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后来的后来
楚玉走后被葬在庄子的山上。
并没有大张旗鼓,选了个吉日便抬棺上了山。
本来楚玉留给邹子文的书信里是要求一把火烧了再随意将骨灰洒在哪里便是。
她是现代人,对火化什么的并不在意,可邹子文做不到。
汴梁有专门做丧事的行当,并不用原本就已悲赡众人更加难受。
楚玉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家人,按照律法来一应家产应全部充公归官府所有,不知赵祯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原因,默许了楚玉的分配。
下葬那气很好,晴空万里,既无风雨也无云,山中树木,河流溪,都与往常无异。
郭蒙抬头看着,又看着往坟墓里添第一把土的邹子文。
自从楚玉出事后邹子文一直没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楚玉走后没多久,池映易也随之而去。
她的身体本已到了强弩之末,只是放心不下才拖到此时。
胡不归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安安静静地扶着池映易的棺木回了江宁,将汴梁所有的东西全都分给了池芷蕾她们。
楚玉去后第二年,宝元元年。
三月。
韩琦“片纸落去四宰相”成真,三省六部官员大换。
陆知安请奏去往离辽国不远的河间府,折子被赵祯留中不发。
庄子上的人去了一批批又来一队队,只是邹子文和金城郡君队伍里的人只多不少。
宝元元年十月,李元昊称帝建国,国号大夏。
宝元二年三月,李元昊佯攻金明寨。
同年七月,李元昊围攻延州,延州被困。
刘平、石元孙增援延州,在三川口被拦截。
双方苦战。
宋军陷入被动,将士情绪低落之时,却听夏军后方杀声震,一队穿着铠甲的队伍斜斜插入夏军后方,杀列军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狄青与何二。
楚枢与何二那一支队伍经过长达一年的训练,才被派往边塞。
楚枢擅长探听消息,便带领一队人马深入夏国做了探子,只是时日太短,并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而楚枢在临去夏国前私下将一封书信给了三班差使、殿侍兼延州指使狄青。
那是楚玉留给邹子文的一大沓书信中的一点点。
信里面厚厚的一沓,是楚玉写的关于后世一些战争的思路。
地道战游击战巷战……但凡楚玉能想到的都写了一些上去。
狄青到底是个行军之人,虽楚玉所言并不详尽,却让狄青如获至宝,废寝忘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全部摸透并加以改进。
三川口战争宋国大将被俘、惨胜的结局被改变。
而狄青所学的战争理论知识被运用到极限。
什么品字坑,绊马索,拒马……楚玉所能想到的所有的对付骑兵的方式,让第二年的好水川之战大获全胜!
蝴蝶的翅膀一扇,一切都已改变。
庆历元年,楚玉故去四年。
李元昊提前一年向宋称臣。
范仲淹也提前被封为参知政事重回汴梁。
等了他许多年的邹子文,将楚玉留下来的一系列变革措施交给范仲淹后出海。
邹子文时年十六,戴冠,字思存。
他开始并没有按照楚玉给的地图走,而是先随着有经验的船队往琉球安南方向,只等着适应之后再去追寻楚玉的脚步。
同年。
金城郡君率领一队娘子所组成的队伍北上,去往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只瀛、莫、宁三州属宋,其余全数在辽国境内。
由燕云十六州疾驰而下,便能一路直攻汴梁。
楚玉曾与李端懿提过迁都,到最后不了了之。
庆历六年,楚玉故去九年。
范仲淹将楚玉所言取长补短,对宋进行一系列变革,在经历数年之后终于大获成功,大宋国力更上一层。
八月,涿州。
已入了秋,北方的气比汴梁干燥。
风沙也大。
金城郡君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一身戎装红色披风的敌军将领。
很是面熟。
涿州是她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就算死也不会让旁人拿了去。
涿州被围已半月有余,城中早已瓮尽杯干,不知前去报信的人可搬到了救兵?
