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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塞上牧羊歌旧曲

苏有容还在等他回话。季江南再度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芳华馆。

苏有容看着季江南走远,脸上的微笑缓缓收了起来,身后的帘子一掀,方唯玉挥着折扇,满脸笑容的走出来,朝着苏有容一伸手。

“你赢了,”苏有容顺手将桌上的一百两银票递给他,“我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你和少主都会和他交好的缘故了。”

方唯玉大大方方的收了银票,摇扇轻笑,有些感叹:“我曾经提醒过他,不要靠李疏桐太近,少年人心高气傲,受些挫折也是好的。”

“话说回来,你的消息从哪儿得来的?在汴京没理由你消息比我灵通。”苏有容咦了一声,问道。

“褚玉常找过我,”方唯玉说道,“这个玉常君,远比传闻更加深不可测。”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发现的破绽?”苏有容有些惊讶,“果然,论才名聪慧,褚玉常当仁不让,只是不知他这么做是为何?”

方唯玉摇头,人世无常,人心亦无常,所谓江湖百苦,这才是开始而已。

奎山商会这几日传出一则消息,说是有人在小崇山山崖下得了一只出自千机唐门的千机匣,送来奎山商会鉴别,商会鉴宝师断定其内必有重宝,奎山商会鉴宝师齐上,也未能打开,故而专开了一场启宝会,放岩能开此盒者,得银万两。

启宝会当日,不少人被重金吸引而来,但在不损坏盒子的前提下,没有人能打开,有人当场表示愿意以白银万两为价购买千机匣,后又有数人争相叫价,其中一个光头大汉叫价最猛,价格一路叫到十万两白银。

众人目瞪口呆,越发确定这匣子里必有不出世的重宝,纷纷开始参与叫价,但奎山商会表示匣子不卖,启宝会结束后,匣子被收回奎山商会。

再往后的几日里,针对这个神秘的匣子流言四起,其中最多的说法就是,这匣子里藏的是浮屠密库的残图,前些日子那个当街追杀夺宝的普陀寺广清和尚众人大多还记得,说起广清当日得到一个打开就自燃的盒子,众人恍然大悟,多半是那人不舍至宝被广清所夺,故而给了他一个假的掩人耳目,之后将真的送往奎山商会,一来可以将烫手山芋脱手,二来可以得到一笔重金,也不至于一分好处也没捞到。

对这种说法,大部分人表示赞同,又听说当日被追杀的是个少年,就越发觉得可信,重宝有能者得之,那少年自知护不住重宝,选择将其卖给奎山商会,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流言愈演愈烈,经历过药人事件才冷清下来的南市再次热闹起来,奎山商会外围的护卫加了两倍,据说已经有人尝试进入宝库偷窃,结果无一例外被送了官。

奎山商会附近的几家客栈日日爆满,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紧盯,在这样的目光下,奎山商会僵持了两天,最后决定三日后开启拍卖场,将这只匣子拍卖售出。

此消息一出,客栈彻底挤到没地儿住了,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也不嫌弃,在过道放个铺盖将就住下。

客栈老板受宠若惊,他的客栈虽然紧临奎山商会,但每次拍卖场开启售卖的都是昂贵之物,多半是贵勋参加,贵勋们不会住这里,一般都是往仙鹤楼或者水云间去,所以他店里的生意并不算太好,多半是来往客商。

这种挤得过道都下不去脚的样子,从他开客栈到现在还没有过,虽然日收入翻了十倍不止,但看着这一群形态各异的江湖人,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害怕。

当真是又喜又怕。

方唯玉的动作很快,又如此大张旗鼓,季江南想不知道都难,沈云川这几日不在,说是寻到了秋娘子的踪迹,一连好几天不见了踪影。

莫涯来过一趟,看得出情绪不高。

观音洞坍塌,束云七风阵失效,王家家主亲自前来,带着重礼前往宸王府赔罪,宸王大度,不予计较。之后王家主有前往当日困在山中的几家登门赔罪,并送上厚礼,又单独为薛临义,司徒九准备了一份赔罪礼。

王家大公子王铮身有残疾,二公子王凌志是王家最满意的下一任家主候选人,结果在汴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王家主从冀北日夜兼程赶到汴京,见到王凌志的一瞬就怒极打了他一耳光,打完之后又老泪纵横,堂堂传世王家家主,奇门一脉的掌门人,带着礼物一家一家的去赔罪,王凌志深悔一时冲动,致使王家颜面扫地,不再违背父亲的话,跟随父亲返回冀北。

