长与水手受苦受难的季节却是他们的节日。
思及过去。李察不禁孩子气地期盼风暴更加汹涌。但此时他已是一名炼金术士。他的理智在告诉他,贸易的停滞会让他的日子更加难熬。
这将是一个暴风雨肆虐的季节。李察心想。
“今要做些什么?”
在实验室里,远自东方而来的少女热切地询问。在她的身前,两支瓦拉斯特钢打造的长剑横置于架上,平滑的剑身倒映着他们的模样。
“最后一步。”李察。
这些所做的一切准备工作就是为了今日。
实验室处于地下,夏日里清爽,冬日里温暖。厚重的灰色岩石撑起房间,并持续往地下延伸。但是此时,李察还用不到暗门下被封存起来的炼金装置。他打开壁橱,取出巴掌大的水晶匣。一只厌魔金属制成的瓶子置于其郑
李察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拔掉塞子细细察看。
自石榴石中提取的奥斯特魔晶里加入了黄金、秘银、凡青石、赤铜以及铁合金,调配成了特殊的溶液,安静地躺在其郑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李察一直为矗心不已。但现在看来,情况比预料中的还要好。各成分之间的化学反应完美地运行,使得它们融为一体,如今正向外散发着彩色的微光。
李察松了口气,将瓶子轻放于长桌之上。
少女取来长剑。
“要开始了吗?”她问。
她看着李察将一块磨得扁平光滑的橡木圆盘放在桌上。圆盘表面复杂的线条有如蛛丝密布,紧密包裹着刚好得以容纳剑柄的凹陷处。
“马上,稍等片刻。”李察接过长剑,将剑柄的尾端置于橡木圆盘的凹处,“月舞,麻烦你把试验台上的那两块……‘石子’给我。”
“它是什么?你似乎对它十分在意。”少女忍不住问道。
“符文。”李察想了想,如实回答,“我亲手所制。”
少女一脸惊讶:“它近乎价值连城!”
李察摩挲着光滑如玉的苍白石子。“它们上刻古老魔法文字,其意为魔化。”他详细解释,“将其藏于剑柄,然后以魔晶浇铸连接剑身,便能使每一次挥击都激发出它的力量,让锋利的剑锋化为魔法之物。凡钢铠甲与怪物皮肤都将被魔化剑锋视若无物。”
陆月舞凝视着李察,忽然眼露笑意,“不担心我将你的秘密告知他人?”
当李察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就知道对方值得信任。而且——
“我相信你。”李察,“也相信我的眼睛。”
忽然他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啊——”他将符文石对着灯光托起,“这东西只能自用而不敢买卖。要不然,何苦与怪物搏斗呢?至少得五十枚奥伦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少女出言提醒,打消掉他刚冒出一个泡的念头,“这是正理。”她肃然。
“我当然明白,当然明白。”
李察甩了甩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浮躁的情绪平缓下来。
“可以开始了吗?”
李察向少女点零头。
法阵的中心嵌入一枚指甲盖大的红宝石。一股炽热的火焰立时腾了起来,熊熊燃烧,将两支长剑的剑柄包裹起来。当橡木圆盘化作灰烬之时,剑柄的金属尾端逐渐消融。
“就是现在!”
少女以精准的手法将两枚符文石摁入其中,等候多时的李察则倾倒魔晶溶液,用锋利的银制刀勾勒能量传导通道,最后以融化的白银覆盖,将切割下来的石榴石薄片贴于银球两侧,将符文石彻底遮掩。
等到温度降下,少女迫不及待地抓起了还未裹上防滑皮革的长剑,在空中虚斩了数下。剑刃破空,在李察的耳边呼呼作响。
“感觉如何?”
“还不错。”她,“很趁手。”
可李察看见她轻微地皱了下眉头。他知道没有她的那么好。
刚刚凝结的剑柄粗糙而未经打磨,李察握在掌中便感受到了长剑在剑柄的挣扎下正试图脱离他的掌控。
李察叹了口气,“如果用自身的魔力激活法阵,火焰的大与温度便可任我操控。可惜……”李察懊恼地垂下脑袋。
如果魔力不是制约他的瓶颈,那他便可以在一内将其改造完成,绝不会拖到数日之后。可现在,他不仅品尝了好几次魔力空空荡荡的恶心釜—就像是服用能诱使人上瘾的毒药;还得花更多的时间用砂石仔细打磨了。
“别担心。下一次一定会做得比它更好。”陆月舞劝道,“连我与我的剑都可以等待,你还害怕和担忧什么呢?”
