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见故人6
许是为了照顾君临受伤的心情,回长安的时候,君临坐在马车里,而别的人则是骑着马。
君临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只有饿极了才会啃一根喧瓜(胡瓜即黄瓜),萧泽递进来两个包子,君临也没怎么吃。
苻坚不发一言,骑着高头大马,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奉羽则是和君临坐在马车里,安慰君临。
毒公子就欠揍多了,他一边骑马一边问道:“君姑娘,请问你当时跟前凉征西大将军出去说了什么?”
君临冷冷道:“是我想出去的么?是他拖我的好么?”
毒公子感慨道:“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有危险,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摆脱险境,可这大将军还是义无反顾的冒着被你杀了的危险拖你走,可惜,最后,你还是没有跟他回前凉,这算不算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便是毒公子放肆张狂的笑声。
苻坚冷冷道:“说的好像教主你舔到最后就能应有尽有呢。五十步笑百步。”
诡异的沉默。
无人敢说话。
夜风甚凉,毒公子的心更是哇凉哇凉的。
君临不耐烦道:“西秦安定了么?厉旭下步的计划有着落了么?长安局势稳了么?和契丹交战的后续处理好了吗?怎么整天想这种有的没的的事情?”
苻坚:“……”
君临瞥了毒公子一眼,又道:“女儿找到了吗?教主的宝座坐稳了吗?厉旭的人头得到了吗?玉蟾使的仇还报不报?这么多大事不去想,整天想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有意思吗?”
毒公子:“……”
看到原本斗志昂扬的两个人一齐无精打采灰心丧气。
奉羽崇拜的看着君临,道:“师父真厉害。”
君临呵呵。
长安城。
安谷侯秦珉之班师回朝,打了胜仗,击败契丹,守住西秦,风光无限。
皇上大喜,加官进爵,金银珠宝赏赐不断。
君临也恭喜道:“恭喜侯爷凯旋归来,听说是那契丹皇帝耶律德基亲自御驾亲征,侯爷也能打了胜仗,真是令我等敬佩。”
耶律德基天生神力,勇猛无比,很少被打败过,故而君临恭喜秦珉之。
秦珉之幽幽道:“哪里哪里,多亏国师大人从名将前凉征西大将军裴恒手里守住定西城,否则就算本座打了胜仗又有什么用,西秦早就被前凉铁骑踏平。应该是国师令我等佩服。”
君临叹了口气,道:“我们怎么成了这样呢?也是,毕竟师尊的死让我们无法成为以前那样相处的师兄妹……”
“如果国师大人没有事了,请回去吧,本座还要赴宴。”秦珉之淡淡道。
君临就这样被赶出去了。
回到国师府之后,宣武高兴的迎上来。
君临高兴道:“宣武?玄英呢?云儿呢?”
宣武道:“云儿在做饭,玄英在练功呢。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见不到您了呢!哎,当时我都快被吓死了,长安城那么乱,禁军四处抓走,那厉旭也被逃走了,这几天我都躲在国师府里不敢出来呢。”
萧泽有一丝疑惑:“厉旭逃走的那晚,你为何晕倒在天牢?”
这么一说,君临也想起来了,问道:“是谁打晕你的?”
宣武为难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道:“是秋离公主。”
萧泽与君临对视一眼。
宣武没必要说谎,他跟秋离公主没有任何冤仇。
而且秋离公主确实可能跟厉旭有一些瓜葛,若不是厉旭,秋离不可能拿回她的身份。
如此说来,当晚放走厉旭的人可能就是秋离公主。
只是秋离公主与秦珉之走的很近,君临有点担心。
想了想,她道:‘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你那天也没见过秋离公主。’
宣武明白了,连忙道:“是!”
