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仰望人间

时间已经接近夜里十点,经望川慢慢踱回停车的道旁,嘴里依旧叼着一支明灭不定的香烟……

“有什么异常吗?”他轻声问道。

“没有,里面的聚会快结束了,罗玉竹去了洗手间,晓攸姐与花警官正在闲聊……”黄凯盯着遥控器的屏幕,没有抬头,随口应道:“金爷出品的确不错,解析度很高,就是这屏幕做得太抠唆,费眼神。若是没有后台支持,这个无人机所能发挥的即时效用很有限……”

“这是必须的应用控制……”经望川摇头笑道:“金爷也是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毕竟受到法律保护的‘应用途径’才有升值的空间……”

“嗯,是这个道理。听得出来,老板你的心情似乎不错……”黄凯抬头笑了笑,道:“看来您对今天的情况早有预料……”

“也谈不上早有预料,这样很好,没有情况就是最好的情况……”经望川抖了抖手中的烟灰,看向头顶的星空,“夜才开始,希望今晚还是什么状况都没有才好……”

“还真是,什么都没有最好……哦,对了,庞白说傅戎出门了,他自己一个人也应付的过来……”

“哦?傅戎那么懒,身上又有伤……你没打电话问问?”

“问了,佟姨也不大清楚……”黄凯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出一抹恍然的尬笑:“哦,佟姨后面还有半句,胖子走时手里拿了个小包,说是去报销药费……”

“咳,我明白了……”经望川翻了一个白眼,“傅戎一贯精打细算,这的确是他的风格……”

黄凯也是笑着耸耸肩,“嗯,他的运气很好,遇到了老板您……”

正斟酌着该如何继续这尴尬地恭维,忽然耳机中传来庞白的声音:“往、往右转转,看、看,是不是三、三姑奶……”

黄凯心中一肃,紧忙将镜头转向大门的右侧,那里有一个临街的小门,是餐厅平日进货的通道。他正准备下降高度,拉进目标距离,却听耳机中庞白继续道:“确、确定了,不、不要跟太、太近……”

黄凯扭头看向经望川,道:“老板,罗玉竹从侧门出来了……”

“你步行跟着,我来开车……”经望川熄灭手中的香烟,临上车时他又急急地补了一句,“别飞太低,注意头顶的障碍物……”

“明白!”黄凯应了一声,便快步跟了上去。

经望川驾车从前面的路口掉了个头,路过‘朱诺’餐厅门口,他放缓车速,压低声音给程晓攸打了一个电话,“晓攸姐,我说你听,三姐从侧门走了,你找个理由,莫要惊动了花警官……”

“哦,好的,你自己散散心也好,注意安全,不要太晚了……”听筒中传来程晓攸的声音,平稳而舒缓。经望川的心头莫名一松,感叹女人的天赋的确强大……

………………………………

一间不大的小屋内,邓西伦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里没有亮灯,但室内的光线并不如何昏暗。他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莫名地叹了口气。若是窗上玻璃的灰尘少些,也许屋内还能再明亮一点。

适应了周围昏暗的环境,邓西伦收回视线,盯着头顶的床板怔怔的出神。似乎是想从那粗糙的缝隙中,寻出某种富含哲理的脉络。

我这是在仰望天堂……他心中感慨,随即又叹息着否定,没有天堂,我只是躺在尘埃之中……仰望人间!

没错,小心的他,已经在床下这狭小的空间内整整躺了一天。地面的坚硬冰冷,空间的局促压抑,腹内的灼烧抽搐,这些统统都不能影响他如冰般冷静而沉稳的神经……

这也许就是求生的本能吧?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所以,我用它在黑暗中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

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感觉羞愧的理由!

他轻微扭动了一下僵直的躯干,仔细体会体内血液流动带来的微弱生机……虽然微弱,但那是希望的律动。

这间小屋曾是他母亲的故居,陌生的母亲……四年前,长寿的外祖母去世,最后,将这间小小的蜗居留给了他。

这里的陈设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隔了太久;熟悉是间隔不久的几年前,他在这里送走了他心底认为的,最后的一位亲人……

这里曾经刻有他儿时的简单快乐,虽然短暂,却是难以彻底的抹去,但一切都匆匆的结束了,在母亲悄悄地离家出走之后……

她应该也已经很老了,老得这许多年,音讯皆无……

他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夜已经沉了,就如这陈旧的老宅……食物是不会有的,但应该可以找到水……

………………

“阿嚏……”傅戎揉了揉鼻子,含幽带怨地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女人’,“这位好汉,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您绑我没用,我没容没貌,没钱没房,人品也不咋地,您从我这里榨不出什么油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心虚地吸了口气,将腹部突出的臃肿向内收了收。他已经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虽是没什么效果,其间还被对方用手中的弩箭威胁过几次,但他依然没羞没臊的坚持着……

“您把那个带刺儿的挪开一点,我晕血!不怕您笑话,您手一抖,我出点血也没什么,但要是一晕,出了车祸就不好了……”

一个小时前,本打算‘劫富济贫’,顺便纠正一下社会不正之风的他遭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他被人绑架了!

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给生硬的绑架了,没有给他任何发挥智力优势借以挣扎一番的机会!这是一个凄美的、令人伤感的故事……

当他强势的拉开对方车门的那一刻,他发誓,那一瞬,他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来自灵魂之上的颤抖!当时那锋利的尖刺已经深入到他皮下肌肉零点零一毫米,或许还要更深……

所以,他果断地选择了顺从大势,有限挣扎,继而战略转进,深入敌后……许多本已刻进灵魂的英雄形象没有闪现,他努力地尝试深层次的催眠自己……譬如假意晕倒……但考虑到周围车流密集,所以他再次果断地终止了冒险的尝试,乖乖地进入了对手的车内……

而后,他就被动地达成了之前的一系列设想,他被人利落的敲晕了……

当他再次醒来,第一时间便想起了一个现实的哲学问题:我是如何躺到后座上来的?难道那个‘女人’还练过举重?当他的目光与前座投来的冰冷目光相遇,继而又好巧不巧地看见了那同样闪着冰冷寒光的弩尖时,他的思维立时便回归了现实的清明……

他抓紧上衣的纽扣,含悲带泪的呵斥道:“你,你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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