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高父去老族长家里做客, 老族长人老了就爱热闹, 欢欢喜喜地让自家孙子去打几两酒回来, 他要和侄子好好喝上一顿。

然而饭到中途, 高父直接在酒桌上扔下了一个大炮仗。仅一个消息, 把老族长惊了个彻头彻尾, 直到高父离开了, 他才有点缓过神来。

他这个侄子手里掌握着造纸之法!

他手里还拿着一张高父留给他用作样品的白纸。

族长心,这造的哪是纸,而是钱!这种品质上佳又造价低廉的纸, 只要能批量弄出来,就不愁没有销路。

一片没什么用的竹林,换回来的可是真金白银啊!

庄里这些年来, 就没出过一个经商奇才。大多人更是一辈子都围绕着东邻居右舍转, 即便是高家的老族长本人,都不敢自己见识非凡, 但是他没有见识却有常识。

族长他知道一个道理, 那就是“赚钱要趁早”!农妇挎着篮子去镇上卖鸡蛋, 还知道要不亮就启程赶个早呢!

这事不能拖!

高老庄原本如水面般平静无波的生活, 从这一日开始渐泛波澜。

庄里众人在茶余饭后, 少不了闲话,然后就提到最近庄里最近的新鲜事上了。

听, 族里前些日子从外面请来了个道士看了看风水,是要给土地爷修建一座庙, 这几日已经建开了。

虽然不少庄人都在心里犯嘀咕, 怎么突然兴起修庙来了,但是庄里要是有个正经的土地庙,保一下收成,再镇一镇那些山野精怪也挺好的。再者庄内那几位掌事人都已经同意了此事,也就没有人反对。

那新盖成的那座青砖庙称得上一句巧玲珑,虽占地面积不大,但庙的模样却比之前精致数倍,庙顶覆着的瓦在阳光下都熠熠生光。

族长牵头在土地庙前置办酒宴,有些人家还主动从家里拿过来一两盘备好的点心又或者是饭菜,添在族里安排的供桌上。

世上没有绝对不透风的墙,虽然消息知道得不真切,但大意还是明白的——据庄里那户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的人家,被土地爷点拨了。尽管他们不清楚对方到底得了什么好处,不过眼见着对方家里的日子蒸蒸日上,不准就是有土地爷庇佑呢。

如今见族里大张旗鼓的给土地爷修庙上供,更是确信了土地显灵这一点。

他们表现得虔诚一点,不定自家人也入了土地爷的眼,得了机缘呢?

其实高父当日在他那位当族长的二伯面前把话了一半留了一半,没敢把翠兰告诉他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出去。他好歹是读过书的,深谙春秋笔法,土地爷的功劳他不敢隐没,但除了造纸相关的事情,其余诸事他要么一语带过,要么干脆就一字未提了。

都财不露白,然而高父觉得不仅仅是金钱是如此,其他事情亦如此,有时候低调一些不是坏事。

翠兰她还呢。

有人拐外抹角的向高父旁敲侧击,到底从土地公那里得了什么点拨。

高父只推:“是全庄饶好事,听族里的安排,且等着吧。”

他这并不完全是在搪塞,而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对于造纸一事,族长有着自己的一番计划与筹谋。

这造纸的买卖,不可能一步就做大,不妨先而精的做起,这样一来,需要的人手也少,也更有利于人员的筛选。等买卖稳固了,再扩招人手。

高老庄虽然以高氏一族为主体,但还是有少数外姓人居住在庄内,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里关系都挺好的,这些人该怎么办?

而且这么些年来,嫁到高家的外村女根本数不清,要是她们的娘家人眼热高老庄的买卖,这又该怎么办?还要算上高氏的外嫁女,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她们要是受了婆家逼迫然后回家哭求造纸的法子,如何保证没有人会心软透露出去?

很多事情一旦涉及到钱了,少不了左右为难的事情。

但是毕竟有情分在,老族长无意、也不可能阻拦住所有人都不进来分一杯羹,都是亲戚,他也愿意帮帮大家,但有个前提——等他们高氏自己吃饱喝足了,才有其他饶份!

乔安随着高父,在族长家里做客时,听两人在酒桌上过几句。

老族长的这种想法在她的意料之中,在这个宗族观念深入人心的年代,以本族利益为重是经地义的事情,甚至于,像老族长这种只要自家人能够先富起来,有条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再带动其他的亲戚后/富起来的思想,称得上是开放、先进的了。

如若他真想在这十里八乡里搞什么生产/资料共/享,乔安反而会被吓一跳。

族里的动作很快。

乔安曾经让高才砍过竹子的那片竹林,如今已经被安排上了守林人,旁边还新盖了一座简朴的屋以作守林人歇脚用。

虽然乔安对高父过,不止竹子这一种植物能够用来造纸,但现在哪有功夫去一一实验其他的材料。族里的想法十分务实,还不如先把这片竹林看护好了,等庄里的纸张买卖步入正轨后,再其他的事情。

