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别欺负我
李水看着公孙城,忽然一脸委屈的道:“公孙大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弹劾我?”
李水的表情让公孙城心情大好。他微微一笑,道:“无冤无仇?你为祸大秦,那就是冤仇。老夫身为大秦之臣。自然要铲除奸佞。”
李水咬牙切齿的看着公孙城,好一会道:“你莫要欺负我,我义兄李信,不日就要从北地回来了。”
公孙城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心想:槐谷子这家伙,没有了陛下的庇护,果然就如同时丧家之犬一般啊,今日更是把李信搬出来了。可笑,可笑至极。
其他人看着李水的这幅窘态,也纷纷嗤笑不已。议政殿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有几个素来与李水不和睦的朝臣,也加入到了公孙城的队伍当中,对着李水嘲讽了几句。
李水掏出来一个竹片,道:“你们再欺辱我,我可要将你们的名字记下来了。等将来我义兄回来,挨个报仇。”
朝臣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报仇?李信那家伙,有勇无谋。昔日槐谷子没来的时候,单单一个王离,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等槐谷子被软禁在宫中之后,就算李信回来,又能把大伙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念头,这些朝臣笑呵呵地,纷纷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一副“我就算把名字告诉你,你又能奈我何”的样子。
李水很认真的将他们的姓名都记下来了。
时间不长,时候到了,百官入殿,开始议政。
今日嬴政很严肃,看着群臣道:“今日,朕召诸卿前来,特地商议槐谷子一事。”
话音刚落,公孙城就站了出来,道:“陛下,臣要弹劾槐谷子。”
弹劾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抢占先机。现在李水眼看就要倒了,第一个推他的人,当然是首功,在后面跟风的就差远了。
公孙城很懂得这个道理,因蹿一个跳了出来。
嬴政没有表示反对,微微点零头。
公孙城见皇帝许可,喜得抓耳挠腮,道:“陛下,槐谷子入咸阳,已经数月有余。数月以来,咸阳城无一日安宁。”
“多少朝臣身死?多少百姓抛家舍业?此人,实为大秦灾星。”
嬴政淡淡的道:“可有证据?”
公孙城愣了一下,心想:人尽皆知的事,要什么证据?
不过既然陛下要证据,那是一定要拿出来的,于是公孙城搜肠挂肚的道:“身死的朝臣有王离、赵高、马凌暑、阎乐……”
公孙城正在挨个的数人,嬴政忽然淡淡的道:“这些人身死,莫非有冤情?”
公孙城又愣了,道:“没有冤情。”
嬴政道:“既然没有冤情,那他们是罪有应得。槐谷子将他们抓出来,难道不是有功?”
公孙城哑口无言。心想:怎么回事?陛下不是已经厌恶槐谷子了吗?怎么感觉气氛不对?
不过他很快想到,陛下毕竟是圣子,即便厌恶槐谷子,也需要证据,而不愿意利用君王的权威杀人。
想到这里,公孙城精神抖擞,道:“杀朝臣,槐谷子有功,然而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槐谷子则有过。臣听闻,咸阳城百里之外的百姓,也已经聚集到了商君别院周围。抛家舍业,挣扎求活……”
嬴政极为不耐烦的道:“此事早已的明明白白,你又要拿出来,简直是迂腐不堪。”
公孙城懵了:我弹劾槐谷子,被陛下训斥了?陛下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仅公孙城懵了,不少朝臣也懵了。
莫非……陛下还没有厌烦槐谷子?他们忽然有点后怕了,这几,可是熬夜写了不少弹劾槐谷子的奏章啊。现在都在陛下那里呢。
如果槐谷子平安无事,那岂不是和他结下了深仇大恨?
尤其是在宫门口讽刺过李水的一群人,更是忐忑不安。有些人,已经面色惨白,身体打晃了。
公孙城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退路?无论陛下的态度是怎么样,自己都必须争取一下了。
于是他大声道:“陛下,百姓流离失所,确有其事,臣亲眼所见。”
嬴政呵呵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那你可知道,百姓为何流离失所?为何家中有田却不耕种,反而要去商君别院?”
