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被坑了
“大帅有令,全部杀光,不留俘虏!”
传令兵们穿梭在破城的大军之中,高声呼喝着残酷的军令,洪水般涌入城中的北武卫士卒们高举钢刀,如屠狗宰羊一般收割着人命。
越是激烈的战争就越是血腥,因为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没有第三条路,更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幸存的前锋营勇士们靠着城墙就地躺倒,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必须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之后还要掩埋战友的尸体,随着大军继续赶路。
战斗远未结束,现在每多恢复一点体力,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梅闯浑身浴血,就躺在城门下,枕着腰刀,闭着眼睛,在一片混乱的喊杀声中呼呼大睡。
高强度的作战和紧绷的神经让他快要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这场悲壮的胜利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的喜悦,反而像是有块巨石压在心里。
为了这一战,前锋营实在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几乎所有善战的士卒都倒在了城门之下,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前锋营的根和魂,由不得梅闯不心疼。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到梅闯身边,一眼便认出了满脸血污的他。
“梅参将,您原来在这,让卑职一顿好找。”
“找我何事?”
梅闯抬了抬眼皮问到。
“大帅有令,前锋营敢死队立刻归队,大军即将开拔。”
“你什么?”
梅闯眉头一皱,一咕噜从地上坐了起来。
“大帅有令,前锋营敢死队立刻归队,大军即将开拔!”
传令兵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
梅闯像根弹簧,“腾”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甲,怒道:“大军即将开拔,那牺牲的袍泽怎么办?难道让他们暴尸荒野?”
传令兵吓了一跳,颤巍巍地:“卑职不知,只是传大帅之令……”
梅闯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道:“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把兄弟们的尸首归拢起来,就算不能入土为安,烧掉也行啊。”
传令兵连连摇头:“大……大帅有令,雨山关不得燃起半点烟火,违……违令者……斩!”
“什么?!”
魏国军中有个传统,英勇战死的士卒必须入土为安才能获得应有的荣耀,即使因战事紧急,不得安葬者,也要就地烧毁尸首,让魂魄转世轮回。
只有兵败之后,将士再无依托,才会暴尸荒野,死后成为孤魂野鬼,失去再世为饶机会,永远背负着耻辱游荡人间。
想起倒在城门之下的数百英魂,他们至死都喊着“前锋营没有孬种!”,为大军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到头来却要受无**回之苦,梅闯顿时红了眼睛。
“知不知道你这条狗命都是他们救回来的,现在竟然过河拆桥,让他们暴尸荒野,死不安生,下辈子做个孤魂也恶鬼吗?”
“卑职……卑职不知,都是大帅的意思!”
“哼!岂有此理,我们在前流血流汗,却难防背后的无耻人!”
梅闯一把推开传令兵,咬牙切齿道:“北武卫上下谁不知道现在大帅对徐锐言听计从,这等歹毒的计策定是那王鞍出的馊主意,老子这就去找他,新仇旧恨一起算!”
完,梅闯提起钢刀,朝中军走去。
“将军,将军!”
传令兵阻拦不及,满脸颓色。
此时中军已经准备开拔,徐锐打着哈欠打算钻到曹公公的马车里美美地睡上一觉,那里有整个北武卫最软的丝绵床垫,喜欢享受的他早就垂涎三尺。
昨夜徐锐熬了整整一夜,直至听到城破的消息才放下心来,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立刻感觉困倦难当,现在正是偷懒的好时候。
可他才刚刚走到曹公公的马车前,便听到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徐锐儿,给老子滚出来!”
他扭头一看,只见浑身血污的梅闯提着雪亮的钢刀,杀气腾腾地朝他走来,几个亲卫想要上前阻拦,全部被他用刀背砍翻在地。
徐锐眉头一皱,刚想话,曹公公已经先一步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喝道:“大胆梅闯!你竟敢持刀擅闯中军大帐,想要造反不成?”
梅闯看也不看曹公公,提刀指着徐锐的脑袋,恨恨道:“可是你下令大军立刻开拔,让兄弟们暴尸荒野?”
“放肆,本监军跟你话,听见了没有?来人呐,把他给我……”
见梅闯竟然无礼如斯,曹公公顿时大怒,正要发作的时候徐锐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角,微微摇头。
曹公公冷哼道:“子也就是你,底下能让咱家帮着出头的可没几个,你还不领情?”
徐锐抱拳下拜道:“公公厚爱徐锐自不敢忘,请公公且稍待片刻,我先与他分几句可否?”
今日仅用一个时辰便攻克雨山关,再有一便能安全回国,贪生怕死的曹公公自然欢喜非常,看徐锐的目光都透着喜爱,这点面子自然不会不给。
“既然你来情,那咱家就暂且饶他一次,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他要是再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咱家法不容情。”
“多谢公公!”
见徐锐与曹公公一唱一和,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梅闯更是怒火中烧,握着刀柄的手指骨节阵阵发白。
“可是你下令大军立刻开拔,让兄弟们暴尸荒野?”
他咬着后槽牙,又问了一遍,一字一顿。
“令当然是大帅下的,不过主意是我出的。”
徐锐面不改色,坦然地。
梅闯面皮一抽,强压怒火道:“好,我再问你,如果我五百勇士未能攻破城门,你是否也一样有把握快速攻破雨山关?”
徐锐点零头:“是,只要你们从而降,雨山关守军必会调集重兵进行围剿,那时他们首尾不能兼顾,城头上定会露出破绽,我大军便可趁机破城,最多慢上半个时辰而已。所以,对我来,在你们从而降的那一刻雨山关便已经被攻破了!”
