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把水搅混

嬴政发话,群臣们都不敢再坚持了。而且他们心中也明白,即使坚持也没有意义,皇帝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劝谏是没有用的。

于是朝臣们只能尽力补救了。而补救的方法,就在科举本身。

皇帝让大伙讨论,如何科举,那就在这上面做文章吧。

有一个朝臣站出来,道:“自古以来,人有贵贱之分。臣以为,科举考试亦当如此。不如按照爵位,将下百姓,评定等级。上等者做大官,中等着做官,下等者为平民,不许参加科举。”

嬴政淡淡的问道:“那这等级,应当如何评定呢?”

朝臣道:“凡五服之内,有亲族为公卿者,定为高级。高级子弟科举,选中者可以为公卿。凡五服之内,有亲族为大夫者,为中级。中级子弟参加科举,选中之后可以为大夫。至于其他低等爵位,为低级,则不令其参加科举。”

朝臣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个建议提的很好。

李水不由得冷笑:“公卿以上爵位,能有几人?来去,举荐变成科举,还是你们关起门来玩?那选择科举还有个屁用。”

朝臣有些不快:“那槐大人以为,应该用什么方法?”

李水淡淡的道:“不论出身高低,量才任用。”

淳于越断然反对:“不可。须知仓廪实而知礼节。那些贫困的黔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饥饿寒冷之时,往往会生出歹念。杀人放火,入山为盗,多半是这种人。这样的凶人、恶人,岂能入朝为官?老夫以为,依照爵位科举,更为妥当。”

李水翻了翻白眼,道:“淳于博士此言差矣。按照你的,那些凶人、恶人,必定是穷苦人。穷苦人有几个识字的?有几个了解朝政的?他们能考得过就有鬼了。所以你不必担心,科举取士,取上来的,还是家境殷实的比较多,心地善良的比较多。”

淳于越叹了口气,不再话了。

嬴政见朝臣们都哑火了,微微一笑,道:“那就不问出身,择优录取。”

李斯忽然道:“陛下,臣以为,择优录取,倒也罢了。商人却万万不能参加科举。”

这一点,嬴政倒没有异议,点零头。

李水也没话,表示理解。这个时代,农业还很脆弱,必须要予以保护。若不对商人进行种种限制,农民必定对获利更多的商业趋之若鹜。

到那个时候,街上全都是投机倒把的商人,却没有人进行农耕。

没有实业的繁荣,是虚假的繁荣。空中楼阁而已,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垮掉。

商人想要获得平等的权利,还是再等等吧。等农业稳固了之后,再兴工商不迟。

确定了择优录取的原则之后,朝臣们又开始议论,考试的内容应该是什么。这一下彻底变成了百家争鸣。

李斯等人主张从发家经典中出题,淳于越主张从儒家经典中出题。即便是他手下的那些博士,也纷纷站出来,认为应当从本派出题。

这些人很聪明,聪明人总是很敏锐的。他们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的学一旦被确定为考试内容,就一定会迅速发展,进而占据整个下。

最后议论来,议论去,还是嬴政最终决定,考题为实务策,重在务实。至于用儒家的理论作答,还是用法家的理论作答,那就看考生自己了,只要言之有理,不拘哪一家的意见,都可以录取。

李水听得连连点头,心想:“这个办法好。既可以百家争鸣,又可以促使这些学,务实而不务虚,免得像后世那样,将文人培养成了一个个埋在故纸堆中的老学究。”

接下来,就是确定考试时间,录取人数,以及录取之后,授予何等官职。

这些不涉及朝臣们的利益,他们侃侃而谈,倒是很快就有了一个合理的章程。

两个时辰之后,朝议结束了。所有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感觉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

走出议政殿的时候,有一位朝臣叹了口气,道:“老夫参加了上百次朝议,灭六国,征战下,种种大事都经历过了。可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口干舌燥,血脉贲张。”

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道:“原本以为今日的朝议,是要论功行赏,解决马凌暑一案而已,没想到重头戏居然是科举。”

“真是有些措手不及,我等连互相商议,深思熟虑的机会都没有,就纷纷败下阵来,到现在也有点心情恍惚,怎么这科举,就成了定局呢?”

王绾忽然走到李水面前,笑眯眯的道:“槐大人真是好胆识啊。竟然提出科举一策,此策一出,下震动啊。”

周围的朝臣都纷纷看向李水,眼神之中,颇有些敌意。

李水大声道:“丞相岂能凭空污人清白?这科举,怎么就是我提出来的?”

王绾到没想到,李水居然会断然否认。他看着李水道:“方才在朝堂上,满朝文武,唯独槐大人赞成科举之法。这难道不是你向陛下建言的?”

李水道:“满朝文武,都知道此策一出,必然遭到众刃视。我槐谷子有那么蠢吗?做这种树敌的事?”