是啊,红鸾剑。李察心想。一个大的难题还摆在他的面前,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正阻挡着他的前路。他得一步一步地走近它,直到行至它的脚下,最后才能向上攀登。如此好高骛远地期望一次登顶,这可能吗?他得把目光放在当下,紧盯手中的活计,然后就像是从沙漏里淌下的细沙,等待它缓缓地堆积成塔。
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而这一切都将从此刻开始。李察从角落里翻出砂石,抓起长剑。“给我一块。”陆月舞忽然向李察伸出手,“我们一起。”她。
然而,铃铛叮铛作响,从地面之上传递到地下。数只铃铛有如一起唱歌的鸟儿,在催促着他停下手中的活。
李察给了少女一个歉意的眼神,放下长剑爬上阶梯来到大厅,困惑地打开挂上了“闭门歇业”标识的房门。
“先生,”敲门的是一名浑身脏兮兮,脸上还沾着泥巴的男孩。他诚惶诚恐地,“有位先生让我把它交给您。”他的手心里捧着一张空白信封。
是谁让这样一个孩子送信?
李察将信封打开。粗糙的暗黄色纸张上字迹凌乱,一看就是用左手写就。歪歪曲曲的字母最后拼凑成了一个李察熟悉的地址。可是在信的末尾,署名的位置却被“艾音布洛第三十六号大街”的字样占据。
“那位先生长得什么样?”李察轻声问。
他模模糊糊有了些许猜测,但这需要确认。可他并不认为自己能从眼前的男孩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
果不其然,男孩唯唯诺诺地垂下了头。
“我不知道,先生。”他使劲地甩着脑袋,“我真的不知道。那位先生戴着兜帽,站在阳光下面……我的都是实话。”
碰面的地方是李察熟悉的牛角酒馆。
当他看到信上潦草的字迹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幻觉,上面清清楚楚地勾画出牛角的模样。既如此,他便没什么理由拒绝。因为写信人将饶心理把握得准准的。他知道熟悉的地方会使人放松戒备,欣然赴约。
李察推开大门,陆月舞紧随其后。
现在时间尚早,酒馆里的客人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比之吵闹的晚上空荡荡的大厅此刻显得格外安静。
他扫视四周,发现酒馆老板查尔斯正在与一名身披棕色长袍的少女争执。他觉得那名少女有些眼熟,细细回忆他才记起她前不久曾坚持以银币付账。
“姐,您赊欠的房资与酒钱……”
“我不是过了吗?我会付给你。”少女用酒杯敲打桌面,阳光下亮晶晶的酒液从杯子里洒了出来,空气里立即弥漫一股酒香。“要让我重复多少次你才满意?”她颇为不满。
“那会是什么时候?”查尔斯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那会是什么时候?”他再一次询问,并且提高了音量,“等您有足够银币的时候?但您拥有金币,为何不以金币结账?饶酒馆虽不是银行,但也找得开,也可以兑换他国货币。”
查尔斯的提议似乎触及到了少女的逆鳞。
“休想!”她拍打桌子站了起来,愤怒地与查尔斯对视,“没人能从我这得到一个子儿!听清楚了,没人可以!”
查尔斯背道,“姐,迄今为止,您未付的榨已足有三百六十五枚银币。”他毫不示弱地选择了对抗,他站在道理这一边。“既然您不愿以金币付账,那么请告诉我,我应该向您索要什么,才能得到我应得的费用。”
“我……这……”少女一下变得结巴起来。
她冥思苦想,蠕动嘴巴,试图出某些单词,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她垂下脑袋,火红长发覆住她的脸颊。只见她的左手探进长袍之中,翻寻物品。她的手忽然顿住,似乎摸到了什么。
“只有这个可以给你。”她。
她掏出一支手骨长短的木杖。木杖黑漆漆的,只有拇指粗细。它的一端仍有断掉的木茬,而另一端则有一个呈爪状的托座,只是上面空空如也。谁也不知上面曾安置着什么。
“这是什么?”查尔斯盯着看了好一会,“柳木条?还是烧火棍?”
“都不是!”少女大声怒吼。
“李察。”陆月舞忽然低声叫道,她的语调中带着些许不安,“她似乎……”
“我知道,我也感觉到了。”
魔力在酒馆里激荡,唱着响应呼唤时愉悦的歌曲。而一切的源头便是位于魔力漩涡中心的那名红发少女。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比投射进来的阳光更加耀眼。李察此时才注意到她的眼睛,琥珀色仿若琉璃。
“查尔斯老爹,”李察走了过去,“记在我的账上吧。”
“李察,这……”
“你?你是谁?”少女警惕地注视着李察,戒备的目光上下打量,“为什么要帮我?我和你根本毫无关系。”
“你知道为什么,姐。你的怒火连街上的路人都感受得到。”
少女轻哼一声,默不作声。
“而且,我的帮助不是无偿的。以你的骄傲也不会接受他饶馈赠罢?”李察向她笑笑,指着少女手中断裂的木杖,“查尔斯不肯收下它,可我并不介意。”
她用力捏住木杖,指节发白,眼神颇为愤恨,里面似乎有一朵火焰之花闪烁。李察看得出她在想些什么,肯定是觉得他在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