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510 宠坏
自从费奇劝夏妮不要再担心自己，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在这期间，费奇在第二世界烧人的工作依旧在如火如荼地展开，送到欧丽安娜那边去的“重获新生者”已经有上万人。征伐军已经基本控制了第二世界的主要战略要地，事实上将反抗力量分割开来，让他们再也无法形成合力。
而夏妮果然没有再就烧人的事情过问费奇，同时也没有在群臣对皇帝发出质疑的时候帮他说话。表面上，夏妮整天忙于照顾费奇的起居琐事，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监督金·玛里苟斯学习魔法，“逼迫”它不断长大。小金龙如今已经长到战马大小，已经能让夏妮坐在它的后背上到处跑。看起来足够威风，但龙并不是天生驼兽，体型也不够大，跑上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但在视线之外，夏妮从没有停止对费奇的研究和思考，她非常想搞清楚费奇那个“必要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夏妮并不是空间、灵魂和神力方面的研究者，她无法凭空想出让永黎大陆和第二世界避免相撞的办法，所以她无法从这个角度解开谜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观察费奇，记录他的一举一动，不是按照他现在的表情和动作来思考，而是回想费奇过去的性格，从记忆中寻找答案。
但是记忆会慢慢模糊，尤其是现在的费奇与夏妮记忆中的那个已经相去甚远，几乎不存在参考价值。费奇用一张严肃而冰冷的面孔将真实的自己封锁起来，成为一个越来越熟练的皇帝陛下，而那个“魔法师费奇·霍尔”的形象则完全消失。
除了定时去地狱领地里与另一半灵魂汇合，以及去第二世界关上红莲火刑之外，费奇将全部的时间留给永黎大陆。他整日坐在高高的铁王座上，用凌厉的眼神俯瞰着下面的大臣和仆人。他让幻蛇科克塔尔在塔巫港城上空显形，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自己拥有监察一切的能力。他用法术扭转天气，改变山地河流，让自然界必须服从自己的意志，而且毫不掩饰自己可以对人的灵魂和思想做到同样的事情。
同时，随着征伐军的人员轮换，第二世界发生的事情不断在永黎大陆传播。在费奇的推波助澜下，红莲火刑很快淘汰了永黎大陆曾有过的所有恐怖故事，从吓唬不听话孝儿，到仇敌之间互相威胁，都开始使用它作为主要语境。这一工作的执行靠的是情报大臣麦瑟斯，他管理的游吟诗人团队现在个个都成了恐怖故事大师。
虽然因此获得了很多行动的机会和额外的权力，但麦瑟斯反而变得忧心忡忡。他看着桌面上堆积起的素材，里面是工作组的情报人员上报的恐怖故事素材，来源于永黎大陆大部分的游吟诗人。他没想到这一次征稿居然会收上来这么多东西，而他越来越不像是一个情报大臣，反而快要成了故事大臣。
“皇帝布置的这个任务已经严重影响了情报工作，要不要建议皇帝陛下将游吟诗人的管理权交给埃迪？让工作组自己头疼……”麦瑟斯心里转着这个想法，耐住性子翻开一份报告，看了两眼之后就想将它扔掉。“又是恐怖歌谣……这用词水平还行，可内容毫无新意。应该让这个人被红莲火刑烧一下，或许能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他抬起手来又轻轻放下，想要扔掉的文件最后还是没扔，被放在了左面的文件夹里。那里面已经塞满了成百上千份类似的东西，诗歌、故事、小说、戏剧……几乎各种形式的都有。每个吟游诗人限报3篇，不限体裁，每篇五金币保底，如果有特别优秀的将会有一百刀一千金币的奖金……麦瑟斯不是心疼钱。不，麦瑟斯现在很心疼钱，他觉得要是把这钱用到其他方面，特别是搜查不稳定分子上，那才真正发挥出情报大臣的用处。
