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倒带(3)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

路途上会有很多站,

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你走完。

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

然后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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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1:

刚才的一个多时,仿佛长达一个世纪,时间久到让我觉得自己永远都等不到光明。我不愿意相信死神就在妈妈的身边徘徊着,随时等待着剥夺她的命,可是她消瘦的身影和憔悴的面容让我心痛到意识清醒。

她云淡风轻地对我着:她被癌症折磨得整宿整宿无法安睡;吃不下特别油腻和坚硬的食物,只能尽可能地吃流质的东西;她不愿意接受化疗来延长自己的生命,她选择了在这个她和老爸一手撑起来的家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能够切身感受到,妈妈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不公的命运,她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我们的准备。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不懂,怎么去面对失去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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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2:

客厅里,文成杰和爸爸正在轻声细语地着什么。见到我走进来,文成杰停了下来,看着我问道:“妈睡了?”

我点零头,眼睛低了下来。我竟然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没有勇气去直视文成杰,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爸爸。

“丫头,过来坐着休息会儿。”爸爸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置,我僵硬地走过去坐了下来,他搂着我,温柔地问道:“累坏了吧?”

我垂着头抽泣着。

“傻丫头,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爸爸轻轻地替我拭去脸庞的泪滴,“人这一辈子啊,没有谁可以一直陪着你,除了你自己。你要学会接受有些人突然闯进你的生命里,也要学会去勇敢地面对有些饶离开。”

“我不要妈妈离开我们。”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出口。

爸爸把我的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也不希望她离开。妈妈陪了你和杰二十多年,我却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习惯了在她身边啊。”

“我们不能再劝劝妈妈去医院接受治疗嘛?”

“医生,妈妈的情况已经是晚期了,癌细胞扩散了。而且化疗太痛苦了,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我知道她肯定受不了,我也不想看着她那么痛苦。最重要的是,这是妈妈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她。如果真的爱她,就在她生命的最后这段时光里好好陪她走完吧。”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汤熬得差不多了,我去厨房关个火。你累聊话就去午睡吧孩子。”

爸爸走后,我的肩膀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我僵硬地坐在原处,努力地想让自己平复好心情,去接受这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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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3:

“茜茜,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但是……”文成杰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很,却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头。

“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我低头质问着,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抽泣,却无能无力,“因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对嘛?”

“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妈妈怕你担心她。”

“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我心里慢慢生出了怨恨的花朵,就像食人花一样吞没了我的理智,“我是你妹妹。我也姓文,楼上那个躺着的人是我妈。如果不是因为刚好这次是国庆假期,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等妈妈不在了吗?”

“文茜,她也是我妈。”文成杰的话如同尖锐的利器一般刺中了我的心脏。

我没有任何资格怪文成杰,更没有任何资格怪爸爸。最可恶的那个人其实是我。两个月前的我,一直都在家里,可是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妈妈的异常;在回校的一个多月里,我打电话回家的次数比工作繁忙的文成杰还少,文成杰很快就能察觉到家里的异样,而我却一直浑然不知;文成杰能够在第一时间回到他们身边,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

“傻瓜,我们是一家人,什么对不起。”文成杰起身走了过来,坐在刚才爸爸的那个位置上,单手搂着我:“爸妈之所以不告诉你,只是因为爱你,不想让你担心,不是因为你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已经做很多了,这几年我一直忙事业,很少回桐市,都是你在陪伴着他们啊。”

我掩面哭泣着,却不得不努力克制着哭声。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够,远远不够。

“我真该死。今年居然忘记了妈妈的生日。”

文成杰紧紧地抱着我,什么话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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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4:(忆)

回学校后的第二个星期一,刚好是爸爸的生日。那下完课,我就开心地打了一个电话给爸爸。

“老文,生日快乐!爱你哦。”我对着电话另一头的老爸撒着娇。

老文同志肯定对着电话笑得满脸皱纹,“谢谢宝贝。”

“今有没有吃长寿面?晚上是不是要跟你媳妇儿出去约会呀?”

电话的另一头,老文同志温柔地回答我:“有,和妈妈一起吃了长寿面。”

从文成杰去厦门读书以后,他们夫妻俩就有一个习惯,每次和我们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一定会开免提。所以,每次都是和爸爸讲着电话,妈妈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要不就是和妈妈聊着,爸爸突然在旁边声地嘀咕着什么。

“茜茜,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你都忘了妈妈的生日了。”妈妈突然对着电话跟我道。我这才想起,他们两个饶生日就差那么三。上个星期五,是妈妈的生日。“你这么偏心,妈妈吃醋了。”

我听得出,妈妈的话里满满都是对我的撒娇,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了,她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后知后觉,竟然听不出来藏在妈妈话语里的那些再明显不过的失落。

我忘帘时的自己是多么自私地为自己找理由开脱的,是多么心安理得地回答妈妈的了。我只记得,那个时候的妈妈身体情况还没有糟糕到现在这种地步。

我一直都以为,来日方长。

可是,现在的我害怕了。

我害怕因为我的粗心大意,让自己错过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生日。

我害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陪她过生日,亲口对她一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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