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魏军破营,海路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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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此时已是落日黄昏,但是魏军大营内的战鼓却轰隆隆响了起来。
隋军大营的隋军为之紧张起来,有人匆匆忙忙跑去禀报,不多时,尧君素和副将王行本、冯立、李正宝闻讯奔上了望塔。
只见营下魏军已在大规模调动,一队队魏军如同汇合的江海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隋军大营之前集结。
夕阳之下,魏军战旗如云,如林兵器闪闪生辉,声势浩大,气势睥睨,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尧君素神情严峻,目光一片凛然,他名义上虽有四万兵力,但是身为郡治的寿春县城分去了他五千士兵、肥水上游的安丰县分了三千兵马,加上肥水西岸各个小城都要军队驻守。供他作战的军队其实只有三万左右。
从李密入境开始,已经没日没夜的攻打了三天三夜,使尧君素的军队在密集、猛烈的攻势之中死伤近万,剩余的两万将士亦是疲惫不堪。
他向身边的王行本说道:“李密迟迟不肯发动总攻,而是让各军日夜轮番攻打,无非就是执行疲兵之计。我军在这三天时间是吃不好睡不香,个个都是疲惫之极。看这架势,是想在今晚前攻下大营。”
王行本忧心忡忡的说道:“秦将军的江夏军早已出发,北渡长江就是永安,依照骑兵的速度,明天上午就能到达,但问题大军长途而来,亦是疲劳至极,要是没有好生休息,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在他们恢复过来之前,只能依靠我们这两万疲兵,将军觉得我们能坚持到那一刻吗?”
尧君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为今之计,我们无论如何都是竭尽全力守住大营!”说到这里,王行本停了一下,沉吟片刻,又说道:“我军大营横亘在魏军的必经之路,要想深入淮南,必然破营。而从他们这些天攻打的方向来看,一般是分三路来攻,以东门为主,再分南北二路。我今晚负责镇守正面的东门,南北方向可以交给冯立和李正宝。只要坚守到援军,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杨侗虽然没有给予尧君素多少兵力,可是前来历练的将领却是不少。
对于王行本的建议,尧君素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李正宝,见他欲言又止,笑问道:“李将军有什么好建议的话,不妨直说。”
“是!”李正宝先是躬身一礼,然后站直身子,望着尧君素,昂然说道:“末将的意思很简单,我们为什么要坚守呢?”
“李将军何出此言?”王行本为之一愣。
李正宝答道:“李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打算在今晚攻陷我军大营,除了正面三处,兵多将广的魏军也可以趁着夜色,派一支奇兵从八公山上往下攻打,一旦从山上入营,我军势必大乱。”
薛万均攻打朱阳关的时候就是采取这个办法,他以高衍和虞湛为奇兵,从朱阳关两边的大山杀入了关内,将关内唐军杀得一片大乱,最终给予了正面之军陷城之机。从地形上说,隋军大营和朱阳关一模一样,也是夹在两山之间,所以李密也可以套用薛万均的办法来对付隋军。
王行本也参与了朱阳关之战,所以一听到李正宝之言,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李将军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尧君素笑着说道:“善战者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争的是最终的胜利。我决定适时放弃大营,退到肥水西岸,逐步把李密主力拖向西部,远离江都,为圣上从容夺下江都创造良机。”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尧君素又说道:“再有一到两个时辰,天就会彻底黑了下来,我们到时候再主动撤退,李密见到我们退而不乱,定然我们采取了诱敌深入之计,为免中了埋伏,他一定不会追击,等到天亮,我们已经退到了寿春。”
“但话又说回来,我军本就占有地利之便,完全可以获得借助营盘和居高临下之势大有斩获。所以这一仗,务必全力来打,绝不能让李密赢得太胜利。”
“末将遵令!”
