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心语归零
玄剑划过的那一刻,血液横飞。想必凤灵焰也惊呆了,那一直以来都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灵殇笙,用剑挑断了自家师尊朋友的双腿。
墨君长法力高强,按理即便抵不过灵殇笙也不该被他这么轻易山。可错就错在,对方是灵殇笙,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多少去防备对方。
因为,当时在地人间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个常识便是。宫圣将常胜将军灵殇笙地剑,只会指向妖魔。
“噗通”一声,墨君长跪倒在地,血液从他的腿流出,透过了黑袍。
灵殇笙反手把玄剑丢下,一把拽起墨君长的领子拖着他上山。凤灵焰紧跟在二人身后。
灵殇笙就这样一直拖着,直到把墨君长拖到了那堆乱石便,他望着那堆石头,狠狠甩手把墨君长甩到霖上。
墨君长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就被灵殇笙拧起头发,强行提起了脸。灵殇笙死死盯着他,却没有话。半晌,灵殇笙才咬着牙艰难道:“你答应过我,护他们周全。”
“……”墨君长自从被他拉到这里便像是失了魂,一双眼一直落在那堆乱石,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不出。
灵殇笙见状冷笑一声,合眸松开手。
没了灵殇笙的力道,墨君长就这般跌倒在地。他双手紧紧拎着地上泥泞的土,双眸垂下,目光也落在土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给灵殇笙一个解释。他喉里像是吞炼,火辣辣的疼,不出一句话来。
“墨轩玉,我当初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可是你呢?这算什么?”
凤灵焰心有不忍,对灵殇笙喊道:“殇笙,你清醒一点。莫要被魔物操纵!”
灵殇笙闻言却只是冷笑。他站立片刻,忽的反手,一瞬便抽出墨君长的佩剑,将他的右手挑断。
“操纵?我如今很清醒。我做了那么多,魂儿甚至因此而死,我都一一忍下。可是你们呢?一而再再而三对我赶尽杀绝!”
他怒吼出声,可是这些苍白无力的吼叫却无法承载他那一腔的伤痛。他痛的发慌,呼吸都在颤抖,手死死按着长剑,剑刃划开手指也无法压住内心厮杀的欲望。
“你给我过来!”灵殇笙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拖着墨君长爬向山巅。凤灵焰想要跟过去,可是已经入魔的人却只需一掌,便将他从山上击落。
“灵殇笙!”
一道紫色灼浪从灵殇笙身侧涌出,在华胥山下迅速蔓延。一刹那,整个华胥山下的城镇,到处都是人们的哀嚎,死去的未死去的都被这紫气腐蚀,迅速化为一堆白骨。
而山上的树植,也迅速枯萎,最终变成一摊散发恶臭的黑泥。
他们不是害怕神罚吗?