公孙城不出话来了。
嬴政站起身来,大声斥责到:“蠢材。他们在商君别院,与那些方士做生意。所获利润,百倍于种田,他们岂能不来咸阳?”
公孙城硬着头皮道:“然而,百姓四处流窜,不利于下安定。”
嬴政大怒:“公孙城,你要朕做一个不许百姓吃饱饭的千古一帝吗?”
公孙城战战兢兢,不敢再话了。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道:“今日朝议,百官畅所欲言,朕赦你无罪,你继续。”
公孙城已经彻底怕了,唯唯诺诺的道:“臣……臣已经完了。”
嬴政冷声道:“你没有完,这几日,你洋洋洒洒,给朕上书万余言。里面的内容,多得很呐。今日在朝堂之上,你却不肯了。究竟是何用意?”
公孙城头上冒汗:罢了,罢了,死就死吧。
于是他硬着头皮道:“陛下,百姓来到咸阳,确实可以挣得钱财。然而家中土地荒芜,久而久之,必定酿成饥荒。”
嬴政淡淡的道:“朕已经按照槐谷子的建议,建立常平仓。如今粮价节节攀升,不少百姓已经回乡耕田。得益于槐谷子的代田法,与租赁耕牛的策略。以往需要四个人耕种的土地,一个人便可以照看过来。”
“如今咸阳附近的百姓。夫妻二人,往往一人在家耕种,另一人在商君别院做生意。日子比以往好过了数倍。”
“这些消息,随便一打听,人尽皆知。你身为朝臣,口口声声为下着想,为万民着想。可你对下,对百姓一无所知。朕真是失望至极。”
公孙城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想再弹劾下去了,只想抽身离开
嬴政淡淡的道:“继续。将你奏折上列出来的罪名,一一出来。少了一样,便是欺君。”
公孙城硬着头皮道:“臣还要弹劾槐谷子,无故挑衅,与匈奴开启战端。”
嬴政淡淡的道:“边关捷报频传。怎么?你觉得朕不应该开疆拓土?你觉得朕应该龟缩于中原,匈奴人来的时候,便抵御一下,匈奴人走了,便装作相安无事,继续歌舞升平?”
公孙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嬴政道:“陛下乃雄主,渴望扫平边患,渴望留给子孙后代一个太平盛世,臣佩服不已。然而……然而匈奴乃苦寒之地。即便攻打下来,也无法耕种。”
“派兵戍守,虚耗钱粮,百姓负担极重。若将大军撤走,那些草原上的部族,数十年后,便会卷土重来。”
“因此,这匈奴人,便如同是野草一样,大火固然可以将他们烧为平地,然而来年他们必定重新生长出来,实在是无此必要啊。”
“臣私下曾经计算了一番。昔日七国争雄。秦、赵、燕三国,皆曾修筑长城,抵御匈奴人。一处有警,数处呼应,效果颇佳。”
“而陛下不如征伐发民夫,将三国长城连接起来。如此以来,所花费的钱粮人力,要远远于大军出征,而效果则极为明显。”
“况且长城修筑成功之后,可以凭此控制商贾来往。杜绝匈奴人获得盐、铁。如此一来,匈奴人日间困顿,不费一兵一卒,实力自然削弱。”
嬴政满意的点零头:“这条建议,倒是中肯。”
公孙城听到嬴政夸赞,顿时松了口气。看来陛下今日果然是想扮演一个公正无私的圣君主啊。
如此一来,刚才对自己的训斥,是做给槐谷子看的?意思是,并非皇帝厌弃了你,而是实在你有罪,不得不处罚?
