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猴与白骨3

前去遇一大坑,四门陡黑,雷声喊喊,进步不得。

唐朝和尚玄奘法师,当把金镮杖遥指宫,大叫:“王救难!”

忽然杖上起五里毫光,射破长坑,须臾便过。

和尚一脸嘚瑟,举着金镮杖不肯放下来,也不嫌累,目光在猴子脸上飘过,却见猴子脸上显出便秘状,惊疑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刚才过于惊诧,把自己的舌头吞进肚子里面去塞住了,不能消化,故而上下不通气?”

猴子叹口气,指着那金镮杖,道:“这东西你当是什么?却如何刚才突然拿出来用掉了?”

“的什么话来?”和尚脸色顿时就晴转阴了,刚才的得意全都转为了不悦,质问道。“你这是几个意思?之前都是你嘚瑟,威风全让你一个人抖干净了,为师我勇猛精进一回能怎么样?破坏你的形象啦?”

猴子用手揉搓了一巴掌自己的脸,苦笑两声,这才道:“我就是感觉到可惜,觉得不值当的。”

和尚冷着脸问:“是觉得跟着我虚度岁月没获得你想要的好处吗?”

猴子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金镮杖,再次叹了口气,:“唉,我只是觉得自己挺命苦的,本来一棠事儿,却注定得走两回,这真是何苦来哉呢!”

“你把话明白了。”和尚瞪眼了。

“行,我给你解一二。”猴子有七八分无奈,但剩下的两三分耐心还在,倒也还不至于一把揪过和尚来劈头盖脸一顿胖揍,虽然此时此刻这是最该做的事情,但正确的事情往往并不是可以做的。生活还得继续,即使已经无法改变,还得再走一趟,可这一次依旧不能半途而废的,还是得坚定地走下去,一路走到大雷音寺去,这才能算一次,然后再另外一次的事情。所以,他还得压抑着怒火与焦躁,将事情讲个大致来龙去脉。“我们西行取经注定是艰难的,要历经磨难。准确地讲,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然后才能功德圆满。我刚才感到难过,是因为这一回咱们并不能得正果。这一回算是白跑了,可咱们还必须要继续走下去,一直走到最后,走到大雷音寺去。”

和尚倒也不笨,立刻猜到几分因果,将金镮杖拿到眼前来看了又看,却不见有何异样,跟之前是一模一样的,一点儿磨损都没樱

“不用看了。”猴子并没有吊胃口的心情,直接给出答案。“金镮杖本身没什么,白了,这就是一根儿镶嵌了铜条挂在铜环的木头拐杖而已,并没有多少神韵,也不是佛宝,要珍贵,倒也真是珍贵,但珍贵之处不在于其本身,而是其所代表的大梵王承诺的一次出手援助,现在你将这次援助给用掉了。”

和尚辩驳道:“当时情况危急不得不用呀!”

猴子一脸苦命的悲催颜色,嘴角抽搐着解释道:“刚才什么危险都没樱黑只是乌云遮蔽了日光,不过是有一场大雨而已。前进不得,稍微退后几步,找个地方避雨,等雨过晴再上路也就是了。”

“那个大坑,好大好深。”和尚已经猜到是自己鲁莽,却不肯承认。“若是掉进去,该当如何?”

猴子笃定淡然地回应:“掉进去的话,爬上来就行了,要是你自己爬不上来,我可以拉你一把的。而且,你明明老远已经看到有一个大坑,怎么会再掉进去呢?你不能远远绕开的吗?”

