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 黑龙关，血衣侯
要说江无夜想象中的第一战区是个什么样子。
那就只能用大型绞肉场来形容。
赤色大地，烽火狼烟，厮杀震天。
死亡与血腥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一旦迈入，那就是在生死线上徘徊，必须每分每秒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旦松懈，就有可能命丧黄泉。
可现实。
却往往比想象的更加残酷沉重！
血色宇宙，恢宏星宇！
亿万神灵为兵，诸天仙佛作戈！
无数年来的一场场大战让这个古老宇宙彻底破败，到处充斥着席卷万古时空，从纪元之始就蔓延至今的兵燹煞气，其浓度完全不亚于神魔战场，吸一口都让人凭白觉得身子沉重了万分。
“杀！！”
由一座座镇压一方星宇的关城组成的防御网外围。
黑龙城内的降临广场上，江无夜和葫芦娃刚降临，就听到了席卷大千，宛如钢铁狂潮般轰鸣震动的厮杀声。
举目望去，就见到惨烈一幕！
黑龙城虽处边缘地带，但还是镇守着由数百个小星系组成的复合大星系，屹立星海中央，好似一条太古黑龙盘据，守望四方。
此刻，这条“黑龙”的上方虚空，如破裂的血色幕布般，蛛网一样的时空裂缝以一条最大的为主干，撕裂星宇，蔓延八方。
其内无一不是血风滚滚，修罗如潮，成军成海，集团作战。
各种大杀器更是的不停喷吐毁灭光束，打在黑龙城的护城神罩上，不断激起斑斓涟漪，热武器，冷兵器，你方唱罢我登场。
在各自修罗统领大将的指挥下，敢死队一般向着黑龙城不要命的发起冲锋，硝烟弥漫整个大星系，完全就是一场规模超乎前世想象的星际攻城大战！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越过黑龙城的战场，极目而去，乃至穷时。
沿途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关城之上都有着撕裂星宇的血色时空裂缝存在。
那些关城无一例外的，此刻全都被烽火笼罩，喊杀，对撞，各种能量冲击波持续震撼椅着宇宙，一刻也不能平静。
“戮天碑！！”
陡然，江无夜神情一凝，模糊间在那动乱最贼恐怖，混沌模糊一片的寰宇中央看见了一座镇压万古时空，耸入诸天尽头，流淌着古老战血的紫色丰碑！
那是永恒神城的两大造化天兵之一——戮天碑！
此刻它在愤怒，释放出了毁灭一切的天兵之力！
摇颤间直接影响了整片大宇宙的秩序运转，像是要将宇宙重演混沌原始年代一般喷吐无穷造化能量，化作可怕的杀伐之力，在针对那条寰宇中央似乎能埋葬下万界的狰狞血色深渊！
更震撼人心的是。
在戮天碑之上，纹刻了一位位古往今来的王侯，战神封号，此刻在戮天碑之力的影响下，这些封号纷纷复苏过来！
其代表的人物似乎杀出了岁月长河，化作道道挤满诸天的伟岸身影，古老战意席卷乾坤，无一不是那个时代最为璀璨的英杰！
复苏刹那，这些远古战魂吼动星空，无畏无惧，直接杀进了第一深渊，要再竖无敌之名！
“那是修罗族的造化天兵？”
江无夜眼皮一跳，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前世无比熟悉的图案。
太极图！
滴血的太极图！
猎猎展开，堵住了第一深渊之内，阴阳鱼转动之间平定化解戮天碑针对进来的造化杀伐之力，且同时也演化出了一尊尊修罗族的盖世战神，交锋戮天碑，丝毫不落下风！
“那是洪荒纪元，古天庭那位太上的开天至宝太极图。”
葫芦娃见江无夜脸有疑惑，带着气愤解释道:“不过现在一般把这种大杀器称为造化天兵，都是由本源混沌海孕育，后天根本造不出来。
当年，“无量”造化柱神搏杀了那位太上后，自身也受了重伤，修罗族当年也有禁忌巨头参战，却没出多少力，战斗结束后打秋风抢走了太极图。”
果然是那件至宝吗？
江无夜叹了一口气，看着那显然已经被侵蚀，完全化作杀戮兵器的开天太极图，一时竟有种信仰崩塌的恍惚感。
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经历了这么多颠覆三观的事，他已经有点麻木了，再不符合常理的事也能够接受。
因为，哪怕是他身在开天年代，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参战伐天！
洪荒纪元，或者说古天庭为什么会倒？
大道针对是其一。
最主要的原因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
当阶级制度，当剥削力度拔升到一个除了统治者外再没人能接受的程度之时，当被剥削者身怀利器之后。