三将行了一礼,各率一支军队匆匆赶向魏军主攻方向。
这时尧君素深深吸一口气,大声喝令道:“传我命令,让一万士兵和辎重兵参与防御,另外一万名士兵作为援军。”
隋军不仅有两万战兵,还征发一万名青壮民夫,这些生在乱世的青壮并不畏战,也不怕血,只要简单训练,发给他们武器,便能一起守营了,经过这三天的战争,他们也适应了战争,只要魏军没有攻破大营,这一万民夫就不会乱。
曾经挡住几十万南下河东唐军的尧君素,很了解协助守御的民夫之心。
处于防御一方的隋军刚刚安排妥当,魏军也已集结完毕。对于这一次总攻,李密完全是倾巢出动,他分兵三路,一路攻打东营门、另外两路分攻南北,而每一路又有前军、中军、后军三组,一旦前军受挫,轮换中军攻营,到了中军势衰的时候,后军再上。三组循环,务必在今夜拿下隋军大营。
也正如李正宝所料,他又听取了房玄藻的建议,派出两路奇兵,打算在天黑之时,登上隋军大营两侧大山,等到战事陷入僵持,再对隋军发动致命一击。
一切,准备就绪。
李密望着远处的隋营,拔出腰间宝剑,剑锋直指前方,奋力大吼:“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护卫皇帝的内军闻言,扯开嗓子高喊:“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破营之师,将校各升一级,普通将士奖励一年俸禄,斩尧君素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国公之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高官爵和重钱鼓动之下,魏军开始以有序的攻城阵形,如潮水、如疯了一般涌向隋军大营。
魏军虽然没有发动总攻,但他们始终没有闲着,而是利用夜色,不断用泥土填埋营前壕沟陷阱,正面战场的三路进攻方向已经填埋干净,而这三道安全的线路,成了今天晚上魏军攻营的主战场。
数万魏军扛着坚盾,沿着三道长达两里的安全缺口处蜂拥而来,阵列密如蚁群,而在他们身后,各有五架巨大的巢车缓缓地驶向隋营。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仿佛将人的心脏都要敲破一般,敌我双方放射的箭矢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竟形成一大片黑压压的箭云,压得攻守双方士兵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此刻,魏军的十几架重型投石机轮番投射,将一块块巨石、一堆堆碎石砸向隋营,巨大洞穿营墙;碎石没头没脑的从天而降,洒向守营隋军。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天地,隋军士兵经过三天三夜的敌就,也已慢慢向精兵蜕变,一个个也都杀红了眼,居高临下的他们利用地形上的优势,从营墙上面把一根根滚木砸向魏军,巨木沿着斜城滚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一连串的魏军士兵被砸翻在地,发出凄厉惨叫。
“将军,他们来了,人数约有三千。”
正面战场上,一名大声士兵提醒主将王行本。
“还有多远?”王行本抬头看向了望塔上的士兵。
“约有两百五十步,到了破军弩的射程。”士兵大声回答。
“破军弩准备,目标,敌军后阵。”
随着王行本一声令下,一支弓弩手迅速分成六排,来到营墙之上,这些人却是两人共同一张大弩,不过这些弩跟寻常不同,单是弓身就有八尺左右,弓弦皆以牛筋和铁丝制成,为了降低开弓所需力量,每一张大弓都有两条弓弦,其中一条的中间还装有两枚固定的滑轮,但饶是如此也要两人才能使用,一人负责校准目标,另一人负责开弓,至于射程,达到了耸人听闻的三百多步。
“第一组准备!”
“嘎吱。”
一阵沉闷的声响,强壮的士卒用尽全身之力,将弓弦拉开,扣在机括之上,另一名士卒迅速将两支长达五尺的十字大箭搭在弓弦之上,这种轻便的破军弩虽不像守城用的大型床弩耗时,但它十分耗力,就算是层层选拔出来的大力士,最多只能开弓五次。
“齐射!放!”
了望塔上的指挥官一声令下,两千支利箭落在魏军方阵当中,只此一轮齐射便其击散。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魏军将士的尸体,残肢断臂四散飞溅,人头和身躯浸泡在满地的血污中,俨如人间地狱一般。一些士兵被十字大箭强劲的力道斩为两半,一时之间尚未彻底断气,上半截尸体发出凄厉惨叫。
但是魏军也是异常骁勇,一阵消亡,二阵又上。与此同时,魏军的投石车也向正面营寨发起了怒吼。
“轰~轰~轰~”
随着一阵阵刺耳轰鸣,魏军的投石车同时咆哮,十几块大石先后落在城墙上,造成整面营墙地动山摇,仿佛地龙翻身一般,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结结实实的砸在身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直接轰碎,鲜血和碎裂的尸体四下飞溅。
其实这些抛射大石的投石车造成的真实伤亡十分有限。毕竟石块就那么大,再加上很难做到精准打击,一块大石平均下来,未必能够带走十条人命,但是浩浩荡荡的声势对士气打击相当大。
那恐怖如天灾一般的威力,以及被命中将士的死状,让这些还未成为精锐的士兵在一瞬间士气大减。
对于这些士兵的表现,王行本只能摇头叹息,值得庆幸的士兵们没有出现溃败之兆,于是继续指挥士兵发动破军弩反击。
……
时间在残酷的血战中慢慢流逝,天色很快进入黑夜。营外的魏军已经点燃了火把和熊熊篝火,将大营内外照如白昼一般。
“将军,冯将军负责的北边出现了危急,营墙已经坍塌,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将军,李将军方向出现了危急。”
“巢车已经靠近大营东门,敌军兵力实在太多,我军弓弩手已经无法拉弓。”
