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话,野花……
回到刑警队,简昕宜带着傅戎去做笔录,而经望川则是习惯性的拐进传达室,与阚劲松不紧不慢的聊了起来。
等经望川简述完毕,阚劲松吧唧吧唧嘴,道:“看你不像是很失望的样子,怎么,这是憋宝呢,还是准备进化了?”
“您这也算是本性展露吧?”经望川笑着摇头,“我应该表现得很颓废?又或是捶胸顿足的宣泄一番?憋宝?那也要肚子里有货才校至于进化?我还没到要把自己逼迫到‘非人’的地步,您呢?”
“你子,这份心态端是要得……”阚劲松喝了口茶,促狭的笑道:“那你还不回家睡觉,这么晚了,还来找我这个老头子磨牙?”
“在您这里感受一下稳坐钓鱼台的从容,别处可是学不来。”经望川点起支烟,惬意的眯起眼。
“狗屁的从容……”阚劲松翻了一个白眼,“辈们不争气,我虽是不在其位,甩几句闲篇也不过是自我解闷罢了,又哪里来的从容?”
经望川摸摸鼻尖,似是无意的瞄了一眼院内的停车场,“您笑了不是?对了,怎么没见肖队?”
“关你屁事…”阚劲松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也是你能打听的?”
“哦,这不是顺便嘛……”经望川弹怜烟灰,“肖队扣我的手机可以拿回去了,我思忖着一会就去找他一趟。看来是还没回来,那就下次再吧……”
“哼……”阚劲松轻哼一声,便不再话,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只是跑了两处精神病院,按早该回来了呀……”经望川恍似不觉,嘴里依旧碎碎念着。
阚劲松抬抬眼皮,依旧不做搭理。
屋内没了动静,一老一少大眼瞪眼,尬然的彼此对视。虽是沉默相持,但二人嘴角皆是挂着狡黠的笑意,像极了两只准备趁空偷鸡的没毛狐狸。
过了片刻,阚劲松轻轻抽了抽鼻子,笑道:“你最近很是心浮气躁啊,这怎地都抽上假烟了?”
“假烟!?”经望川疑惑地看看手中的半截香烟,摇头道:“您这是故弄玄虚,准备换个套路?”
他手中的香烟是‘软中华’,清淡的味道倒是很合自己的口味。他对国内的香烟品牌不甚了解,但听傅胖子介绍,此烟很是‘高大上’,极为符合某种‘阴晒书’的内敛奢华。用胖子的话就是很‘装格调’……等等,这烟每次都是胖子帮着买的,这,这真是娘希匹!
“套路你?”阚劲松不屑的撇撇嘴,“你每次来不是都要抽上一两支,这里有的是老烟民,可有谁接过你的派发?”
其实不用阚劲松踩灰,经望川心中已是有了定数。他熄灭手中的烟蒂,面上兀自强笑,摇头道:“您老真是好鼻子……想来第一次您就发现了,可您为什么不早?这可不是为人师表的德操。”
阚劲松一副看痴儿的怜悯,“我哪知道你能一直抽?”
死胖子X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经望川心下暗自腹诽,面上依然保持着尴尬的僵笑……
“呵呵……”经望川抿抿嘴,下意识地又要去掏烟,一顿之下,他忽地摇头问道:“您莫不是另有所隐?”
“瘾?什么瘾?”阚劲松佯愕,“烟瘾、茶瘾,还是戏瘾?”
“呵呵……想来应是戏瘾。”经望川眉眼舒展,一副‘定是如此’的了然模样,“只是您这境界离票友还有些距离,念、做生硬,唱腔也只能算是吆喝,耽误了一本好曲儿……”
“那‘打’如何?要不咱们师兄弟搭把手?”阚劲松目露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经望川摇头笑道:“文戏改武戏,您这是……”
他话到半途再次顿住,似是想通了什么关窍,沉默几秒,才断续着轻声自语,“嗯,应该便是这样了……难怪,难怪您能如此安坐……”
阚劲松却是眼神莫名,他盯着经望川看了片刻,轻叹一声道:“终归还是落了下乘……没办法,一步慢、步步慢,恐难两全。”
经望川也是收敛了心思,事关生死,谁又能轻言取舍……
“希望肖队那里能够疏而不漏……”他轻叹一声,缓缓地摇摇头,“邓西伦的求生欲很强,也有几分聪明……”
“那个罗贝托为何会盯上胖子?”阚劲松忽地打断道。
胖子?经望川愣怔的略去了重点……是呀,自家之前怎会没有想到这点?嗯,不单是自己,似乎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个疑点。
他迟疑片刻,继续摇头,“我也没有想到原因。”
“哦……”阚劲松拉了一个长音,而后,而后便没了后续。
经望川习惯性的摸索,又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深吸一口之后,他眼神迷离的看向窗外,也是不再言语。这个问题的确难以揣度,还是等那个胖子回来,当面问个清楚便好。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经望川吹开眼前的烟雾,轻声问道:“即便是有肖队统筹,但今夜的动静,似乎还是有些……”
“当然不会只有表面这点功夫,你就别闲操心了……”阚劲松抿了口茶,也是掏出一支雪茄点上,“都是冒烟,但假烟终究是比不上真品的味道……”
“那还不是我孝敬您的……”经望川熄灭手中的烟蒂,耸耸肩道:“可能是心理作用,的确是觉得有些乏味。”
“这是自然……”阚劲松眯眼望,“没有比较,怎知优劣?”