王绾一愣,心想:“这家伙,好像还真的没有这么蠢。”

李水接着道:“提出科举之策的人,必定是个狡猾的人。他提出者计策之后,唯恐别人注意到他。因而,刚才在朝议的时候,谁不发一言,谁的嫌疑就最大。比如……”

朝臣们都竖着耳朵听着。

李水呵呵一笑,道:“比如赵高大人。他的表现,不有点奇怪吗?”

朝臣们都不由得点零头:“推举制改成科举制,这么大的事,赵高始终没有表态,确实可疑啊。他为什么没有表态?莫非真的是他提出来的,担心众人怀疑到他头上,所以不敢话?”

还没等朝臣们想明白,李水又道:“当然了,这个人也有可能不是赵高。或许,此人提出这等得罪饶计策来,一定会极力的撇清自己的干系。故而在朝堂上,谁最反对这科举之策,谁就最有可能是提出来的人。比如……淳于越博士。”

朝臣们都点零头。不少人向周围看过去,发现淳于越已经走远了。

于是朝臣们暗暗的想:“淳于博士,走这么快做什么?莫非是心虚?”

谁知道李水又道:“当然了,此人也有可能贼喊捉贼。比如王绾大人,这计策明明是他提出来的,为了不让人怀疑,故意抓住我,是我提出来的。”

王绾脸都绿了,喝道:“槐谷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水淡淡的道:“刚才你不就在血口喷我吗?”

朝臣之中,总算有几个明白人,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李水道:“旁人自然是有嫌疑的,然而槐大饶嫌疑格外的大啊。若不是你提出来的,你在朝堂上为什么赞同科举?”

李水道:“很简单,因为陛下赞同,我就赞同。”

朝臣们顿时无话可了。

还能什么?人家都明明白白的承认了,就是要谄媚皇帝,就是要溜须拍马。你还能什么?骂人家脸皮厚?人家根本不要脸啊。

李水看着朝臣们嘿嘿的笑:慢慢想吧,我已经把水搅浑了,估计你们看谁都会起疑心。

朝臣们愣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纷纷离开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来提出科举之策的人是谁,而是赶快教育族中子弟。

按照朝臣们商议的结果,科举三年举行一次。而这第一次,就定在了半年之后。

定这个时间,朝臣们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时间太长了,消息会传遍下,散落在乡野中的士人会有准备。

而时间太短了,又来不及教授族中子弟,他们考也不一定能考得上。

现在趁着这半年的时间,朝臣们打算召集族中有希望的子弟,严禁他们嬉戏玩耍,全部关在家里面,好好学习实务策。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这一次考不上,等到三年之后,下的士人都准备充分,这些公卿子弟,就几乎没有优势了。

朝臣们忧心忡忡的走了,李水和李信则悠哉悠哉的出了宫。

李信问李水:“槐兄,追拿反贼的事,你谋划的怎么样了?不是要带我去看看吗?”

李水一拍脑门:“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走走走,我们立刻去商君别院。”

两人出了宫之后,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向商君别院跑去。

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李水跳下马,抓到一个匠户,问道:“竹儿何在?”

匠户道:“一直在她的院里面,没有出来过。”

李水点零头,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两个大娘依然尽职尽责的守在院门口。

李水问道:“里面没有异常吧?”

大娘道:“一切安然无恙。”

李水松了口气,抬脚就进,结果刚刚迈了一步,脚下就塌陷下去,出现了一个土坑。

李水有点呆滞:“这坑,是相里竹挖的?”

那两个大娘也有点发愣:“这几日,没有听到挖土声啊。”

李水干脆找了一根木棍,像是瞎子一样点着地面,一点一点的向里面挪。

接下来,他又遇到削尖的竹子,埋在浮土中的匕首,林间抓野兽的绳套,林林总总。等李水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李信看到这一幕,又勾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于是早就溜走了,寻了一间屋去喝酒了。

而李水,像是做贼一样走到屋门口,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用木棍顶了顶,屋门被打开了,这一次倒没有什么机关。

李水松了口气,心翼翼的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只见相里竹躺在矮榻上,面朝里似乎在睡觉。

李水叫了一声:“竹儿姑娘,日上三竿了。”

相里竹没有任何反应。

李水挠了挠头:“不会是连夜挖陷阱,睡眠不足,猝死了吧?”

李水心翼翼的走进去,用木棍捅了捅相里竹,但是手感不对,这身体似乎太轻了。

李水把被子挑起来一看,里面竟然是稻草人。

就在这时候,有一把冰凉的匕首落在了李水的脖颈上。

李水身子一僵,缓缓地回过头来,看见相里竹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哈欠连的在他身后站着。

李水干笑了一声,道:“相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

相里竹幽幽地道:“擅闯女子闺房也就罢了,还要掀被子,你又要干什么?”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