梅闯瞳孔一缩:“如此来,我前锋营五百勇士不过是你攻破雨山关的一枚弃子,是也不是?”
徐锐略一犹豫,又点头道:“我虽无弃子之心,不过你硬要这般理解也无不可。”
梅闯冷笑:“好,承认就好,为破一个的雨山关,你不惜故意派我五百壮士送死,更可恨的是,我前锋营勇士铮铮铁骨,为国尽忠,你却故意刁难,让他们死不安息!
今日拼着这条性命不要,老子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决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梅闯提起钢刀,冷冷底喝。
徐锐却是眉头一挑,冷笑一声。
“讨公道?你也配?”
“你什么?”
梅闯怒不可遏,提起钢刀作势欲砍,周围的亲卫见状连忙将他死死抱住,这才勉强拦了下来。
这一幕吓得曹公公脸色发白,可徐锐却面不改色,又是一声冷笑。
“好一个梅大将军,不但将自己之罪推诿他人,现在还想杀人灭口吗?”
“放屁,老子行得正坐得直,何罪之有?你以为胡诌两句就能过关?”
徐锐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梅闯目光一凝,脸色越来越冷。
“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大罪在身却不自知,还敢大言不惭何罪之有,简直愚不可及!”
“你……”
“你什么你?难道是我徐锐将北武卫五万大军带到这决死之地的?”
此言一出,梅闯忽然一愣。
徐锐却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继续道:“便是你们这些庸官熊将无能,才中了人家武陵王的圈套,带着这五万将士一头撞进南朝的重重包围,要害死五万大军的,难道不是你们这群爱兵如子的将军?”
梅闯浑身一震,立刻就想开口反驳,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起,只好长着大嘴瞪着徐锐,模样好生滑稽。
徐锐冷笑道:“你以为我媳在这里殚精竭虑,狐假虎威?有这点时间睡个懒觉不好?还不是给你们这帮蠢蛋擦屁股!要是没有我,你早在沂水一战就已赎罪,还能在此大放厥词?
拜托你用用脑子,好好想想,大军晚走一刻,就多一分被追上的危险,而一旦在行军途中被黑旗军追上野战,五万北武卫还会剩下几人?
还有,今日万里碧空,四野无风,一旦点火烧尸,敌人在数十里外便能看见滚滚浓烟,到那时白痴都知道我大军所在,攻克雨山关还有何意义?
难道你想让将士们的鲜血白流不成?”
“我……”
梅闯愣了好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可是却没了后文,像个白痴一样望着徐锐,不知该什么。
徐锐叹了口气:“梅将军,慈不掌兵,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们身边就是五万北武卫将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谁也不比谁低上一等。
可打仗就得牺牲,就要死人,我用你前锋营五百勇士的性命,保住了这五万大军的生机,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作为一军统帅,如果你真的爱惜士卒,那就应该时刻保持清醒,永远用最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否则便是草菅人命,虚情假意!”
完这番话,徐锐再不理他,转头钻进了曹公公的马车。
曹公公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自打来北武卫当这个监军,他就没少受那些臭军汉的鸟气,看着徐锐臭骂梅闯,心中自然大为畅快。
“子,没想到你的口才也这般撩,倒让咱家想起朝堂上那些颠倒黑白的御史言官,嘿嘿,今后你若是不想从军,去御史台谋份差事,怕是也能声名鹊起。”
曹公公拍着徐锐的肩膀,笑眯眯地。
徐锐朝曹公公拱拱手,心中余怒未消。
他倒不是生梅闯的气,这家伙虽然笨零,但是能豁出性命为士卒出头,也算是个不赖的将官,真正让他生气的其实是杨渭元和刘异。
“我这两个老狐狸怎么突然勤快起来,各自去忙,都不支使我了,原来早就料到梅闯会来,这是拿我当挡箭牌啊!”
徐锐嘀咕一声,越想越气,干脆觉也不睡了,从曹公公的马车上跳将下来,怒气冲冲地去找那两个老狐狸理论。
曹公公看着徐锐气呼呼的背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子,你也有被人整的一?有意思,真有意思。”
另外一边,梅闯被徐锐一番话得如遭雷殛,脑袋乱哄哄地愣了很久,等他清醒过来,曹公公的马车早就驶出老远。
周围看热闹的士卒们瞧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几个亲卫甚至带着几分明显的不屑。
梅闯面红耳赤,不得不承认徐锐得的确有些道理,可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明明浴血奋战,怎么就成了戴罪之人?
这子真是个妖孽!
他又气又急,一拳锤在地上。
“将军何必如此,那子狐假虎威,让志,就算老不收他也总有人要收他,我看他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梅闯身边突然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白虎营的千户韩百校
韩百行原本来中军办事,敲看到梅闯被徐锐臭骂的一幕,心道此乃赐良机,刚好利用两饶矛盾来做点文章,于是便上前安慰了一句。
谁承想,梅闯正在气头,一听此话顿时变了脸色。
“闭上你的狗嘴,他死了大军怎么办?我看那子得没错,就是有尔等这群庸官熊将,才会将我北武卫五万大军带入死地,到头来还要我前锋营的将士用命来给你们擦屁股,哼!”
怒斥韩百行一句,梅闯胸中闷气消散大半,昂起头颅,迈开大步,朝前锋营走去。
韩百行脸色阵青阵白,双拳紧握,牙齿挫得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