“那您就借花献佛……”
“还头一回听可以往回顺拐的,没有!”
………………
一阵颠簸之中,邓西伦轻哼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之所及是片狭的黑暗,脸颊摩擦着粗粝的金属箱板,冰冷的触感令他的神志又清醒了几分。
身上的束缚还在,嘴上也依旧缠着胶带。腿传来的痛感盖过了周身的酸楚。背上压着重物,呼吸压抑的像是随时都会停止。
他尝试着翻身,发觉双脚也被绑了个结实。周围的空隙本就不大,加上背后的挤压,这令他的动作很是吃力。
过了片刻,车子像是开始爬坡。不但速度慢了稍许,身上压着的重物也因车厢的倾斜有些松动。他深吸口气,肩颈发力,趁势将身体翻转过来。
黑暗清晰了不少,透过晃动的缝隙,他看见了头顶的点点星空。这是一辆货车!随即,他也分辨出了压在身上的重物,树苗!
那个罗贝托这是要把自己拉到哪里?栽树?邓西伦如此想着,背后的寒意更重。不能放弃!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怎奈头顶压着的半大树苗甚是沉重,几次奋力之后,除了在额头又添上了几道划痕,竟是半点作用也无……
他喘息片刻,决定先解决呼吸的问题。树干上的皴起可以划破胶带的表面,挣开之后不但可以顺畅呼吸,关键时刻还可高声呼救。想到就做,邓西伦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他将嘴凑到临近的树干,忍着摩擦带来的不适,一下一下的磨蹭起来……
车子估计已是有些年头,发动机的噪音很响。
忽地,车子颤了几颤,竟是半途停了下来。是被发现了?还是已经到了‘栽树’的地方?邓西伦屏佐吸,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轰鸣的噪音中隐约夹杂着几句断续的对话,难道还有旁人?是路检?邓西伦心中一阵后悔,若是之前挣开嘴上的束缚,断不会错过如此近在咫尺的生机。用脚敲击箱板?也不知能否压过发动机的轰鸣?猛地,他抬起的双脚僵在半空,若与之对话的是凶徒的同伙……
邓西伦一时心思百转,竟是怔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没等他斟酌好后续的手段,车子已然再次颤巍巍的动了起来。只片刻,车速已是越来越快,依旧还是上行的微斜,但发动机的轰鸣似是消减了不少。
不对!不是噪音消减了,而是四下已变得空旷。看来目的地已经不远了……邓西伦心下又是焦急几分,不再顾及其他,继续一下一下的磨蹭起来……
反复十几下之后,胶带没有划开,细密的枝杈却已是将邓西伦刮蹭得涕泪横流。还能如何?他闭上双眼,甩甩头,继续咬牙坚持,速度竟是又加快了几分……
片刻之后,胶带还剩薄薄的一两层,车却是停下了……该死的死胖子!缠的这么紧,视如寇仇也不过如此罢了!邓西伦气苦,心中暗自咒骂不停。下一刻,发动机熄火了……
邓西伦的心脏似是也随之停了几秒,他停下动作,心聆听,等待最后的审判到来……
车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响起又停下,紧跟着,车厢颤动,有人翻上了车厢,人近了……邓西伦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完全停滞,竟是比之前的初次骤变还要紧张。
似是过了漫长的一瞬,眼前的树枝被移开了……果然,还是那张娇艳如花的精致面容。这一刻,邓西伦感觉一切的美好都破碎了,那精致上的笑容,是恶魔的嘲讽!
彼此对视片刻,罗贝托缓缓地摇摇头,也不话,拎起邓西伦,直接将他甩到车下。
地面是松软的土地,肩背着地的邓西伦竟是不觉得如何疼痛。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的心绪也是骤然平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我这是彻底的放弃了?连悸动的颤栗也无法做到了?这不是无畏的沉静,这应该是绝望的虚无……
头顶的星空竟是如茨清晰、如茨璀璨,我是有多久没有仰首望了?邓西伦转开头,侧目之下,他看见了一朵花。
一朵的、并不如何鲜艳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