苻坚一回来,长安城的形势就变了,再加上秦珉之率领三军凯旋而归,安重阳手里的兵马根本不是秦珉之的对手。
安重阳无力与手持重兵的秦珉之对抗。
而秦珉之选择站在苻坚那边。
安重阳自刎。
苻坚告诉他,青青的死与他无关。
他的确之前去过关押青青的地方,但真的带不走青青。
他是想利用安重阳的,是想拉拢安重阳的,只是青青的死不是他做的。
安重阳一死,苻坚便又成了西秦居高无上之人。
重新执掌大权之后,苻坚大怒,厉旭居然敢绑架他,苻坚感觉前所未有的耻辱。
就算是一个武林高手又怎么样,比得过千军万马吗?
无数高手得了密令,无数禁军配合,封锁整个长安城,为的只是厉旭的人头。
苻坚布下天罗地网,厉旭必须死!
只是厉旭还是逃掉了。
快要抓到他的时候,街道两旁有人撒了好多好多金银珠宝,周围百姓们蜂拥而至,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有些禁军也留在那里捡那些珠宝。
厉旭早就走了。
御史大夫看到那么多的珠宝被哄抢一通,脸色难看至极。
(君:剧情加了加速条吗?怎么这么快?作:契丹卷都被砍了,这些剧情缩写又咋样,我只想快点完结啊!厉旭快点领便当!君:厉旭要领便当了吗?我记得不是这么容易领便当的啊,他还要抓到小重况威胁女主角我,然后弄死宣武云儿等人,怎么不抓小重况了?作:因为我想完结,这段砍了。君:这段砍了无法衬托厉旭的残忍啊这人物就不饱满了。作者君:滚,厉旭这个打酱油的要什么饱满?)
安重阳身败名裂,无人为其收尸,所有人都说他是败类,是耻辱,活该如此。
谋逆之罪诛九族。
安重阳的父母双亲,家眷等人皆是饱受牵连。
九族之内,所有的亲人都迫切的想要跟他切断关系,君临据理力争,终于把处死改成流放。
其实君临知道,不全是安重阳的错。
他也只是被别人给愚弄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安府,如今依旧是一片废墟,里面的丫鬟走的走逃的逃。
曾经手握重兵的安重阳,如今已经是一个罪人,千古罪人,尸身被人践踏,被人嘲笑。
君临找到安重阳的尸身,给他挖了一座千里孤坟,没有墓碑,没有陪葬品,有的只是简陋的草席。
君临想,不会有人知道如今这孤坟里埋葬的居然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安太尉吧。
曾经的安重阳受人敬仰,君主器重,九族之内所有人都巴结奉承他,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想要跟他沾亲带故。
如今,所有人都嘲笑他,讥讽他,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
也许,当年的宋辑也是如此,同样的境遇,同样也是埋在不知名的地方,普普通通的一捧土。
师尊说仁而爱人,天道有常,世事无常。大概就是指这些吧。
如果不是师尊,恐怕宋辑的骨灰可能一直待在东晋。
如今,君临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是宋辑的女儿。
她该怎么看待自己二十年拥有的荣华富贵与权力地位呢?那些全部都是公主这个身份带来的。
原来,她并不是公主啊。
不是公主,却是被前凉万千子民的税赋所供养的人。
越想越心烦。
安重阳的死,令君临想到了宋辑。
君临去了一趟前凉边境。
她想找到那处孤坟,她想找到十年前去的那古道边。
因为那里有个坟冢,是宋辑骨灰埋葬的地方。
临走前的一天晚上,君临坐在屋顶上喝酒。
酒入愁肠,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也没察觉。
“你去哪?”萧泽问。
君临笑了笑,眼中有超乎常人的成熟与苍桑,道:“我想去见宋辑大人。还有几天就是他的忌日了。不知道宋辑大人明确的忌日,但应该就是这几天。而且,十年没见,我该去看他了。”
说到最后,君临的声音有点嘶哑。
第一次以女儿的身份去见他。
见那个战功赫赫没有叛国却身死战场背负万千骂名,所有亲眷都被牵连死去的前凉战神宋辑。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二十年来一只叫着父皇的人。
说不怨是假。
说恨也是假。
二十年来,父皇待她不薄,真的不薄。
非但不薄,待她极好极好。
如果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这一辈子都会无比的尊敬与爱戴她的父皇。
也现在爱不了也恨不了。
她坐在屋顶上喝了很多酒。
鬼谷派禁酒。
师尊从来不喝酒,她也不喝。
只是现在好难受,她觉得,也许喝了酒就不会难受了。
只是她猜错了。
喝了酒,还是很难受。
腹中翻涌,呕出透明酸臭的酒渍,胃子像是被火刀搅了一般,无比酸涩无比辣痛。
萧泽夺过她的酒壶,扶住她,用袖子擦擦她的脸,不悦道:“喝了多少?”