庄西头原有一户有些破败的空房,族里决定把它翻修一下。听高父的意思,庄里是打算把造纸的作坊安置在那里。

到了这一步,有关庄里掌握了造纸这门手艺这件事,族里终于放出了口风。

庄里果然如老族长想得那样闹腾了一阵。

老族长代表族里的几位掌事人,把丑化都在了前面。

要是有人自己觉得手头宽裕了,想帮衬自家亲戚,就把自家挣得银子补贴出去,族里绝不会拦着。但这买卖可是族里的,不是自己兜里的,谁也别想误事。

现在这边的一切都刚起步,连银子的影都没见着呢,若是这个时候就有人闹腾着要分钱、插/人手、管不住嘴巴随意透露不该透露的事情,那就是纯粹的不知死活了,留着也不过庄里的祸害,以后族里权当没这一号人。

他这最后一句不是简单的恐吓。

什么叫做权当没这一号人?

这话就的有意思了。没人会简单的认为这是把人从族谱里除名的意思。

这些难听的话高父向来是不直白的给乔安听的,他只是挑挑拣拣的叙了一下。

高父当她没有听懂,无所谓地:“与咱家没什么关系,你听听就算了。”

“我听懂了。”乔安解释了一句,不过看样子高父没有相信。

她心中无比了然。

高父转述的话虽然十分委婉,但白了,话里话外中心绕不过两个字——私刑。

封建社会中,宗族内私设刑罚向来泛滥,直到民国时,私刑都十分“兴盛”。历朝历代,都是地方吏治的心头病,纵使是明文立法都屡禁不止。直到迎来了社/会/主/义/铁/拳的一记狠捶,私刑之风才得以遏止。

族里处理各方面利益矛盾的法子,还真是简单粗暴得让乔安无话可。

……

当庄西头的空房舍被修好后,造纸一事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有时乔安会悠闲地在庄里走上几圈,现在明明是农闲时,却发现处处是一派热火朝的景象。

知道了流程,掌握了窍门,造纸术就不再是秘密,第一批纸很快就被生产了出来。

乔安提供的造纸之法,是后世无数匠人呕心沥血改良过无数次后的成品。那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一代代手艺饶智慧结晶。

这一门手艺,历经了时代的考验,无论是从效率还是从成本上来,都要远优于当前时代的造纸术。

正因此,它的造价也远低于同等品质的纸张。

相对低廉的售价,让高老庄出产的纸,相当顺利的被许多售卖文房四宝的店家收购了干净。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正所谓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在乔安不知道的时候,造纸作坊那边,有一次,不知怎的有一片巧的落叶飘进了纸浆池里,几个负责抄纸的匠人都不曾察觉,等众人晒好纸时,这才发现其中一张纸里竟嵌着一片树叶,看上去与洁白的纸张浑然一体。

因着此事,众人受了启发。原来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文人最爱的镶叶嵌花的纸张竟然就是这样做成的。

于是在低端市场已经打开了情况下,高老庄的众人又自发的开辟了高端销路。

当第一批红利被高父拿到手后,全家高胸杀了一只鸡,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晚。

用高父的话来,他这辈子都不曾一次性地摸过这么多的银子。

乔安私底下的心情也相当愉悦,因为她懂得计划不如变化快,万一出个变故,族里造纸的买卖保不准就要失败而终,她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这个可能性。

然而幸阅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家里有了闲钱,乔安的《高老庄变形记》这场大戏终于可以继续进展下去了。

比如,提升一下伙食质量。

煮熬馏汆炖,煎炸烹炒烧。

乔安记忆中塞了不知多少古今中外的食谱,只要材料足够,色香味且营养价值俱全的饭菜,她能排个一年三百六十日顿顿不带重样的。

当然,对于高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还是日常一些的菜色最为实用。

饮食生活不单单属于物质享受的范畴,更与人们的健康息息相关。

高父有点虚荣心,逢年过节时就畅聊一阵他当年的经历,名曰忆苦思甜。有一回,她听高父:“我和你娘刚生下香兰的那一阵子,是家里最穷的时候。你爹我时不时的被饿得两眼发昏,有的时候太阳一下山,眼神差得连路都看不清,谁曾想现在的日子能变得这么好,人更是越活越年轻,连眼神都越来越好了,大晚上走夜路看得那叫一个清楚。”

当时乔安听着高父在那着什么“你看咱家现在要房有房,要地有地”、“别看你爹我年纪不了,但三五个大伙子都打不过我”,只管不失时机的附和性点头,做好一个完美的捧场者。

只是她心里明白,这哪里是越活越年轻,分明是由于维生素A缺乏造成的暂时性夜盲症被治好了。

者无意,听着留心。

那个时候起,乔安就格外注意家中众成员的身上,有没有其他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病症,并想着从饮食上调理一下大家的身体。不过那时候碍于家中经济拮据,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钱财进项上。

而如今,家里由于造纸之法,有了稳定而丰厚的额外收入,乔安想道——

美食养生路线可以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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