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甚至于，她觉得他很脏，脏到她不想再碰。
那，许星然会和宋兴川在一起吗？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许星然会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灿烂夺目，挽着宋兴川的手，向所有宾客致谢，说他们的相爱过程，说他们对生活的期许，他就觉得这一切都变得讽刺起来。
可是他没勇气上前，去拦住许星然，去赶走宋兴川，以前还能拼着一无所知将小念带走，这一次，他连上前带走小念的勇气都没有。
韩铮揉了揉酸涩的眼，踩下油门跟上了宋兴川的车。
车子在s市纵横交错的马路上缓慢行驶着，下班高峰期已经到来，一个红绿灯等个十分钟都不算稀奇。韩铮和宋兴川之间隔了两辆车，让他看不清宋兴川车里发生的事情。
但他想象得到，那三个人此时此刻有多开心，一个有心讨好，一个一心为女儿，还有一个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别人对她好她也对别人好，怎么可能不和谐愉快。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粤菜私房菜馆，这家店子韩铮也听项恒远提起过，煲汤味道很好，也很滋补，对刚受过伤的许星然来说再合适不过。
韩铮没有跟进去，只是找了个能看见餐厅里的停车位，将车停好，傻愣愣地看着那家餐厅。
那三个人像是为了方便他偷看似的，特意挑了个临街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个不大的楔坛，花坛里种着不少虞美人和月季，现在已经是花期末，花儿都变得蔫蔫嗒嗒的。
餐厅的装修风格不错，有点像购物中心里的咖啡厅，临街的一面全是大大的全透明玻璃窗户，离地不过五六公分的样子，从外边看进去，一览无余。
菜单是许星然点的，不时询问着宋兴川和小念的意见，小念坐在靠窗的一边，整个人都黏在许星然身上，一手不停地在菜单上比划着，许星然嘴角含笑，耐心地看她比划，偶尔皱起眉头，摇头否定。
先上的果汁饮料，杯子很大，小念双手抱着还有些拿不过来，许星然贴心地帮她拿着，还不忘给她铺下餐巾，免得她搞一身。
宋兴川也是同样全身心地关注着小念，好像问了她什么，小念拼命点头，许星然则沉着脸很不赞同的样子，宋兴川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许星然脸色缓和了许多，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很快韩铮就知道他们刚才在争执什么，宋兴川出了餐厅，往旁边不远处的哈根达斯走去，没一会就带着打包好的冰淇淋出来回了餐厅。
小念很开心的样子，许星然脸色不太好，但在宋兴川耐心哄了一会，又亲自给她拆了个冰淇淋之后，脸色就好了起来。
韩铮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难看，他想离开，又不想错过，反复之间，心情越发沉重。他重重捶打了一下方向盘，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想抽根烟，然而车里空荡荡的，连瓶水都没有，他叹息一声，后视镜里倒映着他红了的眼眶。
“哎哎，你看那边那一家三口，啧啧啧羡慕死了，女儿那么可爱，父母基因真好。”
车子旁边的人行道上，两个路过的女孩羡慕地看着餐厅里的宋兴川许星然三个人，叽叽喳喳。
“是啊，那男的一看就很宠老婆啊，看着太太的眼神里爱意满满的，唉……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找到这样一个男朋友啊！”
“别想了，这样的好男人都有女朋友了，如果没女朋友一定是结婚了。”
“人艰不拆，我们快走吧，看那个小女孩吃冰淇淋好开心的样子，我们也去吃哈根达斯吧！”
“不去！那么贵！工资都要吃光了！”
“哎呀，偶尔嘛！请你啊！走啦走啦……”
两个女孩渐行渐远，留下一串嬉闹的笑声，让车里的韩铮脸上愈发难看起来。
原来在陌生人眼里，他们是感情很好的一家三口，是夫妻恩爱的一家三口吗？可明明宋兴川坐的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才对。
到底是做错了哪一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韩铮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心里浓浓的酸楚。他开了车门，缓缓走向斜对面的哈根达斯，也许吃个冰淇淋心情就好了吧，假装他在和许星然母女一起吃，这样心情就会好起来的。
他坐在车里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冰淇淋，口感甜腻带着浓烈的巧克力味，让他很不适应。餐厅里宋兴川已经在结账，许星然在座位上帮小念整理着衣服，可能是蹭到了油渍，她板着脸在说些什么，小念表情很可怜也很委屈。