想通了这一点,公孙城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了,道:“陛下,臣还要弹劾槐谷子,欺骗下方士。”
嬴政淡淡的道:“来听听。”
公孙城躬身道:“槐谷子以寻仙之名,招揽下方士。然而,他真正寻仙了吗?并没樱”
“那些方士,被滞留在商君别院之外。每日被附近的黔首敲诈。黔首是民,那方士就不是大秦之民了吗?”
“槐谷子以方士之钱财,救济附近的黔首,分明是慷他人之慨,有收买人心之嫌疑。”
嬴政微微点零头。
公孙城看见嬴政点头,都已经快要激动哭了。更加铿锵有力的道:“不仅如此,槐谷子将那些方士送往极西之地寻仙了吗?并没樱臣听闻,那些方士,被送到了匈奴的地盘,整日寻找什么矿石,什么奇珍异草。可至今为止,满朝文武,谁曾经看到了一块铁,一块铜?”
“臣怀疑,槐谷子是以寻仙的名义,将这些方士全部流放了。槐谷子,一直与方士不共戴。这一次,恐怕是要借机报复,将下方士,一网打尽。”
“臣大胆揣测,槐谷子的目的,是害死所有方士,从此以后,为陛下寻找仙人,炼制仙丹的事情,只有他槐谷子一人可以做。那他就更加没有制衡,可以肆意妄为了。”
李水看着慷慨激昂的公孙城,心想:“这人是个人才啊,想象力很丰富啊。”
嬴政也笑了:“有些意思。”
公孙城直接将这笑容当成了对自己的认可。
他心中得意,忍不住想:昔日牛斗也曾经弹劾槐谷子招揽方士,结果一败涂地。关键是这蠢材,都没有到点子上啊。若牛斗还在这里就好了,老夫要让他当面看看,真正的弹劾是怎么样的。
略微一分神后,公孙城继续道:“除此之外,槐谷子先招揽方士,后购买仆役,手段粗暴。这才有了近日纵奴行凶一事。事后槐谷子坚持不承认,一口咬定有人在陷害。”
“这铁手究竟是不是商君别院的匠户,已经死无对证了。然而即便他不是,即便当真有人在栽赃陷害,那又如何?若非槐谷子平日嚣张跋扈,会有人以此陷害他吗?为何没有人陷害我呢?”
李水没话,心想:这可是你求着找陷害的啊,回头可别哭。
嬴政点零头,道:“公孙城,前面的内容,胡言乱语,不切实际。后面的,倒是有些意思。”
公孙城兴高采烈的行了一礼。欲扬先抑,这道理他懂。
嬴政又对朝臣们道:“你们,都有谁是这个意思?”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站出来了。有些人觉得,弹劾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不站出来,反而两头不讨好。
还有一些人,本着从众的心理,也站出来了。
嬴政淡淡的道:“勇气可嘉。季明,将他们记下来。”
季明答应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挨个记名字。
朝臣们都有点不安。按道理,陛下是在赞许他们,毕竟了一句勇气可嘉。可是当堂记名字,怎么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呢?
这时候,嬴政看向李水,淡淡的道:“槐谷子,平日有券劾你,你总是滔滔不绝,今日为何不发一言?”
李水道:“臣不善辩,喜欢讲证据。”
满朝文武都有点无语:这话不脸红吗?是谁动不动污蔑别人谋反的?
嬴政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
李水道:“方才臣听了一会。公孙大券劾我,主要是三件事。其一,出征匈奴,劳民伤财。其二,招揽方士,骗他们去西域。其三,飞扬跋扈,纵奴行凶。这些,臣都可以一一解释。”
嬴政点零头。
李水道:“臣的证人,已经预先带到皇宫中来了。请陛下允许他们上殿。”
嬴政淡淡的道:“允。”
公孙城有点不安:“人证都带来了?槐谷子是有备而来啊。”
李水心中冷笑:“笨蛋,这些人证都是陛下帮我准备的。你和谁勾结不好,偏偏和季明混到一块,这次还不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