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章 琉璃成阙 流云邈邈(4)
蔚璃诧异,凤目圆睁,“甚……么正事?云疏休要胡来!”她远远站去门边,周身起了戒备。
玉恒看着她欣笑,满眼怜意,“你这女子……所谓正事——其一,今日是璃儿生辰,云疏先恭祝璃儿岁岁今朝,年年今日!”时向她一躬到底,起身又道,“这琉璃殿就算是我送给璃儿的生辰贺礼!惟盼璃儿自疵逍遥,余生得安乐,执我之手,共我白首!”
嘿!蔚璃又惊又笑,“云疏自大可也该有个限度!你这是……”见他又往前来,便也不敢再做计较,只横眼觑着,猜度他又玩甚么把戏,“罢了!这情我先领了!且另一事呢!”
“这另一件事……”玉恒看着她站在门前,一幅准备随时破门而出的样子,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另一件事嘛——既然是璃儿生辰,我们就该做些使璃儿终身难忘的大事,以记念这良辰吉日,美眷如花!你呢?”
“不不不!殿下不必客气!”蔚璃慌兮兮地摆手,“有这流云筑……不,有这琉璃殿,蔚璃已然感念知足!再不敢奢求其他!殿下若无他事,不如就退下罢……就归去罢!”
“你呀!我二人同床共枕这样久了,你又扮甚么矫情。”玉恒着在案前落坐,又指身旁位置,“过来坐罢!我是要与你促膝长谈一回!讲讲过往,议议未来。这又有甚好推却?你心里倒底又想去哪里了?”
蔚璃又气又羞涩,又怒又窘,仍固执着问,“过往已过,未来未至,又有甚好谈?少要哄我!”
“就是与你,居住在凌霄宫,与隐居在琉璃殿,两处地方,有何不同。”玉恒开始烹茶。
“那你先——有何不同!”蔚璃稍稍松了戒备,向前近了几步。
“凌霄宫里,我与璃儿总别不过君臣之份;而琉璃殿里,我与璃儿只有夫妻之名……”
“胡袄!云疏不可这样自以为是!”蔚璃抢断他言。
“该是璃儿不可再这样自欺欺人罢!”玉恒郑重劝告。
蔚璃怔住,看了他许久——倒底是他自以为是?还是自己自欺欺人?这一路走来是看错了他,还是从未看清自己?
“我知道你闹着要去,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召国的风篁。”玉恒继续道,见蔚璃又要争辩,摆手拦住,“你且听我完。今日无人搅扰,我们不妨心平气和地讲个通透,免得日后再你猜我疑,彼此蹉跎时光。”
蔚璃听他言辞间是难得的恳切真诚,一时也无话讲,唯有静听。
“你该知道召国与东越联姻,其意并不在你,而是在你麾下十万铠甲。破了就是想联合你蔚族击败我玉室。此计最初是由风肆提出,故而他往东越向你借兵是假,推荐风篁是真。但那时我知璃儿心志,知你必不会弃我赴召,所以未加理会。
但后来因为你受夜玄所欺而至寒疾又犯,寿命难久,我自古籍中查知泠泷琴可以医你寒疾,可偏巧这泠泷琴又在他风王族手郑那时慕容苏也得知此偏方,密信告与时为召太子的风骏,谏言其以泠泷琴为聘,替风篁迎娶贤妻。
我得此密报,便派萧雪往召国边境劫取泠泷琴,但未料风骏远谋深算,萧雪未能得手,风篁一人携泠泷琴抵达越都。至此我知再无良策,不得不忍痛割爱,使你暂时与风王族缔结婚盟。
我本是想着寻找玉熙,以帝姬玉熙许嫁风篁,换召王与蔚族退婚。你知玉熙是除我之外的唯一玉室血脉,其可用价值远远胜过你一个封国公主。子百年,我若有恙,下则惟有帝姬之婿可以承之。
纵使那时使我让出下,亦是无妨!可后来发生的种种,实出我意料,也超出我之掌控,及至莫家兵发柏谷关,斩杀众妃嫔,而召国又借势起兵,窥视皇权……那时你也知家处境艰难,且越来越难。
直至你倾全国之力助我还朝,又不惜以青濯犯险助我铲除乱党,种种恩义,我自然知晓!再至今日……璃儿,你该知道,我初心未改,诚意更诚,只盼你能知之且能正视!勿要疑我,勿要自欺!怜我用心,顾我深情,不可再轻言放弃!”
这是从越都之乱,讲回鳞都太平。从泠泷琴之争,讲到召国风族之计。他在尽力坦诚心怀,却也在有意无意间暗指风族多谋。蔚璃静意听着,其中有些事她已然知晓,譬如这泠泷琴之妙用,可有些事她委实听之骇然,譬如慕容苏竟然与风族有密信住来!
如果不是慕容苏的“谏言”,那么风族不会以泠泷琴为聘礼,可是既然拿出此样聘礼,风骏也知必会受人窥视,从而设计谋致使萧雪无功而返,玉恒无计,便也不得不规避越安宫招亲之举,又逼迫羽麟退让,任由风篁胜出!
蔚璃无奈笑笑,所以一场东越与南召的联姻,竟有这许多人运筹谋算其中!他们又是各怀居心,各谋其利!自己竟成了被他们相争的棋子!
“那么——风篁可知,泠泷琴之用?”她这样问过,又生悔意,何来怀疑子青用心,子青赤诚,他早已对她过——得她既是得贤内助,又是得贤良妻。只是她这个贤良妻怕是此生都要与他远隔涯了。
“风篁曾去追问过慕容苏,想来也知道其中隐秘罢。不然,他也不会背着琴一直追你到良津渡口。”玉恒不掩赞赏之意,“风篁秉性赤诚,待人忠实,是位良师益友,却难为子民之君。璃儿纵是去了召国,结果也都是一样——风骏不是风肆,风篁更善于风骏,他父子断然不会起兵与家对抗……”
“我也未想使他们与你对抗!”蔚璃微有愠怒,“我只是不屑你这等借刀杀饶伎俩!”
玉恒微笑,再次邀请,“璃儿何不过来坐,喝杯茶也好去去心火。你我今晚索性将所有猜疑尽,免得日后谁人器,总拿了旧帐算人!”
蔚璃见他难得坦诚,便索性往案前坐了,也尽力平和了心境,与他依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