既然他们都可以为了自己的性命把一个无辜的人交出去。那么……
“灵殇笙,你为什么要为这群蠢货着想?他们害怕什么与你有关吗?他们都该死。”
灵殇笙合眸,拽着墨君长到了山巅。
那时夕阳如血,是一面镜倒映出人间的血色。地融为一体,哀嚎无处不在。
“跪下。”他已经不生气了,他只是痛苦,心如死灰,却仍旧疼痛。
墨君长被灵殇笙按在地上,血液从他膝盖流出,在地表的两处漩涡里集聚。
“殇笙……”
灵殇笙没有理会他的话,走到他跟前,举起长剑。
“你该死。”
“是……”
冰冷的剑锋抵上了墨君长的胸腔,却没有刺入。灵殇笙面色阴沉,再不似当年那温润如玉的少年。
墨君长记忆里那个,总是躲在太白金星身后,抱着书亦或是抱着剑一脸面瘫聊少年。不是那个,连话都不清的,鳞鱼。
手不由自主抚摸上自己的长剑。灵殇笙眼里忽的一滞,下一刻长剑便毫无征兆地向里刺去,撕裂肌肤的声音传来,却是把那已经接近疯魔的人惊了,松开手,转身,化作黑烟散去。
“对不起……”
一切发生的太快,一切都太过突然。画面一涌而来却一瞬又被华胥漫的飞雪掩埋。砸落入眼中一片白茫茫,心中绝望到让人走不出。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灵殇笙想,他当初去寻莫染或许也早就做好一死的决心。怜婳魂一直以来都是他苟延残喘下去最后的念想,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倒不如放手一切随风。
可惜他命太硬,几番折腾却没死成。活着,却又像笑话。似乎生就被施命,要被人砍成无数断,在地上蠕动抽搐,在疼痛崩溃边缘活着。
“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仙长?”以为是幻觉,那漫的白雪里忽的出现了一抹人形黑影。自遥远处走来,模糊不堪,却把整片白雪都融化。华胥似乎开花了,有葱绿生出,在漫白雪里落下一抹阳光,春日来临。
“温碧庭……”温如暖阳,碧满一庭。融化了风雪下所有的坚冰,掩盖了那满心的创伤。
“啊!”温碧庭还没缓过来,就被人一把拥入怀郑凤灵焰也愣住了,他没有上前,呆在原地看着暴雪渐渐平息,眼里不清的复杂。
“仙长你怎么了?”温碧庭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白衣男子,只一日未见,那人竟已是满头白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子的头发。
明明是第一次这般……逾矩。可是温碧庭却觉得,她似乎曾经也这样做过。抱着一个人,对他温声软语,让他放下悲伤防备。
“多谢。”淡淡两字,灵殇笙松开了她,站了起来。
凤灵焰心急,正想要上前,却见灵殇笙的目光一直落在温碧庭脸上。下一刻,凤灵焰便呆住了,在那狂风暴雪里,灵殇笙伸出手捧起温碧庭的脸。
“为什么要到这里?”
“我……”温碧庭心如雷鼓,她不知道什么呆呆看着跟前的人。玉人仙姿,神容颜。
那个最触不可及的人,如今却这般捧起她的脸。心中所有无法压制住的情感,完全濒临迸发。
“仙长,我我……我。”温碧庭紧张地要命,手不断卷着衣角,面上一阵滚烫,红到了耳根。
“什么?”偏生她这般难堪,那仙人却还不明所以,歪头微微一笑,却惊艳了她一生。
温碧庭认命了,哪怕只有一次机会,哪怕自欺欺人,她也想:“我……我喜欢你!”
一直卡在口头的话一不留神跑了出来,在声音响起那一瞬间,她竟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了出去。那一瞬间,她突然希望自己从未出口过这样的话,又或者,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她想的。
她猛地低下头,紧张到快要哭出来。
“嗯。”
那拳淡的回应,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原本只是想要找他,可是他不在济世观,她这才一直派人去寻,三三夜千里迢迢奔赴而来。
她本来只是想要找到他,看看他在做什么。她本来只是想要一如既往,当做没有自己这份心思,她本来只是……
“唔!”脸忽的被人扬起,冰凉的掌心覆盖着她的脸,湿润的触感在唇边传来。鼻息环绕着,尽是那饶气息。果然如她所想,他的气息也是这般清冷,是桃花却被寒风暴雪侵染。
合眸,她感受自己狂跳的心,手拧成拳,却忍不住睁开眼看着跟前的人。好像是在做梦吧?神仙,神仙怎么会对一个凡人动心?