三路守军都出现了险情,传信兵纷纷向尧君素禀报战况。
尧君素也看到三架巢车紧靠在东大门,巢车上的魏军已经高过营墙,纷纷向营门放箭,压制得墙上士兵无法反击。
王行本只能命令弓弩兵退到营盘之内,利用破军弩的射程优势,对巢车之上的魏军发起攻击,但破军弩毕竟不是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却不能像投石车的巨石那般,能够把巢车轰碎。魏军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死了一批又上一批,而地面上的魏军失去了弓弩的压制,已经杀到了营墙之前。
战争持续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不管是主战士兵还是临时征用的辎重兵,个个作战勇猛,比尧君素想象中还要出色。不过这些将士在配合上远不如他以前率领的军队,在飞石到来之时,总会乱上一阵,这便给了魏军喘息之机,积少成多之下,反击上就出现了便很长的空白和疏漏。而魏军却在李密不要命的指挥之下,连续不断的攻来,大营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已经打成这样,再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与其交缠在一起,无法分清敌我,倒不如趁魏军到达之前离开,
一念至此。
尧君素下令道:“命令五千士兵负责断后,若是魏军追击,利用弓弩猎杀。命令五千士兵搬运伤兵。”
战争打到现在,尧君素用来预防突发变故的一万名士兵始终没有投入战场。
“喏!”一队士兵迅速离去。
过了约在两刻左右,士兵回来禀报,说是伤兵已经全部运离营地。
“让三位将军放弃防御,带着武器装备直接退往寿春城。”尧君素见任务已经达成,欣然同意下令三军撤退。
“喏!”三队亲卫接令离开。
作为主将,尧君素是跟着负责掩护的五千士兵一起撤退的,撤退前,他们利用火油烧了营寨,整个营寨顿时陷入一片烈火之中。
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涛天烈焰,也为隋军的撤退争取到了安然撤离的时间。
随着隋军大营陷入一片火海,压力一空的魏军将士顿时欢呼起来,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李密也被胜利的气势感染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欢欣雀跃的对着身边的房玄藻说道:“先生,我们赢了!”
但是房玄藻却没有回应,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失魂落魄了一般。
李密以为他喜欢得发呆,乐呵呵的打趣道:“先生素来稳重如山,怎么为这点小胜,高兴得失态了呢?”
“圣上!”回过神来的房玄藻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密的双眼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安和忧虑之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这话怎么说?”李密一怔,笑容即止。
房玄藻忧心忡忡的说道:“圣上可曾记得,我们今天中午收到的情报?”
“先生指的是……”
“本应昨天就到钟离涂山县的粮船,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李密也想了起来,心头凛然的说道:“打探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禀圣上,士兵已去打探,可是直到现在,始终没有一人送回消息。”
李密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军粮物资运送历来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既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也不能延迟晚到,难道是出事了?
他喃喃自语道:“粮船从江阳仓出发,经过邘沟抵达山阳,然后从山阳逆淮水向西,沿途水陆都是我们的核心领域,不应该出事啊。就算隋军从汝南乘船东进,我们也会得到消息。”
房玄藻眉头深锁,忧愁不减的说道:“我们留在江阳仓和江都城的兵力太少了,微臣实在放心不下。”
“大将军手握雄兵六万,江阳仓有五千士兵、江都城也部署军队两万,这些军队足以应付防守了。即便是江南士族余孽造反也不可能成气候。”
李密话虽如此,但他知道房玄藻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索性追问道:“先生到底在担心什么?”
“微臣担心的是隋军。”房玄藻已经想到了他们在防御上漏洞,想到那种可能,只感觉脊背生寒。
“先生多虑了。”李密摇头失笑:“隋唐大战处于暴发前夕,隋军没有精力关注我们大魏,在这场战争之中,我们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一方,就算是隋军同时开战,王伯当和徐世绩会进行防御,也会及时向我们示警。杜伏威又有大将军牵制,哪来隋军断我粮道?”
房玄藻声音颤抖的说道:“海路!”
“海路?”
李密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铁锤狠狠敲击一记,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金星乱跳,陷入了短暂的眩晕。破营所带来的胜利喜悦顿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