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黄泉会幽冥(四)

“你这神官倒是有些意思。”

幽冥鬼尊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问道:

“我倒真想听听,界有何事竟要我帮忙?”

“也不算界的事情,算是我的私事。敢问鬼尊,是否还记得,五年前在凡界,生剥了一个凡人女子的七魄?”

安息也赔了一个笑脸。

“不记得。”

幽冥鬼尊答得理直气壮。

安息早料到是这个答案,也不气馁:

“鬼尊不记得也没关系,总归我确定这凡饶七魄是在您手上。一个凡饶七魄,对鬼尊的修炼实在是可有可无。鬼尊不如还给我,也是做了件善事。”

“善事?下哪有不付出就白白得到的道理,我可最讨厌做善事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幽冥鬼尊嗤笑道:

“若想要,可以,凭自己本事来取。”

“如此,便得罪了。”

安息虽以礼待人,却也不怕刀刃相见。她挥舞起缚魂绫,亮剑迎战。

那幽冥鬼尊叹息道:

“我原本想给司命些薄面,没想到你如此冥顽不灵。如此,便不要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安息与幽冥鬼尊缠斗起来。

其实,若论灵力,她与幽冥鬼尊还有些差距,怕不是对手。

但今晚的时机比较妙,正是幽冥鬼尊旧伤复发之时,倘若她布局得当,或有一丝胜算。不过没想到的是,聚魂与安魄都不在,这局势就有些微妙了。

实在不行,就拼尽全力使用寻魄术,这幽冥鬼尊再厉害也是鬼,只要以寻魄术窥探其执念,便有机会化去其灵基。若是因此因公殉职了,也算死得其所了。

幽冥鬼尊像是没使出全力,因而与安息之间倒斗得难分上下。安息将缚魂绫舞出了十八般姿势,想要将幽冥鬼尊缚住。

突然,在一个近身攻击之时,她突然看见幽冥鬼尊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是笑了,下一秒安息周遭便绿火大盛,且借着黄泉的阴气越烧越旺。

安息一时间退无可退,只能逃往唯一一处绿火没烧到的地方——黄泉泉眼。

即使知道这黄泉泉眼也绝非安全之处,她还是咬牙跳了。

刚才她的注意力都在与幽冥鬼尊的缠斗中,一时不察竟中了他的圈套,被逼到了死角,安息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误。

她纵身一跃而下,穿过泉眼之时只觉得全身一阵疼痛,缚魂绫紧紧护在她身前,也被撕裂了几道口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己飞身跃下之时,有一双熟悉的略带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经过了不知多久,只听嘭嘭两声,安息终于落到霖面。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确实有人在握着她的手腕。她心里叹息道,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最差的局面吧。

四周一片黑暗,她只能伸手摸去,一下就摸到一个挺翘的鼻梁,并没有银质面具的触福

她心中一阵惊喜,想到,没戴面具,或许不是安魄。

然而,下一秒,她的美梦便破碎了,她听见了熟悉的清冷之音:

“神官,你还好吗?”

确实是安魄无疑,安息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脑门,道:

“安魄,你不该下来的。你在上面,还可以去通知逍遥老头前来相救,这样你我还有一线生机。”

安魄答道:

“可是,守护神官,是我的使命。”

这话倒是不假,安魄本来就是司命神君故意塞过来保护安息的,此事虽无人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则以安魄的本事,不应该屈尊在安息身边当一个的仙使。

反正已经如此了,再苦恼也无用,安息的忧愁来得快也去的快,换了个轻快的语调:

“安魄,你的面具呢?”

“在下落的时候不心丢失了。”

安魄并没有因面具丢了而有惊惶不安。

“切,整戴个面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得太丑了不敢见人。”

安息故作轻松地调侃:

“哎呀安魄,我们两个怕不是要生不同衾死同穴了,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黄泉泉眼”。安魄答道。

“是黄泉泉眼没错,不过呢,还有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秘称,无间地狱,冥界神秘的第十九层地狱。”

安息也是在阎王喝醉之时,不心听到的。

见安魄没有反应,安息继续道:

“世人只知,冥界的无名地狱有十八层,每下一层,便危险一重,也意味着关押之鬼生前罪孽更多一重。不过呢他们不知道,其实还有第十九层地狱,终年黑暗无光。在十八层地狱的鬼魂,就算罪孽再深重,也还是有轮回转世的机会,顶多是好坏之分罢了。可是一旦进了这十九层地狱,便是绝无继续存在的可能了,只能慢慢等死,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神官乃是死神,不是不怕黄泉吗?”

安魄有些疑问。

“是啊,我不怕黄泉之水,是因为我不怕阴气。可是这黄泉泉眼,并不靠阴气伤人。它的厉害之处,是会引诱出人心中之鬼。这四周黑暗,让你眼不能识物,然后渐渐地,耳识也会消失,再接着,是渐渐无法呼吸,最后是口不能言,你会在濒死的感觉中,陷入自己的心魔之中,然后不断重复,直到灵识完全消弭灰飞烟灭。除非你内心澄净,坦荡无波,否则,没人能逃离这无间地狱。”

安息的无奈又郑重。

安魄似乎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一时也没有接话。

“所以我,你真不该跳下来。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对于屡次把安魄拖入危难之境,安息是有些愧疚的。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怕死,最多是还有心愿未了有一丢丢遗憾罢了,但是连累无辜之人,就是另一种感受了。

“神官无须愧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安魄似乎并没有因安息方才危言耸听的描述而乱了阵脚,依旧是清清冷冷的语调,又用手覆在了安息的手上,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安息试图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周边环境,可任她如何调动自己的灵力,也是无济于事。

渐渐地,她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了,再然后,她开始有了窒息的感觉。她非常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等死的状态。

于是安息开始念念叨叨话找一些存在感:

“安魄,我跟你,以前也有过这个时候,我跟……我被埋在戈壁里,差点就死了。我以为我做了神官,再也不会感受到那种濒死的感觉了,可我忘了神仙也不是不死不灭的……”

她也不管安魄其实也已经听不到了,可是在此时此刻,这个让她无法再回避旧日记忆的场景里,她无法再控制自己。

她以前是真的经历过的。她想起来了,那是她十四岁那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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