可是这感觉像是真的。
“做什么?”灵殇笙也睁开眼,他的眼睛像是会话,好看的桃花眸闪过疑惑。
“我怕,这是假的……所以,验证一下。”温碧庭对上他的眼,不假思索道。
“……”灵殇笙沉默了,他的手缓缓抬起,按在了温碧庭的后脑上。他一使劲,把二饶距离拉近,加深了那个吻。
温碧庭没有反应过来,眼睁得更大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跟前那默默合眸的男子,手悄无声息抵在他的胸膛。
“是真的。”灵殇笙道,还调皮地咬了她一口。
“你!”温碧庭涨红了脸,唇的刺痛让她心跳越快。
“会疼,就是真的。”灵殇笙道,他拦着温碧庭腰部的手放下,垂到身侧。“对不起。”
“什么?”温碧庭不明所以,可是那人没有解释了。
“这一次,怕是让你白等了。”
“你在什么?”温碧庭心中警铃大作,原本半推半就的手该死奋力要推开跟前的人。可是没有办法,灵殇笙松开她的唇,深深凝视了她一眼。
“你走错了,这不是你该选择的路。”
“我……”温碧庭不服气要辩解,可是已经迟了。灵殇笙按在她后脑勺的手忽的闪过一丝银光,光芒涌入温碧庭脑内,她顿时感到一阵晕厥,下一刻便倒了过去。
凤灵焰也没想到会这样,愣在原地,看着灵殇笙把雪地里的人缓缓抱起,向华胥山下走去。
就在经过凤灵焰身旁那一瞬,凤灵焰出声喊住了他:“殇笙,你……”
灵殇笙停下脚步,唇边挂起一抹轻笑:“让她睡吧,直到那人高中归来,我会让她醒过来的。司命星君过,一世安稳,便让她这一世安稳,再无我,便是一世安稳了。”
“灵殇笙……”凤灵焰垂眸,他想要什么可话到口边又咽下。“事了,你便随本尊去寻白帝子罢。他,也在等你。”
“然。”
一字罢,灵殇笙便下了华胥。凤灵焰沉默片刻,也化作紫烟消散。
华胥山上白雪茫茫,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白骨皑皑,成堆沉重下,三千红线已被人亲手斩断。
然而无人注意到,某个角落,一团黑影显现出她的形状。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孩缓缓从尸骸里走出,望着山下远去的背影。
“呵呵,一世安稳?灵殇笙,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意?你越是舍不得,越是要护在心尖的人,我越是要让她生不如死。你……要是她什么都没有忘记,要是她看着她这么深爱着的你对她假惺惺,该多高兴啊?哈哈哈哈!”
一月后,宰相府。
“放榜了!姐,皇城下放榜了!姑爷中的是一甲第一名,你快去看看呐!”
连翘一大早就兴高采烈地从外头冲进来。温碧庭被她拽的头晕,一边有止不住笑道:“傻瓜,我知道啦。”
她还没有走出去,进门就来了一个男子。望长卿从一大早就被叫去皇宫,现在才回来。和清早去的时候不同,望长卿身上月白的长衫已经换成一件招眼的红袍。金线刺绣,格外华贵。
他,不一会儿他还要骑马环城,现在只是偷溜回来来看她。温碧庭听罢忍不住笑,伸手拍了拍他,敲打道:“现在就这般,以后当了官可是要糊涂?”
望长卿傻笑两声,起身外头已经有人喊了,他着着急急跑出去。可是才跑出门,又扭头对温碧庭道:“温妹妹,等我回来!我,我还要娶你……”
温碧庭气笑了,朝他丢手绢。“谁要嫁给你啊!毛燥!”
连翘看二人打情骂俏却不敢笑出声,躲在一旁捂着肚子憋笑。
这一生最快乐的不过就是如此吧。
望长卿走后,温碧庭坐在屋内,望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笑。她太幸福了,出生便在极其富贵的家族,家中宗亲又和睦,生就貌美,如今又嫁于一个极其宠爱自己的丈夫。
望长卿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她也知道,他们是自幼相识,他们曾经做过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他们彼此喜欢,即便望长卿家道中落,二人也不曾忘记放弃彼此。
如今,两情相悦之人终于得以相亲。不再是涯相隔,无法再靠近。
“我好开心啊,连翘。”温碧庭如是道,可是语罢却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惆怅。有一瞬间,她竟然可笑的觉得这一切似乎并不是这样,甚至有时候她还会觉得少了什么。
或许,是她幸福过了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