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苏韵的名字一遍一遍地重复跳动，从最开始的不厌其烦到最后的熟视无睹，韩铮只用了三通电话的时间。
他以为吃了饭，宋兴川会送他们回家，结果却是一路开到了郊区的游乐园。今天并没有什么花车游行焰火表演，又是傍晚时分，大部分人都是玩了一天陆陆续续离开，那三个人往里走就显得格外招眼。
他看着他们进了游乐园，一直到闭园时间才出来，小念睡在宋兴川怀里，许星然则是拿着宋兴川的西装外套细心地给小念盖好。
果然，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个局外的看客，像个偷窥狂一样，跟着他们窥伺他们。
看着宋兴川把许星然和小念送到家，韩铮苦笑一声，方向盘一转，漫无目的地在路上一圈一圈地瞎转。这是一座不夜城，即便是凌晨时分，依然有灯红酒绿有车来车往，有喝醉了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走进路边的宾馆，也有失恋的人抱着酒瓶蹲在马路牙子上哭得爹妈不认。
他冷漠地看着这些人生百态，偶尔会将车停在热闹的地方，总有穿着性感的女人走上来敲开他的车窗，或是直白地问“约吗”，或是含蓄地问“你是xx吗”，总而言之都是同样的主题，有钱的帅哥开房吗？
他总是冷淡地看着他们，摇摇头，然后关上车窗，等着下一个上前搭讪的女人。
东方渐渐升起了鱼肚白，他也终于有了困意，调转车头回到席家老宅一头栽倒了床上，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里许星然揪着他的领带，满脸笑意，俏皮地问他“韩总，结婚吗？”
他想说好啊，结婚啊，可是眼睛睁开，只有空荡荡的床和没脱衣服的自己。
那天之后，宋兴川像是食髓知味，隔三差五就会到公司来接许星然，他不会手捧玫瑰让许星然尴尬，开场白永远都是“老同学”，让许星然毫无招架拒绝的机会。
久而久之，许星然索性不再想着怎么拒绝，可能是因为两个人互相喜欢过的原因，宋兴川总能让她找到最舒服的相处方式，一起去吃遍s市的各种美食，上到最低消费四位数的高档餐厅，下到小弄堂里没有招牌的苍蝇馆子。
又或者约在周末休息时，带上小念去周边的城市自驾游，天气不好的时候就聚在许星然家里，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或是陪两个孩子玩。
宋兴川的厨艺不错，尤其炒火锅底料有一手，让苏雨玉赞不绝口，就连偶尔来s市看外甥女的贺子晋都沉迷其中无话可说。
公司里大会嗅会议不断，尽管许星然刻意避开了，依然免不了和韩铮的碰面，她倒是秉持着不说话不搭理的原则，除了必要的工作报告，根本不会多说一句话。
韩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跟踪心灰意冷，许星然不主动说话，他也不会说话，许星然不提工作外的事情，他也不和她谈工作外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就这样维系在一个奇妙的平衡上，互不干涉，各自忙活各自的。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钞，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天，许星然站在办公室门前有些心情不安，等到了下班时间，第一个冲出了公司。像是知道她没带伞似的，宋兴川撑着一柄黑色大伞安静地站在门外瞪着她。
“这么匆忙，是小念怎么了吗？”宋兴川不太明白许星然怎么会这么着急，难道是因为今天下雨急着去接小念？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不安，去幼儿园看看吧。”看到宋兴川，她莫名就安心下来，勉强露出个笑容，第一次没拉着他在外边聊几句再上车。
韩铮下楼来就看见许星然坐进了宋兴川的车里，宋兴川则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幼儿园已经关了门，许星然心里莫名地又是一颤，她想下车，被宋兴川拦住。
“我去问下门卫，你在车里等。”
很快宋兴川就回来了，神色轻松“门卫说今天下雨，下午就通知家长来接孩子们回去了，我送你回家。”
有了这样的答案，许星然放心了一半，虽然是中午就开始下雨，但下午就放学的话，小念应该不会有事。
回了家，小念果然换了身衣服嘻嘻哈哈地坐在沙发上逗弄席康乐，她彻底安下心来，接过刘阿姨递来的毛巾擦干了头发，又在一边站了一会，等身上的寒气散尽才上前和小念闹着玩。
半夜许星然看完了书，又给小念和席康乐掖好了被角，正准备睡，突然觉得刚才碰到小念的手感不对，于是又伸手去摸了摸小念的额头。
她的额头很烫，有过乐乐在西班牙发烧那次的经验，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很快就知道问题在哪里，小念发烧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和今天的秋雨是脱不了关系的。