“毁灭重生教派也被打下去了，那帮女人真恐怖。”
麦瑟斯打开抽屉，拿起了里面迪德莉特的资料。这个精灵女圣骑士如今被人们尊称为“正义骑士”或“拯救者”，在许多地方享有盛名。她毫不留情地抓捕毁灭重生教团的成员，在众人面前揭开这些伪装者、潜伏者的真面目，用公正的审判与尽职尽责的态度竖立起受人尊敬的形象，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了某种符号、某种信念。
如果从信念发展成信仰，那就有可能对皇帝的权威产生影响，这让麦瑟斯非常警惕。尤其是迪德莉特的抓捕行动并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权，换句话说她最多算是冒险者，甚至可以说成是不法之徒，是私自动用刑罚的别有用心分子。只是这个定义需要皇帝陛下来确定，麦瑟斯可不敢对这个曾经是费奇上司的女精灵乱扣帽子。
“用皇帝陛下的情报去抓毁灭重生教派的人，但却没有一次提到皇帝陛下的功劳，只是说真理雷霆女神……”麦瑟斯冷哼一声，将迪德莉特及她身边人信息的文件夹展开，放在桌面上。虽然迪德莉特和她身边的“圣骑士团”成员没犯什么罪，大多是时间在帝国边境外活动，没什么可以抓她们的切实理由，但看看这个旧情报也比看千篇一律的恐怖故事好多了。
“毁灭重生教派抓干净了，然后你们要干什么呢？你们的队伍需要信念、资金和工作来维持下去，我不信你们不会越过红线！”麦瑟斯用这样的想法来激励和激活自己，从而挽救被恐怖故事消磨的工作热情。他看了一会儿文件夹，听到两声清脆的银铃声，便抬起头来：“进来吧！”
外面的保镖打开门，让工作人员将最新的文件送进来。“不会又是送过来的故事吧？真应该让那些写超过数量的游吟诗人往里面贴钱。每篇10金币，不然就没有获得大奖的机会。数量多有什么……”
麦瑟斯的牢骚没发完，她就闭上了嘴巴，因为这一次信使只送来一封文件，还是装在暗黄色的信封中，这说明是从皇宫的方向来的。皇宫里没有游吟诗人、也没有小丑，皇帝陛下的娱乐活动是魔法，皇后陛下除了逗龙玩儿，其他最多只听听乐曲，歌唱家都进不去。皇宫是现在唯一没有恐怖故事的地方，那里来的只会有正事。
情报大臣迅速起身，迎上去接过来，检查了信件的密封，然后用裁纸刀打开，这个时候信使已经出去，大门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他才看信。里面记录的是几个大臣间的一次秘密谈话，并非密谋，更多是牢骚。可是从牢骚中麦瑟斯能看出一些苗头，不好的苗头。
“准备传送阵，我去一趟皇宫。”麦瑟斯朝门外喊了一声，然后将这封信塞进贴着胸口的空间袋里，穿上外套。他对着镜子快速检查一遍仪容，正要出门，突然又返回来，在抽屉里又拿了几份文件，这才快步出去。
夜晚的皇宫显得有些冷寂，走廊上没什么人，蜡烛在微风中摇曳，将窗帘、烛台的影子扭曲成怪异的模样。麦瑟斯在侍者的引领下向着费奇的书房前进，他的心里生出许多不安，因此踩着薄薄的地毯，却觉得像是踩在柔软棉花上，有些吃不住力。
角落里，黑猫盯着他，微微歪了歪头，然后消失不见。麦瑟斯知道这只黑猫天天跟着皇后陛下，保护她，同时能够控制皇宫中许多隐藏的魔法机关。由于守卫比安德鲁时期少了很多，如今的皇宫略显空旷，但依靠着费奇的魔法阵，这里的防守力量其实翻了好几倍。而且现在谁能威胁到皇帝陛下，谁又敢呢？就连皇后，也有黑猫和一条金龙保护，暗中还有好几座魔像。麦瑟斯心想：除了这些之外，皇帝陛下肯定还有更多隐藏起来的力量。不仅在皇宫内，或许在宫外也有。
搞不清情报的情报大臣是不是一种失职？但是将皇帝的秘密都打探清楚的情报大臣，是不是已经越线了？怎么对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保持合适的距离？一个接一个问题从麦瑟斯脑袋里蹦出来。不过，等到了费奇面前时，麦瑟斯已经收拾好情绪，重新专注起来。
