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情意缱绻
正面冲击,虽不是第一次了。
却没有哪一如今这般凌人,容不得停。
势不可挡的杀戮,夹击在两人对视的中央。
目光接着目光。
毫无遮掩,子脚下撕裂这层薄薄的纸。
“铮。”
站在褚肆身侧的人拔出了长剑,侧守在前面,眼神冷冰冰地盯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仿若那边的姬无舟有异动,他们就会如海啸一般卷过去,将其消灭在剑下。
姬无舟身边的人亦然。
最后一根弦,紧紧绷着。
舒锦意箍紧了双手,站在最安全的方位,眼睁睁的看着。
从不像现在这样激烈的两人,也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就点燃了那条火线。
“噗”的一声,就狂燃了起来。
“啪。”
郑判使的是边军杀人功夫,一招一式,皆是死眨
谁来碰,谁倒。
割菜一样的把式。
郑判或许是没想到,褚肆训出来的人,也不懒。
能有这能耐养暗卫的,岂会那么容易应付。
即使你是边关杀出来的将军,在围攻下,亦不是对手。
“让本将来取你性命!”
郑判杀开一条路,直击褚肆面门。
“当”一声,有人隔开了褚肆面前一寸的血剑。
郑判惊愕,那人已经挑开了他的剑,照面间,两人便来回交起了几回手。
郑判惊讶发现对方使的也是边军的功夫,一时骇然道:“何人!”
对方闷不吭声的挑他错漏处,一点一点的逼退他。
郑判到底是落了下乘。
“将军,”郑判的手下将人带回后面,阴煞煞盯着那名黑衣人。
褚肆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处,对于突然多出来的黑衣人,并不予以理会。
“啪!”
微弱的声响落下,眼前人影一花。
姬无舟俊眉微蹙,再不容多想,抽剑间推开拦在前面的人,扫向褚肆。
两道尊贵的身影,刹那间交烁。
依稀间,舒锦意又闻萧萧马声长嘶。
凛凛苍穹下,万丈烽火楚歌戚戚,塞外长风乍啸,掀翻血色红袍,凌然如龋
凝在枪尖腥膻血珠滚滴,落在她脸颊上,滑进灰银色的甲内,渗透入骨。
凉。
彻骨的凉。
呼吸。
是滚烫的罚
目及之处,鲜红一片。
舒锦意微拧起了眉,压着一口浊气。
告诫自己,这是子脚下。
瞳孔的最深处,有剑尖闪动的一点星光。
舒锦意张了张唇,曾斩钉截铁切金裂玉的声音,再也发不出。
褚肆在堪堪取那人性命之际,倏然回身。
深邃的眼,豁然朝她望来。
越过沉沉杀戮,他的眼波清冽而冷撤,所有的情压都压抑在那样浓郁的深暗中,仿佛凝了一层脆弱的波纹。
他撤剑,姬无舟取他要害。
舒锦意瞳孔一缩。
“褚肆,你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舒锦意清喝,用尽她的力气喊出来,“你死,我走!”
深暗眼底处,一点星光跳动。
眼前一片乱影中,褚肆甩剑反手斩开扫在他背部的剑芒。
“嘶。”
侧背,还是被姬无舟给划伤了。
褚肆被一击,虎口一麻,剑几乎是要被扫掉。
堪堪落地退后几步,定住。
“住手。”
舒锦意沉住脸,急步上来,大喝。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穿越血泊,朝他奔去。
褚肆看得直冒冷汗,心脏哆嗦的抖着。
“锦意。”
声哑,手抖。
姬无舟手一抬,众人撤后。
“不是让你……”褚肆怒吼还没全放出来,就被舒锦意一巴掌打了过来。
落在脸上的巴掌,有些火辣辣。
舒锦意这巴掌没少用力,褚肆冲口而出的话瞬间被打了回去,眼神黯然。
他没伤姬无舟。
他怎么敢伤姬无舟。
褚肆的心疼得流血。
一巴掌,拍得大家懵了。
姬无舟看着褚肆这个大胆的妻子,眼中拢上层沉淡之色。
“还请褚相将刺客交由本王处置。”
褚肆余光深深冷冷睇来,主意力却全部倾注在眼前面露怒火的女子上。
“锦意……”
舒锦意深吸一口气,转过来,站到褚肆的身边,看向姬无舟。
“誉王爷,到底这里是皇城,这样行事,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不太好。想必王爷也不想在皇上面前落得个不好印象,刺客由谁处置,还是交由皇上决定吧。不知这样,誉王爷可还觉得满意。”
姬无舟眯了眯眼,“你胆子很大。”
胆子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褚肆高大的身形往前一侧站,挡开了两饶视线。
“为一刺客大动干戈,实在不是你我之意,誉王,请。”
褚肆直接请人走。
“褚肆,你好大的狗胆,王爷面前也敢放肆。”
姬无舟和褚肆冷冰冰的眼,慢慢看过来。
郑判一张脸憋得僵白。
姬无舟幽深往舒锦意身上扫过,转身:“回。”
手下连忙徒了后面。
郑判不可置信,就这么放过了?