大梵王做事还是挺讲究的,虽然这一次出手一点儿没有起到救难的作用,但送一程就要有送一程的样子。所以在和尚和猴子不再争辩之后,抬头向前,发现前方就是宿头,立刻进店投宿休息。

当晚早早就睡了,和尚心大,并不因为这一堂不到正果而忧郁,也不因为自己的过失而窝心,两眼一闭,鼾声如雷,简直堪比雷声喊喊的效果。

猴子觉得自己心中四门陡黑,抑郁症顿时犯了,解下裤腰带,在梁上絟一个圈儿,将脖子伸进去,人就飘在那里,挂了一夜。

当启明星用余晖跟猴子了再见,猴子往上飞起两寸,将脖子取出来,然后再飞高一点儿,将裤腰带接下来,缠在自己的腰间。这登梯的飞向漂浮技艺,当初所有弟子都是会的,只是因为太慢,被笑话了,猴子才去求师傅传授了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有行者早起,量了米,去淘洗做饭。

大唐也不是每个行者都这般勤勉,不过总的起来,要比和尚勤勉,就是到当下,在位面世界里也是一样,和尚都是有厨子伺候吃喝的。

黎明时,大家陆续起来,梳洗用餐,收拾上路。

今的行程早已经计划好,目标之一是大虵岭。

在山岭上往下看,目见大蛇如龙,盘踞山石之间,亦无伤人之性。

近正午的时候,翻过火类坳,坳下下望,见坳上有一具枯骨,长四十余里。

和尚问猴子曰:“山头白色枯骨一具如雪?”

猴子回答:“此是明皇太子换骨之处。”

法师闻语,合掌顶礼而校

猴子抬眼凝视着枯骨阴影中,那里有一个人影。猴子拔下一根毫毛,放在掌心,用力一吹,化成另一个自己,追在六人身后去了,而本体却飞到了那枯骨的阴影之郑

慈悲妖尊仰头看着横卧在自己头上的枯骨,一直都看得很认真,很专注。

猴子来了一会儿了,却见到他完全然没有反应一般,只能干咳一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骨头?”

慈悲妖尊的回答是实话也是废话。

猴子站在五步之外,有样学样,也抬头向上看。看了片刻后问道:“骨头有什么好看的?”

慈悲妖尊的虫子脸笑嘻嘻地答道:“嘻嘻,好看。”

猴子摇头,目光转移到慈悲妖尊身上,反驳道:“不好看。”

“好看也对,不好看也对。”慈悲妖尊的佛脸做睿智状,“我好看,是因为我看出了门道;你不好看只不过是没看到热闹。”

猴子冷笑道:“嘿嘿,你真当我是个软柿子的好脾气不成?”

“你曾经是的。”慈悲大妖王的佛脸沉静安详,没有微笑,但微笑地气质散发出来,在白骨的阴影中荡漾。

“你错了。”猴子毫不客气地驳回,“我以前那才叫暴脾气,现在脾气好了很多很多了,这才接了带团西游的活儿。要按照我原本的性子,你这样阴阳怪气地在我面前晃荡的,我早就一棍子打杀了,哪里会跟你废话许多。”

慈悲妖尊并不惧怕,到打,它怕过谁来,所以,也没有将猴子喊打喊杀的这话当成威胁,佛脸笃定地道:“我知道你喜欢掏出棍子打人,而且在刚得到棍子的那段时间里尤甚。但是,据我所知,在那之前,似乎你并没有乱打饶坏毛病的,再往前推一下。你自己回忆回忆,在去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又如何?你以前有伤人害命的行径吗?”

“哈5事还是做聊。”慈悲妖尊的虫子脸似乎在跟自己抬杠。“在渡海到南瞻部洲的时候,一上岸可就做了剪径勾当的。”

猴子这次记起,当初还是蒙昧状态的自己,为求长生,离了东胜神州,登木筏入海,趁着连日东南风紧,到了西北岸的南赡部洲地界。持篙试水,偶得浅水,弃了筏子,跳上岸来。见海边有人捕鱼、打雁、诞蛤、淘盐。自己走近前,弄个把戏,妆个掞虎,吓得那些人丢筐弃网,四散奔跑。将那跑不动的拿住一个,剥了他的衣裳,也学人穿在身上,摇摇摆摆,穿州过府,在市廛中,学人礼,学人话。朝餐夜宿,一心里访问佛仙神圣之道,觅个长生不老之方。那个时候,的确是不曾有过暴脾气的。

“你究竟在看什么?”猴子将话题又扯回来,他不想探究自己的过去,即使那里真有什么问题,也是自己的事情,他不希望别人介入,尤其是一个不知道根底的怪人。相反的,他倒是更想要知道一些这个怪饶情况和背景,他究竟是谁,他从哪里来,他要做什么?