下床换了衣服，她小声叫着小念的名字，小念只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点醒来的迹象，这让她更加担心，索性不再叫她，径直拿了厚实的小被子把小念裹了个严实，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出了门。
也幸亏小念是女孩子，虽然吃得多但却不怎么胖，她抱着虽然有些吃力却也没有到抱不动的地方。
已经接近凌晨，外边静谧如斯，她抱着小念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出去找车去医院。
“什么人？”前边不远处有两个巡逻的小区保安，手里拿着高亮的冷光手电，扫视着许星然。
“我是这里的拽，我女儿发高烧要送去医院。”许星然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大声说道。
这个时间，不直说的话很容易被误会的。
“哦，要帮忙吗？”听到是拽，加上也能看得出许星然怀里抱着个孝子，两个保安放下心来，主动把手电换了个方向既能照路又不会刺激许星然。
“可以帮忙去外边叫辆车吗？”许星然想了想，觉得有人能帮她先拦车也挺好的。
两个保安商量了一下，一个匆匆向外跑去，另一个小跑着上前“我同事去拦车了，孩子我帮您抱吧，这样还能跑快点，孝子发高烧不能耽误。”
“谢谢。”许星然礼貌道谢，将小念交了过去。她住的地方在小区中央，不管往哪个大门跑都很远，这一小段跑下来她也的确有些体力不支，既然有人能代劳就再好不过。
两个人跑到门口，另一个保安已经拦到了出租车正在等着，许星然再次和两个人道谢之后，便带着小念直奔医院而去。
司机已经听保安说了情况，一句废话没有，车子开得飞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停在了医院门口。
“快去吧，别耽误了。”司机没说钱的事，反而下去帮许星然开了车门，让她先走。
经过急诊之后，医生说小念只是淋雨受凉发了高烧，孝子体质差，引起了肺炎，需要住院。
许星然已经六神无主，医生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听到说是肺炎，她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病房里没有人，她坐在床边，不时试探着小念额头的温度，医生说了，如果到天亮她还不退烧，就要进重症，作为母亲，她自然是不忍心的。
温水浸透的毛巾，不停地拧干搭上又换下来，许星然就这么忙活了一整夜，一直到外边天光大亮，小念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只是孝子嗜睡，依然睡得香香甜甜，全然不知许星然为她奔波忙碌了一夜，心力憔悴。
医生过来检查过之后说已经没什么问题，住几天医院输液就好了。许星然也就安了心，坐在椅子上懒懒地不想动，困倦一阵一阵袭来。
她拍了拍两边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又看了看小念，确定她短时间内不会醒，于是放心地出了门，准备去买些吃的。
这家医院的妇产科和儿科是在同一层，许星然刚转了个弯就迎面遇上了最不想见的人。
“许星然？”苏韵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星然，满脸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收起了惊讶，变成了高傲。
她扇了扇手里拿着的化验单，脸上似笑非笑“知道这是什么吗？是化验单，我怀孕了。”
她满脸幸福，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屑地看着许星然“本来说要帮你养乐乐，你不高兴，你以为我高兴养？不过是为了韩铮罢了。”
“不过现在嘛，我也有了韩铮的孩子了，你就抱着你那个不受欢迎的儿子该去哪儿凉快去哪儿凉快吧。”
“哦，恭喜。”许星然冷淡地应了一声，就要绕过她去电梯那边。小念已经睡了一夜，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她没多少时间陪苏韵在这儿炫耀。
“别走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用这样故作坚强，韩铮看不到的。”她嗤笑一声，心里咬定了许星然就是看不惯自己怀孕才摆着死人脸，更加得意起来。
“你想多了。”许星然无语，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苏韵是个这么喜欢脑补的人？
“那什么配那什么，挺好的。”苏韵不想给她让路，她索性就站在原地，面露轻蔑。
“什么配什么？”许星然没明说，苏韵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儿，冷着脸问许星然。
许星然呵呵笑了两声，意思不言而喻。
