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文相在摊子上的一席话，不仅让文蔷开了窍，更是搅乱了谢理瑜原本平静的心绪。

夜里休息的时候竟然迷迷糊糊做起了梦。他以往不是没做过梦，但是这夜的梦却格外不同。

这是个旖旎无比的梦。

第一次，他的梦中出现了女子的身影。

她有着玲珑的身段，如画的眉眼，殷红的唇瓣，靠近他时满的星河似乎皆落入她的眼眸，耀眼夺目……她低声啜泣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划痕，眼角渐渐染上了一抹绯红，他这才注意到，她左眼眼角下方有一颗妖娆的泪痣。

迷离的眼神，红得几欲滴血的泪痣，让谢理瑜心神一阵激荡，他不自觉地抱紧了她，却在下一瞬扑了个空，蓦地从梦中惊醒，薄薄的夏被一片濡湿。

漆黑的房间，除了玉轻微的呼吸声，就剩自己的心跳如雷鸣，声声贯耳。

谢理瑜的脸涨得通红，心里腾升起一股羞耻感，他看了眼屋子另一头正在酣睡的玉，蹑手蹑脚地爬起身，默默地清理自己以及一片狼藉的衣物和薄被。

打扫完一切后却再也不敢睡下，他盘腿坐在书案前，口中默念着《静心诀》。

色渐亮，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鸡啼声随着色渐明而不再响起。玉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扭头就看到盘着腿，口中念念有词的谢理瑜。

他眼里带着刚睡醒的茫然，起身靠近谢理瑜，迟疑道：“瑜？”

却听谢理瑜闭眼不断重复念道：“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玉挠了挠头，探头往窗外看，瑜不是最讨厌背诵经文，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娘诶！”该不是中了邪吧？

玉惊恐地瞪大双眼，围着谢理瑜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边动静不断，原本就心绪不宁的谢理瑜再也无法集中精神诵读《静心诀》了。只是，刚一停下，脑袋里就被昨夜梦中的那人完全占据。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是满满的无奈和认命，“玉，我完了。”

玉微微一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娘诶？”

谢理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遇见了一个姑娘，喜欢上她了。”

玉乍然听到这消息，脸色蓦然一变，似不敢相信一般，扯着谢理瑜的肩膀，磕磕巴巴道：“不，不，不不不行！”

相较于玉的慌张，经过一晚上不断刺激，反复挣扎的谢理瑜反倒是一脸坦然，没有一丁点在意的样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罢，拍了拍玉的肩膀，出门洗漱去了。

玉见他往日的活力全无，一副认命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出在芸洲道观时的情景——一个嘴里叼着根草的年轻道士郑重其事地告诫他道：“这人啊，一旦有喜欢的人，那就离死不远了，不仅心被人挖走禁锢一辈子，连带清清白白的身子都会被人拿走呢，实在惨，惨，惨！”

他心里一慌，手忙脚乱地找出印泥，往纸条盖了五个手指印，刚想折好送出去，青年那充满同情的眼色以及后怕的神情，却一直在玉的面前不断放大、重复、放大、重复……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想了想再往信纸上添了几个指印……

直至将整张纸条都按满手印，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密密麻麻的手印满意地点零头，将纸条卷好召来一只白色信鸽将信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