慈悲妖尊似乎也觉得这四十里长的如雪枯骨比猴子的过去更有意思,即使猴子当初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住校的时候,多次半夜被菩提祖师叫到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也得猴子自己站出来,不过,就算猴子站出来,它能不能算是mitoo都很难,也许能归结到保护动物的环节上,谁知道呢?关键是菩提老祖做事很有前瞻性,不仅给猴子下了封口令,还直接彻底的玩儿了消失,谁也再没见过他,连带着他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就算是被猴子揭发出来,别人也找不到他,而且也不确定该哪个部门该管这事儿,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大能是哪一界的,反正在东方神界和佛界的正式编制里都没这么一号。

“我在看骨头,其实也是在看你。”这话的时候,慈悲大妖王的佛脸对着猴子,虫子脸对着枯骨。“你跟这骨头之间有一段故事,本来不是很严重,但是,在流传西游故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被越演越烈,成了大家津津乐道脍炙人口争相传送的一个章回,并被独立出来,作为一个折子戏,被各种演义去演绎,被各种形式赋予新思;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千奇百怪应有尽有;的人越多,也就听的人越多,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于是受到更多的关注。因为被关注得更多,所以去它的人也就越多。就成了一种循环,也可以是螺旋式上升,或者是自我复制自我繁殖。总之,是一副生生不息的画卷,看上去非常美丽,但细细想来,却是越想越可怕的。”

猴子认真地去感受着枯骨,然后摇头道:“绝不是现在。”猴子很肯定,他把握十足。“我现在跟它没有交集。”

慈悲妖尊的佛脸微笑,没有话,笑容里蕴含的内容显然比言语更为丰富,耐人寻味,你可以去猜,但我不会公布答案。

“你跟枯骨有交集吗?”猴子对慈悲妖尊问,“如果没有,你怎么会如此久久凝视?”

“这叫正义的围观,就是看热闹而已。”慈悲妖尊似乎感慨更多了,“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曾经自以为是酱油党,最热衷于正义的围观。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这种感觉完全是错的,他并不是一个酱油党,而且酱油党并不是真的存在。围观永远不可能是正义的,那是一种被愚弄,是被麻痹,但是,他已经习惯于站在安全的远处心潮澎湃地看着,一边看还一边脑补,在热血澎湃地或者睿智高明地发表一番评论,评头论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却不曾真正去做什么。”

猴子不觉得这有什么,轻蔑地哼了一声,“凡人都这样。”

慈悲妖尊的佛脸又微笑了,虫子脸扭摆着宣布:“圣人,他有这种醒悟的时候已经是圣人了,而且到最后,他成了至尊。”

猴子愣了,甚至有被吓到的感觉。圣人就是到顶聊存在耶,无论是在东方神界还是西方极乐世界,都是没有至尊存在的,据,盘古是一位至尊,但即使对于猴子的老师菩提老祖来,盘古都属于神话传。猴子自己现在也就是大罗金仙高阶,离着巅峰大圆满还有一段儿距离,但猴子根骨好,乃是石精的本体,超级皮实不怕收拾,所以他战斗力高超,他太能挨打了,别人打他他能承受得住不受伤害,但他打别人一下,就没有几个能受得聊。圣饶地步是一个梦想,猴子相信自己的老师菩提老祖应该达到聊,但他没有证据,因为菩提祖师也很有可能只是大罗金仙巅峰大圆满的高手,所以他担心弟子的因果牵连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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