“陛下，这是今天的报告，我这里还有前一段时间的。通过这些情报可以发现，在大臣之中已经有了一些普遍想法，就是您对魔法研究协会太青睐了。这些不满情绪积累起来，或许会产生一些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费奇看完了麦瑟斯的报告，随手将它们扔在桌子上。他从宽大的橡木书桌后绕过来，从麦瑟斯身边经过，又迈了三步，然后朝空气中踢了一脚。随后，一只金色的龙慢慢显出形态来，它双手抱着翅膀，一脸委屈地看着费奇。
“别在这里睡觉，先到外面去，我和麦瑟斯有些话说。”费奇将金龙赶了出去，关上门之后返回来。“这小家伙最近学会了隐身，但是没学会找合适地方睡觉。尤其是长尾巴，已经两次弄翻了餐车。也就我这里平时没人来，能让它放心睡觉。”
“金龙现在还小，就像个孝儿似的。”
“但是我的大臣不是孩子，不能做这些孩子气的事情。”费奇话锋一转，说道：“魔法是帝国非常重要的事情，倾向于魔法研究会和魔法学校是国策，同样是我的意志。如果有大臣觉得没分到糖，那就是因为他们不够重要。要么努力变得重要些，要么就闭嘴。我看你的报告，他们似乎有以这个为理由拉帮结派的意思？”
“是有这种苗头。有些人认为魔法是新的宗教，是帝国准备用来取代真理雷霆女神信仰的工具。他们要防止雷维魔法帝国步雷维中央帝国的后尘，要防止帝国遭到女神的神罚。”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费奇盯着麦瑟斯，“你怎么看？”
“无稽之谈，纯粹没事儿找事儿。帝国主动改善和教会的关系，大力支持他们在第二世界进行工作，谁都看得出来是教会的人不够努力，这和魔法有什么关系？”
“我问的是学习魔法和信仰的关系。”
“呃，在魔法师当中，女神的信徒的确很少。因为牧师和魔法师都能施法，这的确降低了牧师的重要性。而且在与魔法经常打交道的人中，这种趋势也存在。倒不是女神的信徒变少了，而是显得没那么重要。因为以前需要牧师们施法做的一些事情，现在工作组的施法者就能做到。”
费奇点了点头，说道：“魔法是个新事物，比之前那些荒野中的原始法术，或者只会吞云吐雾的旧派法师们不同，现在的魔法已经成为教会处理不了的巨大问题。如果我不支持教会，用不了多久真理雷霆女神在人间的机构就维持不下去了，至少影响力会连现在的一成都不到。那些大臣无法适应新的东西，而且他们的想法也受教会影响，属于旧势力的反扑。”
“陛下，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一下？刚有苗头的时候掐死是最好的。”
“不用。真理雷霆教会是有用的，反扑就反扑吧。你甚至可以适度引导一下，让他们去找魔法研究会的麻烦。别去找雷霆白，是魔法研究会的其他人，让雷霆白忙碌起来。”
“那就是要稍微压制一下魔法研究会吗？”
费奇摇摇头：“当然不是。魔法仍旧是最重要的。”
“陛下，您的意思是让他们产生某种平衡？”麦瑟斯皱了皱眉，说道：“陛下，这件事不适合情报部门来做。您只要在政策上调整一下，多训斥几句就可以了。雷霆白……”
“你支支吾吾做什么？有话就说！”
“陛下，您对魔法研究会以及雷霆白的确是有些偏心。她提出来的申请，不管是发明新法术还是改进魔像，从来就没有不批的。雷霆白如果要一万金币，您从来不打折扣，还会自己加码多给一些。与魔法研究会相比，工作组就没这种优待。”
“你得情报部门也没这个优待——你是想说这个吧？最近买故事买的没钱了？”
“不，我不是来要钱的，而是说这种偏袒非常明显。魔法非常好用，但若是将雷霆白宠坏了，或许会带着魔法研究会一起出问题，那就得不偿失。”麦瑟斯说道：“现在有种说法，说雷霆白就像你的孩子似的。”
费奇一侧嘴角翘了翘，挤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他哼了一声，随后说道：“雷霆白可不是我的孩子，她的来头要比这个还大。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威胁我的统治，那就只有她了。不宠坏她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