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5
乔安:“上次, 我听爹爹和娘, 咱家的犁用起来‘回转相妨’, 拐弯回头相当麻烦, 用起来十分费力, 要是能改掉这毛病就好了。”
她到这里, 高母回忆了下, 还真有这事。
乔安继续道:“我找出咱家的犁,仔细看了看,我觉得它回转不易的问题, 应是出在相连的犁辕与衡上,要想令它回转自如,不妨直接取消犁衡。而且既然嫌它使用起来特别耗力, 那就把‘策额’什么的一并去除好了。如此一来, 这犁岂不是就能轻便灵活一些。然后我把我想象中的那副犁的样子画了下来,让高才交给了二姐夫, 想着他弄好后, 正好能给爹爹当生辰礼物。”
不等高父什么, 她就催促着他上前试一试这新犁, 清亮润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高父。
高母:“真是孩子胡闹, 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那么好改的吗?”但是看着如往常那般乖顺地站在那里的翠兰, 接下来又训不出口了。
木匠家的那子也是太实诚了,竟然愿意陪着孩子胡闹。改日让玉兰问问他这犁花了多少料子, 折价还给他。
高父反而没像高母那样开口斥责。
前些日子的时候, 翠兰让自己给她讲一讲这犁到底是怎么耕地的。别看高家现在是富裕了,但当年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跟着长辈一同下地干活的,现如今家里的犁要是坏了,那都是他来修。让他来讲如何用犁耕地,那自然是起来就滔滔不绝,想听多久他就能聊多久。
没想到他聊时,无意间提起的那些部件的名字她都记在了心里。
翠兰的话很有条理,高父理解起来非常容易,他感觉这不太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仗着长辈的宠爱在胡作非为。
看着女儿期待地注视着自己,高父:“来,找个地方我试一试。”
比起家中的旧犁,新犁的构造要更为简洁,只使用了寥寥无几的木料,高父不用上手就知道它绝对要比旧犁更为轻巧。
高母有些好笑:“翠兰不懂事吧,你年纪这么大了,居然也由着性子同她一起胡来。”
她口中这样着,但还是走了过去,想要同高父一起抬起木犁搬到院子里。
当高父把手搭上犁把手将其提起来的时候,他惊觉这东西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轻。
高父的这种感觉是从来不曾使用过长直辕犁的乔安无法感同身受的,对她来,即使是这新犁,也逃不脱笨重的范畴,太浪费人力。以她现在体力,要拖动它依然很吃力。到了后世,只要土地状况、经济条件允许,大多数农家都让耕地走向机械化了。
高家住的不是什么雕梁画栋的高门深庭,院子的地面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泥土地。唯有从大门到正房之间有一条用鸡蛋大的溪边圆石铺就的三尺宽道,规规整整,带着几分秀气,使得高家人在下雨时走在路上不至于被泥水溅湿衣物。
高父:“行了,就在这儿吧。”
高才落在后边慢慢走着,他来到乔安身旁:“怎么不赶快跟过去看看,该不会是怕了吧?你确定它有你的那么厉害?”
乔安:“童叟无欺。”
不过,她走得慢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鞋有些不合脚,这个年代的鞋可不管什么防滑、防进水,都是一针一线用布细细缝制的,一旦遇到下雨,人在外边走一圈,那鞋就没法穿了。
她回到家后,二姐给她拿了双新鞋,穿着有些挤脚。她现在正处于身体持续发育阶段,脚码估计也在渐渐变大,穿那些旧鞋时还感觉不出来,一旦换上布料紧致的新鞋时,那种不适感就加倍呈现了出来。
没错,高父实验新犁的结果,还不如这双不合脚的新鞋更让她放在心上。
那副新犁可是自唐代出现曲辕犁以后的一千多年来,无数代劳动人民在日复一日的农作中积累出来的智慧结晶。
它的存在是崇高的,伟大的。
如何能不让她对此抱有十足的信心?