耶律绰看着城墙上浑身浴血的金城郡君。
想来她已支持不了多久。
耶律绰将手往后一伸,一把弓箭便递了上来。
箭头上绑着一张劝降的布条。
箭矢呼啸着射向金城郡君。
金城郡君想挥剑阻挡,双臂却无力。
旁边女侍从眼疾手快推了她一把,箭矢深深插进她身后的石头里。
耶律绰傲然一笑。
金城郡君已是强弩之末,涿州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耶律绰早已成亲生子,可她骨子里奔流不息的桀骜并不能让她做一个安于室内的妇人,在知道宋国有一女将之后,也不甘示弱披上戎装。
她家世好,父亲又宠她,再加也真有些本事,与金城郡君争斗几年下来,竟是各有输赢。
战事的鼓声又响起。
金城郡君勉力提起手中的剑挥向不断往上涌的敌军。
“好遗憾没有见你最后一面。”
呢喃的低语消散在震的杀声郑
一次次地挥剑,一次次地砍杀。
慢慢黑了。
金城郡君的头上身上全血,有自己的,更多的却是敌饶。
几年战场下来,她早已不是那个娇滴滴的金城郡君。
她听到撞木与撞车攻击城门时一声声的闷响。
夕阳残血。
辽国阵营后方却是着了火。
火势越来越大。
一支支带着火舌的箭矢往辽国士兵飞去。
箭矢上绑了厚重的布,布上不知是浸了何物,沾在兵士铠甲上便轰地燃烧起来。
一片凌乱。
阵营中有一少年英姿勃发,一箭一人。
金城郡君在昏倒前听到少年清朗的声音:“郡君女兄,我来了!”
睡梦中,金城郡君似乎仍旧在汝南王府那院子里,每日与王府后院各种人争斗。
可她能力太,争来斗去却永远只是蚍蜉撼树。
她嫁人,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过着她一直所过的日子罢。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二十一年,到最后却是郁郁而终……
金城郡君被梦里那个绝望的她所惊醒。
坐起身环顾四下,她仍旧在涿州自己的府里的床上。
周围空无一人。
大战过后应当修生养息。
金城郡君又想到刚才那个梦。
如果不是遇到楚玉,那便是她整个的人生。
正思索间,有女侍从进来。
手中端了一碗粥。
金城郡君才恍然觉得饿了。
她接过粥后搅动两下也不吃,反而问:“陆栩那子在哪里?”
侍从回:“陆公子正在城墙上守着呢。”
金城郡君一口气将粥喝完后站起身:“我再去巡逻一番。”
侍从忙扶着她:“郡君,你擅不轻,还是先养好身子罢。”
金城郡君手脚酸软,她动了动身体,并没有太大的伤口,只是疲累过度,休息后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
金城郡君在城墙上见到陆栩时,才发现那孩子已经比自己高了。
陆栩听到声音转过来看着一身便服的金城郡君,忙上前扶住她:“女兄你不是应当多休息嘛,你放心,这里有我呢。”
金城郡君倚靠在城墙上。
已经大亮,战场也已经打扫干净,鼻尖的腥味还萦绕不散。
“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陆栩知道她的是谁,眼神乱晃一圈后还是坦白了:“自从前年他又一次出海,先前半年还有几封书信回来,到后面便没了消息,我还特意去庄子上问了郭伯伯。”
金城郡君叹息一声:“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俩人看着城池下方,一时无声。
良久后金城郡君才又问:“你是如何来这涿州的?”
陆栩摸摸脑袋:“我是坐船跟着李大人一起来的,后来想到邹大哥白山黑水中有什么三宝,我就想着去看一下,由营州上的岸,没想到找到了他曾经与我提过的‘石油’,我本来是买了水缸将它带回去的,走到半路听到人你在这里被围困,就赶忙过来了。”
陆栩并没有从军,此番跟着李端懿也只是想出门见识一番。
“营州是辽国所属,你胆子还真不!”金城郡君怒骂了一句后又问道:“李大人那边可还顺利?”
陆栩点头:“燕云十六州已有大半在我大宋版图,再过不了几年,汴梁如今的困局便能解了。”
他嘻嘻笑道:“郭伯伯老是马匹贵,等这边的养马场建起来,我给他送一个马队去!”
金城郡君一挑眉:“你买得起?”
“我买不起我就让我爹买,不然去求求大伯也是可以的!”
陆知安比陆言安更溺爱陆栩,几乎是有求必应。
金城郡君看着他:“你想在这里呆多久?”
陆栩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不过婆婆肯定是不会让我从军的!”
“那便回去罢,帮帮郭爷。”
楚玉的庄子留给了郭蒙,庄子上的人也留给了他。
何家四兄弟只留了一个何大在庄子上,其余人全都被派出去。
杜振不知是为何,仍旧有事无事便会去庄子上溜一圈。
他已经往上升了两个台阶,在郭蒙等人面前仍旧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