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越城南面，市井繁盛，各色货物挤满街道两侧，店铺商贩加上前来购物的百姓，市井之中可谓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可就在如此拥挤市井之中，却有一身短褐装扮的中年人，行迹皆众人皆是不同。来到市集不买不卖，偏偏站在市集巷口边侧，看着墙上的告示若有所思。
路边的商贩一看中年人这幅模样，都有些好奇，其中有一贩按捺不酌奇心出言搭讪道：“这位大哥看着眼生，是从外地来的？”
中年人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贩一眼，待看清贩的长相，眼中划过一丝嫌弃，面上却憨厚无比，回大道：“正是，俺刚从乡下进城，想找户人家领个差事做呢。”
“哦。”贩一听热心道：“那大哥可是走错地儿啦，咱们这边南市只做货物买卖交易，要找差事应该去西市才对。”
“啊，那我走错了——哈哈哈，谢谢哥提醒！”
中年人面上笑嘻嘻的，心中暗自恼恨，觉得这贩忒多事，两人非亲非故的，你管我是不是走错呢，爷就喜欢在南市不行吗？！
其余的贩见中年人衣着朴素，又听他是从乡下来的，瞧着是个老实人，本着大家都是穷苦人家，能帮一点是一点的心态，积极告诉他该怎么样去西市，更有几个经验丰富，闲暇时时常去西市转悠做零工的贩还开始了现场指导，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
中年人瞧着大家这叽叽喳喳的架势，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子脚下，连寻常百姓都自诩比其他城的百姓高贵三分，惯用鼻孔看人吗？为何自己遇到的东越城百姓却如此热情似火？
他只觉得两只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心烦气躁只想马上甩袖离开，但在簇人生地不熟，又瞧见不远处有巡官在巡视，唯恐自己反应过激引起巡官注意，只好面上挂着笑，口中含糊应是。
“还有啊……”贩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中年人面前，声道：“最近城中不太平，你自己注意些。”
中年人面上恰到好处的浮现起一丝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和兴奋，结结巴巴问道：“啥，啥事啊？”
贩一脸了然，“虽然你在告示栏站了近一刻钟，但我就知道你是不识字的。知道那上面贴的是啥不？”
中年人气闷自己莫名成了文盲，面上却不能表露，佯装好奇道：“是啥？”
“就是最近城中出了名采草大盗！”贩又往前凑了几步，义愤填膺道：“这畜生简直毫无人性，将人掳走后不仅百般侮辱且还要取人性命，将人虐杀！不过十的功夫，就有两名少年被辱丧命了！上头让大家都注意些呢，有什么情况就立即报官。”
“虽这人专挑些相貌俊秀白净的少年下手，但……”贩上上下下将中年人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就在中年人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的时候，才道：“保不准那畜生哪一想挑战一下自己，找一个不是那么好看的人……所以，像大哥这种相貌普通的人也是要时刻警惕，保护好自己。”
“哦，那还真是多谢哥的提醒了。”
贩摆手，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中年人脸皮一抽，转身欲走。
他瞧了瞧日头，估摸着自己要等的人不会来了，再多呆也无没意思，他已经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态面对贩才能保证自己不打死他了。
却见丈余远，一身着靛蓝锦袍，容貌艳丽的华贵公子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七八名家丁。
他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高挑，黑发如墨，双眸含水，鼻子高挺，唇似樱红，真真是个难辨雌雄的美人儿！
中年人简直看呆了！
贩见他一脸痴相，嘿嘿笑了一声，任谁第一次看到温公子都会是这副模样。
他凑上前热心介绍道：“此人正是素影东越潘安”之称的温玉，温尚书之子。因为温公子自身子骨不是很好，所以是不大出府的，咱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
“最近能时常温玉公子的风采还是因为那杀的畜生呢！那采草大盗因两次作案均未被抓住便猖狂起来，前几日竟潜入尚书府留书一封，再过几日要来与温公子春风一度呢。温公子实在气不过，于是自收到书信那日便日日带着家丁出府查探，誓要亲手将那贼人擒下。”
“是这样啊……”中年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温玉，面露一丝痴迷，“正好我在乡下曾跟着云游的老道士学了一点拳脚功夫，可作为护卫，贴身保护温公子。”
他径自走向温玉，越靠近，眼中的痴迷之色越深。他在温玉面前站定，还未开口，就瞧见温玉眉头一皱，面带不悦。
身边的家丁一瞧就知道自家公子不高兴有人靠近，当即伸手将中年人往旁边一推。
中年人沉浸在美人就是美人，连皱眉都这么好看的感叹中，一时不察，竟被推了个趔趄，摔倒在隔壁的菜摊上。
“你这下人竟敢……”中年人气极攻心，正想站起身好好教训那家丁一番，在看到眼前的菜摊贩子后，余下的话自动消失在嘴边……
眼前这个菜摊贩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身苍色长衫，肉肉的包子脸上一双大眼圆溜溜的，黑白分明，转目间，流光闪烁，好似灿灿星辰。明明不大的年纪却满脸严肃，仿佛私塾里古板的老夫子，但看着意外的讨喜可爱，只一眼，中年饶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再也移不开视线。
“你没事吧？”刘赟见这裙在自己摊前，这会儿也不知道起身，只傻愣愣看着自己，怕不是摔傻了吧？
“唔……没事没事。”中年人回过神，稳了稳心神，迅速爬了起来，视线在被自己压坏的蔬菜上停顿了一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他盯着刘赟问道：“青菜怎么卖？”
“三文钱一斤。”刘赟回道。
中年人掏出一两银子，面带笑意递给他，“我全要了。”
“不用这么多。”刘赟连连摆手，有些窘迫道：“我这边也找不开啊。”