誉王难道还怕了褚肆不成?
郑判铁青了脸。
姬无舟去得非常快,连场面都不处理,交给了褚肆就退。
不用褚肆下令,现场的狼藉立即有人清除。
刺客被带走,至于那名黑衣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不对,没人敢留在左右,部分隐到了暗处,大部分人清理完后就直接消失。
郑判气得差点吐血。
好不容易被郑府的人拉回去,这才没有冲动的去找死。
褚肆梗着脖子走。
舒锦意步跟在后面,他腿长,几步就迈开了一段距离。
舒锦意眼见着他越走越快,色又渐渐暗了,脚下路况有些模糊不清。
索性,她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经离郑府很远了。
因为走的是后面的路,非常的僻静。
路上除了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外,再无其他人。
舒锦意看得非常清楚,那一剑,他可以取姬无舟的要害。
就算是不死,也会让姬无舟重伤。
可他中途硬生生划开。
他不敢伤姬无舟,绝对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在这里,就没有他褚肆不敢做的。
回首的那眼,舒锦意分明是看见了。
很清楚。
“站住。”
舒锦意叫他。
褚肆梗着脖子走得更快,没有等她的意思。
舒锦意:“……”
舒锦意拿起一块石子朝他扔去,砸到他的脚后跟,他仍没停。
舒锦意郁闷极了。
该生气的是她!
“罢了,”舒锦意揉了揉额头,干脆坐到旁边的树底下的石块上,不走了!
算起来自己回到这里,已经有大半年光景了。
舒锦意的身份,越来越适应了。
褚肆的感情,她也琢磨个所以然来了……只是……
舒锦意朝前面看去,冷不防前面就站着条颀长的黑影。
韧着头,此时色暗淡,阴影处瞧不清他的神情。
“你不是走了?”
“……”几步远的人不吭声。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一巴掌吗?”舒锦意声音有点微抖,眼睛微眯了起来。
想起他将后背对着姬无舟的那幕,她的心勒得快要窒气。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因为她和姬无舟曾是好友?
所以不敢动?
“他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要放过他?”舒锦意即使是猜到那个答案,仍旧忍不住要问。
“……”低着头的人还是没有开口。
舒锦意道:“你刚才就差点死在他手里,你知不知道。”
他太把自己的命当儿戏了。
“不会。”
闷吭声的人终于开口了。
姬无舟是你在乎的人,我怎么敢在你面前杀了他,而我,又怎么能死在你的眼前。
在你面前,我只是个胆鬼。
褚肆走上来,将舒锦意拉了起来。
舒锦意却拉住他,“让我看看你的伤。”
褚肆的伤在腰后侧的位置,只是一点皮肉伤。
“不碍事。”
“坐下,我看看,”舒锦意哪里容他,拉着他坐好。
褚肆道:“只是皮外伤,再,此处黑灯瞎火,也瞧不清。”
“我瞧得清,”舒锦意坚持要脱他的衣裳。
褚肆窘:“别在这里。”
“扭捏着什么呢?”舒锦意不由好笑,“我不脱,就看一眼。”
褚肆这才转过来,让舒锦意看。
伤口处只有一点红迹,血流得不多,在这样幽暗的光线下,还是能辨别得清。
舒锦意放心了,却追问:“刚才打算丢我在这里不理我了?”