“许星然！”苏韵气急败坏，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星然的身后，见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她忽然抓住了许星然的手，在韩铮看向他们的时候，迅速拉着她的手自己躺在了地上，从许星然身后看来就是许星然推了她一把。
“星然……你怎么能这样……”苏韵迅速变成受了委屈的样子，抽抽噎噎地看着她，双手还捂着肚子。
实际上，她的眼神关注点全在许星然身后的韩铮身上。
怀孕这件事苏韵昨天就知道了，本来高高兴兴地告诉韩铮，谁知道韩铮和她大吵了一架就走了，今天更是一大早就把她接到医院让她把孩子做掉。
她怎么可能做掉这个孩子，她费了那么多麻烦不就是让韩铮知道自己有他的孩子了吗？
本来这一路她还在想着怎么能让韩铮取消这个想法，哪知道韩铮只是去找医生的功夫，就让她遇到了神色疲惫的许星然，还有比这个更有用的棋子了吗？
只要略施手段，不但这个孩子可以安稳留下，还能给许星然和韩铮之间添点麻烦，不能更美好了。
许星然看着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嘤嘤哭泣的苏韵，挑了挑眉。这桥段好像似曾相识啊，当初傅彤儿好像玩过类似的？
这些人陷害手段怎么都一样啊？她已经没有回头的欲望了，就算不回头她也知道身后肯定站着韩铮，问题只在于，这一次，韩铮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还是和那一次一样，什么都不听，就认定了她心思歹毒对人动手吗？
韩铮不愧是韩铮，在这种事情上从来没有辜负过许星然的期待。
“阿铮，我刚才看到星然，就跟她分享了一下我怀孕的好消息，可是她却把我推倒，说我肚子里的是杂种。”苏韵很会把握时机，在韩铮想要张口询问之前，先一步勉强自己站了起来，抱住了韩铮的胳膊。
韩铮愣了一下，他刚才只是看着苏韵在和一个背影看起来像许星然的人推推搡搡，却没想到许星然竟然真的把人推到了。虽然他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可许星然这么做他同样接受无能。
“星然，我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很受人欢迎，但他毕竟是个无辜的生命，你这样下手会不会太恶毒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许星然双手环胸，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嘲讽。当初傅彤儿掉进湖里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男人还真是没长进啊，骂人都只会同样的话。
也对，永远上一秒还说着爱你想你的甜言蜜语，下一秒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职责，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韩铮，我没这么无聊。”她耸了耸肩，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夜无睡让她困顿不已，看见个能坐的地方就想坐上去睡一会，实在没什么精力在这里陪苏韵演宫心计。
“她爱怀谁的孩子怀谁的孩子，跟我没关系。我非但没有推她，还十分真诚地恭喜了她。真的，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恭喜你再当父亲啊！”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出来十分钟了，不知道小念会不会醒了。
“韩铮，小念还在病床上躺着，你可能不知道，她昨晚高烧三十九度八，医生说她高烧转成了肺炎，我陪了整整一夜，一夜没有合眼。”她不屑的眼神在苏韵身上打了个转，忽然笑得十分恶意。
“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是我生的这个吃了那么多苦的小念重要，还是你身边这个女人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子重要？”
如愿地看到苏韵变了脸色，被恶心的心情顺畅了许多，许星然干脆也不打算再出去买东西，绕过他们就准备回病房去看小念。
她很怕小念醒了之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身边有没有亲近的人陪着会吓哭。
“你说小念肺炎？她在哪里，我去看看。”韩铮听到小念生了病，立时甩开了苏韵的手，着急地拦住许星然，要和她一起走。
“没这个必要，真的。”许星然往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韩铮，我觉得我上次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