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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疆(三)

楼之敬笑了笑:“我过的,你身上有酒香,只要离得稍近了些,我就知道是你了。”

“那白飞秧身上也有酒香啊,你为什么不猜是她?”

许是近日思虑太多,拂裳心中烦躁,便无缘无故地找起碴儿来。

可话出口,她却又后悔了,正想道歉,却听得楼之敬低声:“不一样的。你跟她不一样,跟她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他这话时语调放得极缓,绵绵软软像是带了无限情意,以致直到跟着楼之敬回了主屋,拂裳脸色还是绯红绯红的。

她站在窗边,盯着腊月里还依旧一片翠色的绿萝看了许久,等脸上热度慢慢下去后,才轻声:“之敬,让我做引子吧。你也知道,我师父是个算命的,虽然坑蒙拐骗的次数不少,但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他给我算过我的命格,我也是卯年卯月卯日卯时出生的人。”

这话出口,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中大事般,拂裳转过头,朝楼之敬笑得眉眼弯弯:“之敬,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没来由地喜欢。”

话一完,拂裳眼泪便落下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哭,只觉得心中有大片大片的难过漫袭,压得她险些不能呼吸。

许是听到了她抽噎的声音,楼之敬摸索着走到窗前,轻轻拥她入怀,半晌,忽然问她是什么时候对他钟情的。

拂裳埋首在他的胸前,想起三年前她跟随师父来到这锦绣城,在街口摆了个算命摊子,与师父一唱一和地忽悠着人来算命,几个月下来,竟也赚了不少钱财。

于是师父给她这个爱酒之人开了间雪月阁,又花大价钱给她存了无数名贵酒种,让她不至于嘴馋时找不着酒喝。

而她遇见楼之敬的那,雪月阁刚建成没多久,她窝在雪月阁的二楼嚷嚷着让师父买酒,转头便看见楼之敬坐在大红软轿郑

有风吹起轿帘,堪堪露出他那张俊朗非常的面容,以及那双没什么光彩的墨黑眼瞳。

她捂着胸口,觉得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随后她便听见师父模模糊糊地解释,那人便是楼之敬,是悲恸妻子过世,盲了双眼的楼家家主楼之敬。

她头脑昏昏沉沉,又指着跟在楼之敬身后的那顶绛红软轿问,既然那么伤心,为何又另娶她人。

到另娶她人,她只觉得心间密密麻麻地疼,没听清师父到底了些什么,只听得他叹息一声,:“拂裳,有些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

于是为了弄清自己所见到底是真是假,她千方百计地搜寻探查楼之敬与白飞秧的前尘过往,又千方百计地想以酒引起楼之敬的注意。

可惜她只会喝酒,酿酒技术是一窍不通。谁知在她毫无章法地捣腾下,她竟真的酿出了一种奇酒,便是三年前名动整个锦绣城的拂雪。

虽然那斟拂雪没能引起楼之敬的注意,但到底引得爱极楼之敬的白飞秧前来,于是她便顺水推舟得白飞秧同意,让她住进了楼府。

如今,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年关将至,白飞秧整日不见人影,紫貂也不知道跑到哪儿玩去了,就连楼之敬也开始对她避而不见。

倒是曲明臣三两头地往楼府跑。她也曾问过楼之敬,曲明臣频繁来访有何企图,甚至疑惑曲明臣是不是根本不希望他酿出锦绣流光,又问楼之敬是不是跟曲明臣有什么过节。

可每次她问到最后,楼之敬总是莫测一笑,:“拂裳,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师父这样,他也这样,拂裳不禁有些怀疑,师父和楼之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可她还是更加忧心酿不出锦绣流光,会让楼家威望毁于一旦。她忧心忡忡地往楼之敬所住的方向走,谁知她正准备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敲开窗户跳进去时,一直避她不见的楼之敬先一步把窗户打开了。

“拂裳,不要闹。”

他站在窗前,双眼依旧无光无神,却在窗台绿萝的掩映下,显现出卓然出尘的俊朗风姿。

于是拂裳来之前脑海中浮现的所有思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你一直不肯见我……”

楼之敬没回答,摸索着走到门前,让她进来,然后把手中暖炉塞进她被冻得通红的手中:“冷,别生病了。”

拂裳还是委屈,楼之敬却又将一块玉石放在她的手心里——正是那日紫貂含进嘴里死活不肯吐出来的萤石玉坠。

楼之敬合上她的手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拂裳,无论何时,都不要摘下它。”

拂裳愣愣地顺从他的意愿将玉坠戴到脖子上,转身却见楼之敬斟满了三杯酒,一杯一杯地让她喝下。然后在她意识模糊之际问她,明明探查了他前后那么多事情,为何不顺便查一查他的原配妻子叫什么名字。

她迷迷糊糊地答:“查过的。”

可是城中无一人知晓原配模样,更别姓名了。

楼之敬眉间挂满悲伤,见她迷蒙望来,又将悲伤偷藏在眼角,极轻极轻地:“她叫拂裳,与你有着相同的姓名和模样。所以,吾妻拂裳,我不会再让你有事的。”

至此时,拂裳再迟钝,也知道楼之敬倒给她喝的那三杯酒,便是六年前仅剩的一点儿锦绣流光酒了。

一杯梦不醒,再杯忆前尘,三杯醉浮生的锦绣流光酒。

而后拂裳便陷入了有着无数欢笑与泪水的前尘过往里。

过往里的楼之敬丰神俊朗,远远朝她望过来的双眸明亮得像是有万千星河映入,无端让她双颊红了又红。

那时的楼之敬眼还未盲,也还未声名大噪,整日钻研酿酒技艺,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直到有一日,坐在他身边削果皮的拂裳不慎划破手指,血珠飞进刚要封坛的酒液里,顿时有浓郁酒香飘浮在庭院里,久久未能散去。

随后楼之敬便有些焦虑了,急急忙忙拉她进了屋子,又叮嘱她以后谁来都不要开门,才开门疾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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