返回冀北的前一天,王家主从李疏桐手中以一百六十万两的价格买下玉昙花,将装着花的盒子给了王凌志,什么都没说,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王凌志对孟芊芊情深至此,比起日后王凌志因痛失所爱而一蹶不振,倒不如现在遂了他的心愿,他已经拼尽全力去救孟芊芊,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李疏桐站在窗前望着天空的明月,月光如水,倾泻一地。

刘贫已死,秦朗被杀,六扇门似乎放弃了对另一个人的追查,任由事情慢慢在人们口中淡了下来。

只是偶尔说起来,人们会说一句,哦,就是那个被野山梅毒死的宗师啊。

水边的野山梅一时间吸引许多人去采摘,号称是能毒死宗师的剧毒之物。

只有纨绔们不一样了,秦朗死后,纨绔们消沉了一段时间,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汴京少了一群前呼后拥的纨绔,刘靖英进了军营,纨绔们也大多在家人的安排下找了些差事,一群纨绔中只剩下莫涯一个。

莫涯很伤心,他来找季江南喝酒,喝着喝着就趴在桌子上哭了。

秦朗的父亲,是江南军左都尉秦成宇,在秦朗十六岁之前,他们一家住在北域汝州肃阳城。

北域地域偏高,平缓的大地上是延绵的草原,秦朗的母亲,是肃阳城外放牧的牧羊女。

草浪翻飞的牧场,头顶是碧蓝的天空,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阳光洒满这片大地,羊群像一团移动的云,放肆的在蓝天碧草里游荡。

牧羊女穿着皮袄,脸被风吹得很红,眼睛像草原上的曳珠湖,能装的下整片天空。

她拿着牧羊的鞭子,轻轻打在小羊身上。她在羊群中歌唱,羊在咩咩叫,头顶飞过雄伟的苍鹰。

她的歌声吸引了巡视的将军,将军停下马,静静的听她唱歌。

她看见了将军,像雪山女神看见了她的情郎,她满心欢喜,她追着跑了过去,站在将军的马前,褪下了手腕上的骨头手串塞给他,她希望他去提亲。

将军拿着手串笑了,她很害羞,转身就跑,忽然双脚离地,她惊呼,将军环着她的腰,哈哈大笑,带着她在草原上纵马奔跑。

马鬃飞扬,她在他的怀里,开心的又笑又叫,心跳如擂鼓。

将军娶了她,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像他父亲一样聪明勇敢。

后来她死了,她嫁了人,但她不喜欢住在城里,她喜欢她的羊群和牧场,她依旧喜欢唱歌,喜欢赶着羊群去巡视她的牧场。

她死在牧场的草地里,羊群都死了,她背上被砍了很多刀,血流进草地里,将军带着孩子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冰冷的身体下面护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

孩子大哭,将军抱着孩子,流血不流泪的将军,无声的落泪。

将军把她葬在了牧场,葬在她最喜欢的草原上,这里有羊群,有翱翔天际的苍鹰,有唱不完的牧歌。

后来,将军带着孩子去向母亲告别,孩子抚摸着温顺的小羊,起身跟上了父亲的步伐。

后来,汴京的纨绔子弟里多了一个少年人,少年人叫秦朗,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游走在江南繁华风流的街巷间,走马过闹市,斜帽过长桥。

秦成宇花了十年的时间找杀害妻子的凶手没找到,但秦朗在汴京却找到了,他跟着纨绔们结识各种各样的朋友,和三教九流的人交朋友,到处打听消息。

最终得知,“金银叟”刘贫,十年前因得罪铁家,仓皇逃出西北,曾前往北域寻求汝州知州的帮助,当时秦成宇刚好在场,道刘贫此人心胸狭隘唯利是图,不宜招惹,劝知州远离此人。

求助无门的刘贫后折返穿过玉华山脉返回南域。

而秦朗母亲的死,刚好就在刘贫离开汝州的那段时间。

以刘贫的性格来看,很有可能挟私报复,回头杀人。

秦朗精神一震,立刻回家将此事说于父亲。秦成宇听完,良久,问他可有实证?

秦朗摇头,秦成宇说,没有实证,无法确定是不是他杀的人。

秦朗很激动,指责父亲惧怕宸王府权势,见刘贫如今成了王府客卿,心生畏惧,连杀妻之仇也不敢去报!简直是个懦夫!

秦成宇起身打了他一个耳光,秦朗呆住了,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

当夜,父亲在祠堂母亲的排位前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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