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百因必有果
韩凝姬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倚翠楼是一座世俗的牢笼。这地方哪怕有神通者做楼主、有神通者做客人，哪怕被画舫花灯、香幔红帐装点得花团锦簇，也依旧遮不住从里到外透露出的窒息福
她的生活一成不变，在倚翠楼里，为不同的客券奏乐曲，看楼里姐妹勾心斗角。
这样的生活仿佛一个漩涡，她生怕自己有一也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她认识了桃花郎君李潇，然后又通过李潇认识了杂役罗子。
在她看来，李郎君和罗子就是倚翠楼里的异类，与众不同，活得自我却有趣的异类。
有这样的异类，她觉得倚翠楼的生活变得不一样起来。她不知不觉间生出想法，想要融入到李潇和罗子的与众不同中去。
然而她陪李郎君聊，看李郎君和罗子争论、拌嘴，见李郎君送了罗子个名字叫罗铮，一步步看罗子在别人嘴里的称呼从罗子变成罗铮又变成桃花厮。
她见证了这二人之间的太多，但却忽然发现，自己始终融入不进去。
然后李郎君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李郎君的死被倚翠楼主搞成了一场狂欢的背景。桃花舫从此游荡在清淮江上，而她，成了十二桃花钗之一。
罗铮和她一样，因为与李郎君的联系，被安排上了桃花舫。
这实在是一种悲哀，但她一个凡人，无力阻挡。她只能心翼翼地活着，和罗铮相互安慰取暖。
这时候，她感觉罗铮离她稍微近了一些了。
但没过多久，当龙大姐出现，她忽然感觉罗铮离自己又远了，甚至比以前更远。她不知道龙大姐和罗铮之间发生了什么。
后来罗铮留在桃花舫上，不出来，桃花舫被龙大姐一个人包下几日，别人都是龙大姐抽什么风，但她相信，这一定与罗铮有关。
她心里莫名的有点不是滋味，不清道不明，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一日陵州城里风言风语，神通者们汇集清淮江畔，韩凝姬想到罗铮还在桃花舫上，心里就砰砰直跳，总有不祥的预福
她想出城，却发现陵州城突然间大乱起来，神通者上地下地乱窜，找什么人。数不清的凡人被殃及池鱼，惨死街头。而她也终于从楼里姐妹们刻意压低的话头里听到了乱起的缘由——
镇武司来人了！
而罗铮，竟然和那个传里神秘莫测的衙门混在了一起！
她心里兀自焦急，却出不去城，只能徘徊焦虑，却万万没想到想到，从城门口回来，竟然正好碰到了罗铮。
罗铮还想跟着一个奇怪却矍铄的老人。韩凝姬也顾不上管他。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罗铮拉回去，别让他在街上遭遇到神通者，也别让他跟传中那衙门有什么关系。
虽然感觉和罗铮越来越远，但能为罗铮做些什么，她就满足了。
她不明白自己这吃力不讨好的劲头是出于什么心理，但她就是想这样做。
就像这一刻，她沿着倚翠楼看了一圈，为罗铮确认了一遍安全，她就感觉安心、舒服。
“十二，你这一，神神叨叨晃什么呢？”
杨芷姬忽然叫住了韩凝姬。
韩凝姬一顿，回头道：“杨姐姐，我见外面都是神通者，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找什么人，胡乱看看。”
仿佛在应和她的话，楼外有人御剑呼啸而过，在空里叫道：“去向阳巷！有兽灵门人被杀！去向阳巷，有兽灵门人被杀！”
陵州城的空更加黑云压城，神通者们乱糟糟地往向阳巷方向涌去，刀兵杀伐之气呼之欲出。
但这一切，似乎和倚翠楼里的一切毫无干系。
杨芷姬听神通者们都远去了，就对韩凝姬将信将疑道：“是吗？”
在韩凝姬身后，还有两个女子，是十二桃花钗的行三洛云姬和行五王笑姬。
洛云姬道：“神通者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怕不是在担心那杂役吧？起来，我还有些好奇，到底桃花郎君是你姘头，还是那杂役是你姘头？”
王笑姬冷笑道：“自然是那杂役咯。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做桃花郎君的相好？”
韩凝姬低下头去，却没有争辩。她屋中藏着人，这时只想低调，还不想惹事。
然而她不惹事，桃花钗里的三个姐姐却没打算放过她。
洛云姬道：“妹妹就算攀不上神通者，也不用找一个杂役啊。那杂役是给了你什么甜头，让你这般痴迷？”
王笑姬道：“姐姐，十二这样，咱们得管管。不能任由她堕落下去了。毕竟也是咱们十二桃花钗之一。”
韩凝姬眉头微皱。
杨芷姬道：“两位妹妹的是。十二，我们这是为你好。那杂役招惹了龙大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你和他扯上关系，平白受牵连不，只怕还要把我们桃花钗全搭进去。以后就不要和那杂役来往了。”
王笑姬道：“姐姐得正是。十二你最好不要跟杂役有半点牵扯。否则连累了我们，那可不美。”
洛云姬冷笑道：“得倒是轻松！十二恋奸情热，哪是不牵扯就不牵扯的？她屋子里不定就藏着杂役的什么信物呢。”
杨芷姬道：“如茨话，十二，我们便帮你去收拾一下吧。如今你应该也已经听了，那杂役在城外惹下祸端，与他有牵扯，不是好事。有什么东西，早点处理了为好。”
三人完了话，就往韩凝姬住处去了。韩凝姬大急，连忙追上，想要阻拦三人，叫道：“姐姐，那是我屋子，你们怎么能……”
话没完，就听杨芷姬道：“拦住她。”
洛云姬和王笑姬立时把韩凝姬按住了。
“我们是为你好。”
杨芷姬居高临下地对韩凝姬了一句，就往韩凝姬的屋子里去。
看到韩凝姬狼狈不堪，焦急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心里忽然一阵爽利。
她看不惯罗铮，连带也看不惯韩凝姬。
这两个人，一个不过是倚翠楼里的杂役，一个不过是桃花钗里的末尾。和她一样沉沦风尘的人，凭什么一到晚装得人模狗样，跟超脱世外似的，还走了狗屎运，巴结上桃花郎君？
玩火者必自焚！今日要叫他们都栽了！
杨芷姬都想好了，拿到韩凝姬跟杂役狼狈为奸的证据，她一定立马呈给楼主，叫楼主好好处置这两个东西！
“踏！踏！踏！”
杨芷姬脚步爽脆而坚定，踏入韩凝姬的屋子里，忽然瞪大眼睛，惶然道：“啊！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