……
结果显而易见。
高父对自己亲手尝试出来的结果,是震撼的。
他不懂得做什么力学分析,也不懂得什么设计美学。但作为一个曾经下过地、耕过田的劳动人民,他对一切农具都有一个很朴素的感官标准。
那就是——好用、不好用。
同样的农具,哪个又更好用。
而高父最终得出的结论,显然是这副新犁要更出色。
院落中的泥土地与农田里的土不同,经过人长日久的踩踏,它要更为平实坚硬,然而犁铧入土时,它比用旧犁在松软的农田里耕地时入土更深,掉头转弯时也变得更为轻松。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在用它耕地时,要比用家里的犁更为轻松一点。哪怕只是一点,在长时间劳作下,差距都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高父知道自己有些年头没有下田干活了,这种感觉做不得准,但是冥冥中好像一个声音,在笃定地告诉他——真是真的!
不是他白日做梦出现了癔症,是真的比用旧犁要省力!
最让他不敢置信的是,祖辈里流传下来的东西,就这么被他的女儿跟玩闹似的轻轻松松地改了?
他让高母把家中的旧犁拿出来,再次试了试。
高父问:“翠兰呢?”
二姐:“刚刚高才跟我,翠兰她去换鞋了。”
高父怔了一下,道:“她还真沉得住气。这样吧,你去阿荣家把他叫过来,就我有事找他,晚上直接在高家用饭吧。”
阿荣就是二姐的意中人,二姐听到高父这样,她有些羞赧地点了下头。
换好鞋的乔安来到院子里,见高父正蹲在地上研究摆在地上的两副犁。高母站在犁旁,正与高父着什么。
高母先一步看到了她,她擦了一下额角上的汗,出声道:“翠兰来了!快过来,正要寻你呢。”
高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改让你娘给你打副银镯子去。先过来跟爹爹再,你是怎么想到要这么改的。”
不是她怎么想到这么改的,而是老祖宗就是怎么改的,她这是拾人牙慧。不过这话乔安只能在心里,要是真出来,就有麻烦上身了。
她再次拿出之前用来糊弄高父的法,只是讲得更细致了一下,白了,她就是把家中的旧犁与新犁做了一个受力分析,然后把语言尽量直白通俗化,让即使没有学过物理的人也能轻易的理解。
没一会儿,二姐的意中人阿荣过来了。
高父向他问了问,做这犁会不会很麻烦,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高父就暗示他可以抽空再多做几副留着。
高父没有明言,不过乔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高老庄位于乌斯藏国,但风俗习惯与大唐如出一致。
唐朝正处于宗族与家庭关系转型的关键时期,初唐时宗族的重要性虽然已经开始降低,但要想家庭的重要性胜过族,起码要到宋以后了。
别的方面就罢了,然而这种涉及农作的事情,如果在有了新犁后完全不知会族里一声,不定到时候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不过高父不傻,他不会现在就把这事在族里捅开,至少要等着他家和阿荣那边再做出几副同样的犁后再出去。他知道,虽然大部分人都不舍得换掉旧犁,但到时候总有些手头宽裕的人家愿意来买副新犁的。
高母极其宝贝这副新犁,太阳下山后,她直接把犁锁进了屋里,又将钥匙心地收了起来。
不过她还记得另一件事,她特地让玉兰把乔安叫了过去,问:“我听你二姐,你的鞋穿着有些挤脚了?”
乔安了实话:“是有些了。”
“把鞋脱了我瞧瞧。”
她脱掉鞋子后,高母怕她着凉,还特地把窗户关上了。
高母拿出一根绳比划了一下她的脚和鞋子,她叹了一口气:“你刚生下来时,才那么丁点大,怎么感觉一眨眼间,你就长大了。”
乔安没话。
高母在绳子上打了个结,她:“今你爹爹很高兴,吃饭的时候还喝了几口酒。”
看出来了,乔安心。
高母又拿出一块碎布头,她让乔安把脚踩在上面,她要把脚型画下来。
高母一边画,一边:“你没个兄弟帮衬,就两个姐姐,到时候也各自成家去,你爹爹对你的要求有时候难免会严些,你平时就忍着点。很多事情我也不懂,以后有事情就跟你爹爹去。你这么聪明,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脑子。”
一颗谆谆慈母心溢于言表。
高母拍了拍三女儿的背,让她自己穿上鞋,:“好了,今你也累了,回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