君临说:“很多很多,不,不够多……”
萧泽抱着她,道:“不要喝了。”
君临突然哭了,说:“我不是公主,父皇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宋辑,所有人都知道,我,我只是自己不相信而已……”
萧泽抱紧了她,道:“我知道。”
君临说:“不恨父皇感觉对不起宋辑大人,恨父皇感觉对不起父皇。我该怎么办?”
“无论你父亲是谁,无论你是不是公主,你就是你。”萧泽说。
君临没说话。
他说:“一切都过去了,上一辈牵扯这些事情的人都去世了,活着的人要开开心心,我要你开开心心,痛苦、烦恼我不希望你去想。”
君临握住他的手,头倚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答应你,我以后都开开心心的,不痛苦,不烦恼。我再也不哭了。我答应过师尊,我再也不哭了,我也答应过你,我再也不哭了,你看我没在哭。”
君临坚强的笑了笑。
萧泽叹了口气,并不言语。
第二天。
君临启程去前凉。
长安城形势未稳,秦珉之借用萧泽。
于是君临便只身前往前凉。
君临其实还是有点小遗憾的,她想带萧泽见宋辑大人,告诉宋辑大人,她很好,她找到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这也算是见父母吧。
可惜,西秦事多,君临的打算没咋实现。
君临想:不要紧,再过一年再带泽兄见她父母,宋辑大人要见,父皇母妃也要见,还有师尊更要见,这个人是她选的夫婿。虽然这四个人都不在人世,但是君临知道,他们都是爱着她的,都是把她当女儿养的。
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月。
古道旁,几处人家,灯光点点如碎掉的水晶一样熠熠生辉。
一如十年前初来那般。
那时候师尊也在,师兄也在。
宋辑大人的坟还是师尊找的风水宝地,也是师尊埋的。
千里孤坟,诚然荒凉的很。
经过十年的雨打风吹,那已经不像是坟了,像是比周围土地微微高一点的小土坡,很容易被忽视。
君临重新修葺宋辑大人的坟。
人烟稀少,人迹罕至,渺渺悲风萧瑟里。
风云卷落叶,古树枯藤,萧索冷风更是鼓得君临发丝翩翩飞舞。
一如十年前一般。
十年前,君临是不情愿的磕头。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就算宋辑大人时战功赫赫的扬烈将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跟宋辑大人又不熟,干嘛只有她一人磕头。
最终在师尊的逼迫下,她还是磕了头。
现在,无人逼迫,师尊不会在这里,因为师尊已经死了。
她还是磕了头。
“宋辑大人,不知道该称呼你为什么,爹,还是将军呢?我很好,我过得很好,还有,对不起。”
“原来宋响是我亲姐姐啊,怪不得,怪不得她明明总是欺负我,我却那么喜欢她,还有慎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她们,相反,宋响是为了保护我死掉的。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我吧,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你们也要好好的,再见了。”
君临走了,她回长安城去了。
一路畅通无阻,没遇到任何故人,也没遇到任何土匪。
回到国师府。
没看到泽兄,也没看到秦珉之。
倒是有个姑娘求见。
君临见了。
那人一袭紫衣,见了便问道:“你就是君临?”
君临艰难的想起这个姑娘,道:“你是谢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