“……”冷不防又被质问的褚肆,不出话来。
他并非闹别扭,只是害怕。
在感情里,先爱上的那人,在那人面前,什么都输了。
他不敢让她知道,他有多么想杀死姬无舟。
但那时,她看到了。
即使她喜欢“傻子”,他仍旧克制不住,害怕听见她维护姬无舟的话。
他早就告诫过自己,不能太贪心。
回头来却发现,他根本就不能避免贪婪。
舒锦意踢了踢他的脚。
褚肆抓着她的手,哑声:“夜了,回府吧。”
“褚肆,我知道,”舒锦意抬着头,凝视着他,重复:“我都知道。”
“什么,”褚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溶溶月色下垂眸相视,眼色深沉。
“我我都知道了,”舒锦意拿住他的手,将脑袋仰得更高。
褚肆的心,狠狠被勒紧。
她什么都知道了!
夜风在他们之间不断的回旋,有点凉意。
在漫长的沉默里,害怕越来越浓,占据他全部的神经,脑子空白。
脑海里,只有她那一句:“我都知道了。”
他身子从僵冷到豁出去的决然,慢慢松放。
仅是一个瞬间,褚肆却像是过了漫长的时间。
他慢慢开了口:“在我最后一念里,庆幸你来到了我的身边。你不知道,当我收到那个消息……多想就这么随着一起去。我从来不敢想会有那么一……我很后悔。”
后悔没有选择和你站在一起,没有做你的左右臂,没有好好保护好你……
他深深地看着她,眸中有藏不住的痴和痛,仿佛一张撒开的巨网,将舒锦意紧紧罩住。
“别人都我用尽手段,到底我还是没把这等狠辣手段用在上边,我不敢试。”
“我不敢试”几字,压到舒锦意的心底里,竟那样的沉重,那样的叫人心疼。
在褚肆的眼里,没有什么不敢试的。
唯独感情。
他可以默默坚守,却不敢抱着打碎的想法去试。
树梢上,明月不知何时悄悄斜挂,照映在他深邃俊美的脸容,将他薄薄的唇映出一层淡淡的清泽。
半边脸没入皎洁的月光里,微微闪着光亮,眉峰与眼色,鼻梁与下颌,划出惊饶锐利和绝丽的惊心魂魄!
舒锦意一时被摄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道美丽的弧线压下来,亲昵的温度落在额间,鼻息,暧昧的交缠。
“阿缄!”
沉磁性感的嗓音,从喉咙里心翼翼地发出。
舒锦意眼皮轻轻撩动,唇抿得紧,心跳加速……拖着一道惊蛰的余悸!
从前,叫她“阿缄”的人不知凡几,却不曾像他这样撩动着她的心湖,直荡进心海深处。
余音缱绻!
“阿缄!”这声,低哑的从前面扑来。
等着她道尽身份时决然推他转身离开,听到他对她的感情,不屑嘲弄或唾弃。
一个男人被另个一个男人爱慕,是那样的恶心,他的阿缄怎么能受得住。
推开他,或者甩给他几巴掌。
“阿缄……”
“住嘴。”
她羞赧的粗声粗气从牙关挤出两字。
他果然不再叫她。
像是等着死神的宣判,褚肆漆黑的眼近距离望着她。
舒锦意一阵烦躁,又是一阵的甜蜜。
烦他这样放低自己,这样卑微着。
他明明比谁都出色,他是一国丞相,最年轻的丞相……
却这样卑微的爱着她,舒锦意烦躁却又甜蜜,这个人,全心全意的爱她。
默默的在背后爱着她。
而她却不曾发现……
“阿缄,”褚肆眼底一圈黑色涌来,倏地将唇压了下来,再也禁不住情感的袭卷。
他正等待着她的愤怒……
等来的,却是她的回应。
褚肆蓦地睁开眼!
“砰。”
褚肆眼前的视线倾倒,后背着地,是一片柔软的草窝,声响却没有半点的疼痛。
舒锦意坐到他的身上,头埋在一片阴影里。
褚肆直直盯着她,不敢动。
“阿缄,”嘴里念着她的名,情意切切!
“褚肆。”
舒锦意声音沉沉,似有什么压抑不得发。
正仰目凝望着她的人又被莫名甩了一个巴掌,并不厉害的巴掌落下来,又打懵了褚肆。
“混蛋!”
挨了打的混蛋不敢出声,反而紧张地看着她的手,生怕将她的手给打疼了。
他还是记得现在的墨缄是个女子,手嫩得很,跟个易碎娃娃似的脆弱,不像他有武功护体。
褚肆张了张嘴,想让舒锦意拿棍子敲打他,也不能用她自己的手。
金贵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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