动乱与战争必将降临！
此乃万古不变之理！
举头三尺有神明，望地而下存幽冥。
闻神不拜折寿德，遇灵若损天亦葬！
四句话，能完美概括洪荒年代的大环境，规则锁链无处不在，神圣之外的种族只能用卑微乞存，胆战心惊来形容。
若是你活在那个时代。
身怀利器，又会如何？
当然，关于伐天之战的真相到底如何，后世已没有多少人知道，哪怕是禁忌存在也绝口不提。
江无夜了解到的，也只是他在闲暇时间从葫芦娃最终，以及各种耳濡目染中得到的。
那一战，严格来说弊大于利。
古天庭虽然成功被打破，但也崩碎了六道轮回，导致生灵死而不散，化作邪诡怪异，祸害世间，涂炭生灵。
江无夜曾经问过葫芦娃，仙道既然有能力将洪荒取而代之，为什么不重建六道轮回，反而放任不管。
更别说还有实力完全不弱仙道的神灵！
如果重建六道轮回，那对他们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大功德，为什么同样不予理会呢。
得到的回答，却让江无夜很意外——
伐天之战后，大道废除了穹天之下的轮回之道，且统一了时间线！
难以理解的操作，但他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且延续到了现在。
过去不可逆！
未来不可改！
也就是说，生灵从诞生就已经注定了命运，只能不断向前，任何外力，哪怕是远超禁忌巨头的强者也更改不了。
导致的后果就是。
伐天之前，只要进入堪比道王，触摸到规则之力的存在就能掐指一算生灵前世今生，乃至未来的操作彻底一去不复返。
更别说禁忌巨头那个层次。
当年可是号称一证永证，屹立纪元源头，倒因成果，时空成环，过去未来同在巅峰的强者，能随意玩弄时间线与操控他人命运，各种手段完全称得上不可思议。
同级之外，穹天之下，全知全能，是一个真正想死都难的境界。
但反观现在。
禁忌巨头虽然依旧屹立巅峰不倒，但由于大道统一了时间线，这个境界削弱得简直惨不忍睹。
别说什么玩弄时间线了，连那个年代，道王层次就能做到的“掐指一算窥三生”都是奢望。
古今未来同在，时空成环更是扯淡了。
瞅瞅现在那些禁忌巨头，都快被岁月熬死了，动弹一下都要伤筋动骨，那叫一个造孽。
不过，对于禁忌巨头。
江无夜还从葫芦娃那了解到一些模糊的真相。
这个境界不属于穹天之下！
洪荒纪元以前的那些纪元，从未出现过这么变态的强者！
而伐天之后，禁忌巨头也成了绝唱，有非禁忌不可斩禁忌的铁理秩序存在。
哪怕是走到天路镜头，修到了穹天之下极境的存在，也仅仅只有短暂时刻能达到堪比禁忌的力量。
之所以说是短暂，是因为圣域和人世间一样，一旦个体力量超出了承载极限，你不飞升，也会强迫你飞升。
而那个境界，仙道称为羽化，武道则是归真，但从武道纪元远去之后，再也没有武修达到过归真境界。
无他，版本更新，时代变了。
因此，禁忌存在可以说是被天地遗忘，本不该出现的强者。
就好像是为了解决洪荒而特例允许出现的一样，在散发了光与热后就被大道遗忘，只能等待着岁月磨灭，不得不说这很悲凉。
这也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代，天地间残存的禁忌存在依旧只有当初伐天年代那些老古董的原因。
若是能久存，那么多禁忌存在合力征伐，修罗族再逆天也早就被平定，根本不会存留到现在了。
“修罗族这次疯了不成，道友助我！”
就在这是，伴随响彻大千的怒喝，第一战区的寰宇沸腾，一片片星域哗啦啦滚动。
江无夜能清晰感觉到各种法则力量似在响应大道召唤一般，万川归海般向着寰宇中央战场涌去，声势极为浩大，身处宇宙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得到。
大能参战了！
看宇宙持续震动，法则蜂拥的状态，明显不止一位！
咚！
响彻诸天的碰撞声，贯穿八极的神光，荡漾的能量冲击波将戮天碑投影寰宇的画面淹没，边缘地带的黑龙城都疯狂摇动，江无夜再也看不到中央战场的状况。
“外围战场应该要收尾了。”
葫芦娃看了眼星海中渐渐停歇的碰撞，以及开始退兵的修罗族，提醒了一声。
江无夜注目而去，就见战场中尸血滚滚，残尸如星坠落，有修罗的，也有神灵的，惨烈到了极点。
好在，修罗族虽然来势汹汹，但终归没能杀出封锁线，被狙击在了黑龙城之外，且有了颓势，裂缝内的大部队开始撤退，只留下一些精兵强将掩护。
“可惜了……”
江无夜咂咂嘴，看着撤退的修罗族大军有些可惜。
从降临那一刻，他就想杀上去参战了。
奈何，可能因为战况太过激烈的原因，黑龙城已经被护城大阵完全封死了进出之路，除非紧急情况，不然不会打开。
“呜呜……”
没一会，修罗族彻底扛不住了，时空裂缝内响起震天的号子声，剩下的大军丢盔弃甲，一个个将领放着狠话，钻进了时空裂缝逃之夭夭。