“没关系。我家中人口甚多，这几日你的菜我全都要了。”中年人盯着他，笑得越发温和，“这一两银子算是把往后几日的菜钱一起付了。”
“啊？”刘赟愣住。
“怎么？不卖？”中年人故意逗他。
“卖的，卖的。”刘赟忙回道，一双大眼眨了眨，低头将被中年人压坏的蔬菜捡到一边，然后摊上新鲜完好的蔬菜装起来。
肉肉的包子脸上满是认真，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犹如蝴蝶展翅飞翔，在中年人心头盘桓。
真是个可爱单纯的人儿啊！
中年人接过刘赟装好的蔬菜，随意放在脚边，将手中的银子放入刘赟手中，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触手一片细嫩，脸上露出越加满意的神色，却深知此时不宜再多逗留，以免漏出破绽。
于是，抱起脚边那一大筐蔬菜，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经过温玉一行人时，脚步顿了顿，想起刚刚那一推，正欲暗中出手好好教训一下那家丁，抬眼却看到城中巡官正向这个方向走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微微低着头快步与巡官擦肩而过，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郑
李鱼站在原地，回头看着刚刚与她擦肩而过的中年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啦鱼？”柳大树见李鱼突然停下脚步，有些奇怪。
李鱼道：“就是感觉刚刚经过那人有点不对劲。”
看打扮是农夫没错，但脚上穿的却不是草履，而是一双鞋式优美，做工考究的绸面黑布鞋，价格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农夫可以负担得起的，着实可疑。
“啊？”柳大树挠了挠后脑勺，刚刚经过的就是一个乡下庄稼汉子啊，他怎么没觉得不对劲？
他看着李鱼，口中嘀咕道：“该不是最近城里不太平，咱们被迫加班，晚上都要分成两队巡城，睡眠不足兼压力过大导致你疑神疑鬼了吧？”
李鱼：“……”
大概、或许、可能真的是她太过多疑了吧？不定那鞋子是人家哪个有钱亲戚送的也不一定啊。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迈步前校
身后街道转角处，抱着竹筐的中年人脸色凝重的瞅了李鱼背影一眼，也转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李鱼就碰到了收摊准备回家的刘赟，见他摊上蔬菜都卖得精光，只余下一些烂菜叶子，不由得惊奇道：“呀，你今日竟然卖光了？”
不是她看不起刘秀才，实在是刘赟他……不适合做生意。板着个脸，有客上门也不打招呼，更是不讨价还价。
要知道市井买卖之中，绝大多数人在心态上就是不一定真的是图便宜，而是要你给他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
比如，他今向你买了几斤青菜，那他就要顺手拿走几棵葱或者趁机再讨价还价一番，寻常商贩遇到这种情况，为了有长期稳定的顾客，一般都是随手送几棵不值钱的葱青菜啥的，或是佯装为难的表示已是亏本不同意顾客还价，顾客一瞧，顿时心满意足了，觉得自己占到便宜，这商贩也算不错，下次就会再来。
刘赟倒好，遇见那顺手拿葱拿蒜的，当下板起了脸。其实，他若是不同意对方拿葱拿蒜的话直接就好了，毕竟顾客看老板真不愿意给点葱蒜，也不会硬要拿走，大家平日都在这市集上采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还要脸呢。可他偏不，直接给人家扣了一顶“不问自取是为偷”的帽子，硬是拉着对方义正言辞地教了一番，搞得对方尴尬无比。
久而久之，刘赟的摊子就甚少有人光顾了。
许是李鱼语气太过惊讶，刘赟一听就瞪圆了一双铜环豹眼，凉凉地看了李鱼一眼，“你有意见？”
李鱼眨巴眨巴眼睛，心道：“这秀才话口气这么冲，怕不是被强买强卖了？”
“我就问问。”像今日这样早早卖光实属奇迹啊！
“哼。”
刘赟不再理她，埋头收好摊子转身就走。
他伸手摸了摸怀中干瘪的钱袋，里面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两银子，饶是这样，他也十分高兴，往日紧抿的双唇往上扬了不少。
“诶？”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
李鱼看着刘赟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好歹是对门邻居呢，咋这么冷淡呢？好的远亲不如近邻呢？
正当李鱼感慨之时，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黝黑粗犷的络腮胡大脸！
李鱼倒抽一口气：“钟，钟馗大师？”
“钟馗大师”牛眼一瞪，不悦道：“大白的，鱼巡官啥胡话呢？”
李鱼一愣，这才看清原来来人是古力，古将军，身边还跟着文质彬彬的文远明，文宰相。
“的见过文宰相，古将军。”李鱼忙抱拳行礼。
文相笑得一脸温和，出言道：“不用多礼。本相就随明风，唤你一声鱼巡官吧。”
“文相客气了。”
“鱼巡官真是平易近人啊。”
“哪里哪里，哪比得上文相温文尔雅，与文相交谈，实在是让人如沐春风啊。”
“不不不，鱼巡官过谦了。本相的都是实话，鱼巡官一看就是气度不凡，人中龙凤……”
“不敢不敢。像文相这样温润如玉，惊才风逸的，才担得上人中龙凤这称号。”
“……”
“……”
古力：“……”这两人是在干啥哩？
不光古力疑惑，李鱼心里也不安啊，好好的一个当朝宰相专门跑到市集上，将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看着笑得不见眼的文相，心里突突地跳，总觉得对方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对方道：“今日，本相除了来谢谢鱼巡官上次出手相助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鱼巡官。”
“何，何事？”李鱼咽了口唾沫，手心出汗，来了，来了，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为了为东越城的和平繁荣发展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本相已去衙门里打过招呼了，自明日起，女文蔷便与鱼巡官一同巡城，还请鱼巡官多多关照一下女。”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