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探监

萧太妃怔怔的,第一次没有纠缠与责骂,痴痴的目送皇甫函明离去的背影。

最后那一句,忽然将她的心刺得生疼。天伦之乐?可是少云,帝王之家,何曾有过真正的天伦之乐。不去争不去抢,等待的只有死亡!下场……甚至比死,可怕千万倍。

儿子心中所想,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常人尚且有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宫闱!自古以来,无情最是帝王家。一旦卷进来,何曾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一时间,宫内外对六王爷与九王爷的呼声响彻天地。

尤其是九王爷皇甫函治,与王妃未雨绸缪,以诈死之说掩藏王妃行踪。乃至最后重创萧逸,平息兵戈,可谓功不可没。

众人对轩辕素和这位倾城王妃,简直崇拜至神的位置,几乎要顶礼膜拜。

镇国将军府。

一抹白色的身影飘落门前,萧索的府院如秋般肃杀,到处是抢砸与火烧的痕迹。府内空无一人,随处可见鲜血斑驳。叛乱,九族在内皆列入夷灭的名单,除了慕容家。婢女奴才,全部下狱,只待帝君一声令下,便会鲜活的性命血祭此次叛乱。

踏入熟悉的地方,记忆如潮涌入心门。

指尖拂过沾满灰尘的廊柱,从前竟未觉得如此美好,而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破败的花木七零八落,早已不复从前的繁华。

缓步踏上萧逸的阁楼,灰尘满地的世界与曾经的庄严截然不同。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她重重的推门而入,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痛在心底。

就是在这里,她毁去了自己的下半生。

鲜血淋漓,仿若就在昨天。

逃离般奔出阁楼,伫立在破败的梅花树下,心再次颤了颤。抬头的瞬间,她仿佛看见绝望的花瓣,纷纷扬扬,再次翩然起舞。而她自己,正僵直着身躯仰卧在血泊中,等待冰冷的死亡。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声洪钟,惊得她急忙转身。

慕容贺怜惜的注视她遮着轻纱的容脸,迎上她哀怨的眼眸。

“他现在怎样?”话一出口,她却泪眼迷离。

轻叹一声,慕容贺略显无奈,“战败之人还会有何下场,不过是身入囹圄,等待颈上一刀罢了。”

“我要见他。”

音落,慕容贺陡然不敢置信的看她,眸色带着些许愠怒,“不行!”

扑通一声,她当场跪下。

慕容贺一咬牙,“你!”旋即恨恨的甩袖,大步流星离去,“随你的便!”

她的泪,顷刻间滚落。

死牢。

睁着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注视顶上的漆黑,伤口被清洗、止血、上药包扎。他知道,皇帝不是不想让他死,只是要让他死得更难堪。手心微凉,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人好似置身冰窖,没了温度与心跳。

可惜,这只是他的空想。

他还活着。

真真切切的活着。

因为他是萧逸!

即便死,皇甫函承也要他死在天下人面前。

白色的身影无声的踏入他的领地,周边的狱卒全部退去。这是专门为萧逸设定的牢笼,精铁铸就,单人单间。一则为显示他的重要,二则生怕闲杂人为萧逸通风报信。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皇甫函承很清楚,萧逸纵横疆场多年,部下众多,根本无法全部清除。

萧逸听得见脚步声,却已不想理会。

她低眉看他,直挺挺的仰躺在稻草堆积的铺子上,俨然另一副模样,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镇国将军萧逸。

“萧逸?”她哽咽着,未料想才喊出他的名字,已泪流满面。

摘掉面纱,露出本来面目。脸上疤痕的颜色淡去不少,却留下了好似蜈蚣般的痕迹。她是慕容羽,一个也曾貌美如花的女子。因为眼前这个将死之人,她葬送了生命里的一切美好。

爱情、婚姻,乃至身体。

什么都没了,除了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我是慕容羽。”话音刚落,萧逸终于转过脸看她,瞬时坐了起来。

不敢置信,萧逸上下打量着慕容羽,果真是旧时模样。眸子危险的眯起,她既未死,那么慕容贺……看样子都是慕容羽在背后作梗,以至他功亏一篑!沦落到阶下囚的下场!

那一刻,萧逸恨不能将慕容羽当场撕碎。

奈何手铐脚链全部钉入墙面,他的活动范围仅有弹丸之地。

五指蜷握,发出咯咯声响。

慕容羽低头,看见他指节的青白之色。

抬眼,是萧逸杀意毕现的眼眸。

心,寒冷至极。

顷刻间,慕容羽泪如雨下,“我知道,一旦你见到我,便会有这样的表情。你猜的不错,萧桐是我所伤,那个与你据理力争的书生亦是我假扮。父亲倒戈皇帝受我唆使,当日在城楼上射箭的也是我。一切的一切皆我所为,目的只是为了让你兵败!”

“为什么?”萧逸疯似的嘶吼,眸色鲜红。

“因为我爱你!”慕容羽哭着喊。

萧逸的身子僵在当场。

“因为我爱你,即便你毁了我的一切,即便你三番两次杀我,也无法阻止我继续爱你。萧逸!我也想恨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慕容羽歇斯底里,泪流满面,“萧逸,我等了你足足三年零八个月十三天,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过的吗?”

萧逸嗤冷,“够了慕容羽,不要再假惺惺!”

慕容羽蹲下身子,紧抱住自己,突然嚎啕大哭,“萧逸,你个混蛋,如果不爱我,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娶我?我为你自废武功,自毁美容貌,失去了一切。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爱我?”

她的母亲临终前曾说,男人喜欢温柔的女子,因为弱嗅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与怜惜。所以,成婚前夜,她自废武功,甘愿沦为温柔的小女人。等待着,有一个深爱的丈夫,一群绕膝的儿女。

可惜一切,随着红烛的熄灭而消失殆尽。

为了萧逸,她从一个享尽世间荣华的贵小姐,沦为卑微乞求爱情的丑八怪。

萧逸望着她,怔在那里,忽然一言不发、面色微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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