“穷寇莫追，打扫战场！！”
雄浑的声音震响星海。
一头好似凤凰的七彩琉璃锦鸡止步最大那条时空裂缝前，挥动双翅，神力浩瀚，让杀疯了的一众神灵恢复了清明。
时空裂缝内，有大凶险，贸然进去，大能都可能会迷失其中。
修罗族虽然能通过时空裂缝来到圣域，但圣域一方却无法通过裂缝找到修罗族。
据曾经探索过时空裂缝的大能所说，裂缝内时空折叠，宛如无限回廊，若是过多深入，自身和圣域的联系都会消散，彻底迷失，熬死在其中，险恶到了极点。
咚咚咚——
鸣鼓收兵。
黑龙城外的护城大阵终于消散，这一战的神灵纷纷返回，神情都有着癫狂过后的疲惫，还有许多抱着曾经战友的残尸，静默无声，很是肃穆。
刚刚的七彩琉璃锦鸡摇身化作了一位战甲残破的独眼青年，绚丽长发染血，神情坚毅如铁，似乎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
祂便是黑龙关的守城将军，真名为叫赵七九，自己取了个俗名赵建基。
祂已经镇守黑龙关超过五百年未出，经历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战役，早已洗刷了那份神灵的宁静祥和，取而代之的是深厚的铁血煞气。
落地后。
赵建基注意到了降临广场的江无夜与葫芦娃，微微意外，吩咐一众神灵散去修养，便带着浓重的战场血腥杀伐之气，龙行虎步而来。
七九古神！
哪怕交手各天域的道基圣子也能不落下风！
江无夜挑了挑眉，感受着那股从激荡恢复平静的神力波动，知道了这位黑龙城神将的实力。
“好家伙，你这肉身，估计几个回合就能斩了我。”
赵建基几步走到江无夜身前，一副看稀世珍宝的神情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惊奇叹服之色。
“你小子，怪不得仙道称你为武修罗。神魔战场中断待了几天域的真帝境一骄，十九战区又断了道基，啧啧，现在是来第一战区断道王了吗。”
“将军镇守黑龙关，浴血奋战抵御修罗族，维护圣域和平，此乃不可没的大功绩，在下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却是让将军见笑了。”
江无夜嘴角抽了抽，虽然知道这神将是在开玩笑，但怎么听，怎么感觉有一种恶名远扬的感觉。
什么武修罗。
他可是三观端正的五好青年，一向儒雅随和，与人为善，怎么可能和穷凶极恶的修罗扯上关系？
仙道那群杂碎，为了将他妖魔化，居然如此污蔑他，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哎，分内之事，何谈功绩？”
赵建基却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目光转到故作端庄贤淑的葫芦娃身上，点点头道:“这位就是你的道侣吧，我看很不错嘛，哪里像仙道说的是什么毒舌妇，郎才女……”
“咳，道友误会了。”
江无夜眼皮一跳，连忙打断:“我们只是友人关系，并非道友所想那般。”
“哼！”
哪知，葫芦娃却傲娇的嘟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像是生闷气的小媳妇一样，看得江无夜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
“哦～”
赵建基长长拖了一声，一副理解了的模样，不等江无夜继续解释，又像川剧变脸一样，凝重道:“你应该知道第一战区是个什么地方，仙道在这里部署的力量庞大，虽然有戮天碑监察战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你极为不利。
更别说，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修罗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进攻的力量一波强过一波，你虽然能横推道基，但在第一战区却只是低层，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战区中的神灵也无法分心助你。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但还是想劝你一句，趁早离开，莫要拿性命和未来开玩笑。”
未来二字，被神将咬得很重。
江无夜当然知道祂指的是武道，但终焉的秘密他却注定不可能分享他人。
因此他只能带着歉意道:“多谢道友提醒，但在下有必须来第一战区的原因，参战也必定量力而行，不会犯浑的。”
“你这脾气……哎，算了。”
赵建基无奈摇摇头，知道江无夜已经是下了决心，便不再劝说，回头看了眼黑龙城之外此刻陷入平静，蛛网蔓延的时空裂缝，以及远方渐渐停歇战火的一座座关城。
拍了拍江无夜肩膀，祂首次露出疲惫状态:“今天这一战算是过去了，好好调整状态，上面有消息，明天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到时候希望你像你说的那般，不会犯浑。
好了，大战在即，我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就先失陪了。”
说完，祂转身就要走，显然着急商议明天的应对策略。
但迈出一步，他却又停下，回头温和笑道:“对了，吾名赵七九，俗明赵建基，不嫌弃你可以叫我一声基哥，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知无不言。”
说完，摆摆手，也不等江无夜回应，直接大步离开了。
基哥？
江无夜微微一愣，基哥这称呼，让他想起了上一世在蓝星的一个铁哥们。
两人一起经历了许多风霜雨雪，人世纷杂，此时突然想起，一时间不由有些唏嘘。
不知道那家伙的肾虚治好了没，六味地黄丸吃多了估计没什么好处。
若是有机会返回故乡，他自然不能看好兄弟受苦，得给他换个永动机。
只是，还能回去吗？
“嗨，小子，魔怔了？”
葫芦娃见江无夜居然罕见的露出感怀伤秋的思念之色，像是一个远行的游子思念故乡一样，还以为江无夜是想念人世间的亲友了，不由拍拍他肩膀，叹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只要你走的足够远，所有遗憾都将弥补，人世间未必不能返回，不必如此消愁。”
“爬爬爬，老子无牵无挂，烂命一条，杀到哪算哪，有个屁的遗憾。”
江无夜缓过神来，心中一道暖流涌过，下一刻却立马又一脸腻歪的拍开葫芦娃的“纤纤玉手”，向着城内军营走去，准备找个暂时的落脚地。
“嗤，谁想谁知道，嘴硬！”
葫芦娃撇撇嘴，相处久了，知道江无夜就这德行，也没在意，屁颠颠的跟了上去。
江无夜在十九战区打的那一炮葫芦娃可是记忆深刻，简直是刷战功的利器。
之所以冒着危险跟着江无夜来第一战区，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想在后面捡点便宜，喝汤都能让他大发一笔，他哪能眼睁睁看着财富从身边溜走。
笃笃笃～
“江道友在吗？”
江无夜刚在城内找到一座位置不错的庄园安置下来，外面就传来了陌生的敲门询问声。
难道有什么事要找我商议？
江无夜皱了皱眉，还以为赵建基派过来的人，打开庄园大门，果然是个陌生的银甲神灵小将。
但出乎意料的，银甲小将并不是带着赵建基命令来的，反而将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玉片递给了江无夜，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这辈子没法完成这嘱托呢，没想到江道友真的来修罗战场了。”
见江无夜疑惑，祂又解释道:“五十年前血衣侯嘱托的，说是将来若有个叫江无夜的武修来到修罗战场，让我把玉片交到他手上。”
血衣侯，什么鬼？
还指名道姓……
等等！
江无夜猛然想到了一道悲凉的血色身影，连忙问道:“道友所说的血衣侯可是武修？”
“武修吗？”
银甲小将微微犹豫，又缓缓点头:“算是吧，血衣侯曾告诉过我他的真名，双木林，羽毛羽，说是你的一位故友。
不过很可惜，在封侯之后他就消失在了修罗战场，没人知道去了哪。”
林羽！！
果然是他，他曾来过修罗战场，还封侯了？
当初在神魔战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又会来到修罗战场？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连银甲小将离开了江无夜都没注意到。
呼～
长呼了一口气。
江无夜回过神来，目光看向了手中的玉片，或许，这里面有他想要的答案！
静室内。
江无夜平静盘膝而坐，准备好了接受任何信息的冲击，神魂之力往玉片内探了进去。
咔哒～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玉片内的自毁阵法褪去，其中蕴含的信息涌入江无夜脑海。
下一刻，饶是有了心理准备，江无夜还是眼眸一眯，神情陡然大变，原因，是因为首先映入眼帘的那一句话。
虽是文字，却让人感觉得到那份癫狂中极力保持清明的挣扎——
“我已非我，回天乏术！往后若见，务必斩之，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