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小孩子们的娱乐(中)

三角型的粽子糖不耐放,有糖有奶容易发馊还特娇气冻冰盘保存会串味。

市面上正式店铺基本没怎么见卖的,多数是自家遇到喜事做帘添头广派亲戚熟人以示庆贺。

顾倩倩对上那次吃到,还是街坊因出嫁女顺产了双胞胎跟红鸡蛋一并送来的。

王招娣家发生什么好事情了?

不得而知。

顾倩倩鼻翼耸动。真新鲜,像刚做好才放凉的。裹糖的粽叶拦腰系了条细草绳,结打得漂亮工整。

那么,收下吗?或者退回去?

问题他俩都不清楚王招娣具体住址。现在离有根下堂识字课还有三日,顾倩倩明儿倒会全呆在跬步阁,但也未必定能遇到她。

久放即使没变质,味道也肯定糟蹋了。

“你……现在尝吗?”有根盯着纸袋,大大咽口口水。

顾倩倩甚怀疑这家伙非但上学路费,连午餐钱都挪作零用了。空腹大半,这会儿不饿才见鬼。也难为他全程把个香喷喷包揣怀里竟没偷吃。

她抬手:

“要么?”

有根摇头摆手推拒绝,但耸动的喉头依旧彰显了其真实想法。

顾倩倩于是对半分,站在街边三日前曾血溅黄沙的位置一人一颗塞嘴里。

扒开深绿色粽叶外皮托在手心,糖块咖啡色,长得像座迷你金字塔。看着不大,入口香糯椰子味儿却甚浓郁,轻微粘牙。

它该算是极乐坊本地土特产,最初起源于周边偏远乡下。很顶饿还轻微补气,但不能多吃,多吃碍胃。原料中没椰子,椰香来自某种此间独有亦药亦食的植物根茎。

有根边嚼边点头:

“做得不错。”

即便如此,他嘴上却没忘记警告:

“你也不知道她为啥送糖?那可得当心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停了停又补充句:

“我爹的。”

顾倩倩嗯了声,未太往心里去。多大点儿事?就孩之间、两块糖。

有根见伙伴浑不在意,急了,扯她衣袖正色:

“我可认真警告你,顾倩倩,千万瞧不得那些女的!尤其出身咱们极乐宗。”

“跬步阁从训练出来,日后不得她们中有谁出息大入雀桥,甚至内门,再或者……哪怕,哪怕进了千金一笑楼,能闯出名号那都是狠角色吃人不吐骨头!”

他挠着脑壳原地蹦,脸上猫须似的左右几横愈发明显:

“你别以为人姑娘软软糯糯,被他们哄几句就放松警惕,但凡好看的坑起人来更……总之温柔乡是英雄冢,要命的!”语速快起来词都找不全。

哈,瞧这瓜娃子!英雄冢都乱冒,把女生当什么,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张无忌老妈的台词?顾倩倩差点没憋住笑。

不过他也是好心,指望十来岁孩对异性能有多深刻认识?不外只鳞片爪道听途罢了。

顾倩倩拍拍有根肩膀:

“知道啦,你放心,我不糊涂。”

她怕哪门子的女人,她就是女人!

有根感觉被敷衍了,气鼓鼓:

“等你够吃亏就知道厉害,到时候甭哭鼻子!她肯定是瞄准了你们家有钱。”

顾倩倩终于绷不住表情,哭笑不得:

“我们家有的哪门子钱?”

老爹待业闲人,老妈职业女性充其量算个体手工从业者。就搁这前后左右随便点个铺面,东家财资都甩他们九条街。

有根翻白眼,哼一声:

“上回你妈敞开院子典当嫁妆,整片状元坊都轰动。”

“司徒颜良出名死要钱,未受伤前就挂出聊收徒价码,不是一年两年愣没人肯接眨大家都他本事还成就是想钱想疯了。”

“谁知道你爹妈一来,咣唧!痛痛快快狠砸了大几十万。要不是有钱谁敢这么花?”

“大家是不是兄弟?又不图你钱,还蒙我!”越越委屈。

谣言永远越传越离谱,这才几年,当初那笔拜师礼居然已经在口口相传中翻倍升值到几十万了?

顾倩倩很有几分无语,扶额:

“扯蛋,司徒老师又不是金子铸的,内门名额都未必值几十万。我家不叫有钱,充其量叫会造。”

有根垂脑袋含糊嘟囔了句什么,用脚尖碰碰顾倩倩鞋面叹气:

“反正你妈的花钱方式我是服了,缙云生的精工鞋,你脚正长着一年可不得一对?咱们周围街坊邻居哪家舍得给孩穿缙云生的?”

顾倩倩随他视线低头,脚背肌肉收缩翘起鞋尖。

她穿着双黑色板板正正千层底敞口鞋,非崭新、有尘,虽没绣花什么的但看得出用料、做工、款式都利落大方。

反观有根,现在早晚偏凉的气仍光脚踩对双齿旧木屐。

由于整个夏,不,应该整年四季都穿此类全地形拖鞋,所以他脚趾、皮肤黑且粗糙,鸡爪子似的。

并非房东昆三家虐待孩子,而是极乐坊风俗如此。近乎热带的气候三百六十五日温度多数偏高,普通本地平民妄论男女老少皆习惯四季赤足着竹木拖鞋,即便十八、二十待嫁的大姑娘也不例外。

便宜木屐二、三十散铜币便有交易,尚不值几只包子钱。缙云生柜面出售的布鞋标价却至少五六十枚银币,好点的更贵了。

所谓细节是魔鬼。顾倩倩长出口气,想起躺在家中衣箱里那套流光溢彩还可无限变形的喜袍。有根大惊怪是因为对老妈过往一无所知,相比墨翰皇庭奢华靡糜缙云生出品简直穷酸。

时过境迁不提也罢。她百无聊赖磕对方鞋帮回踩:

“还呢,上回就你,鬼扯穿布鞋太不男子汉大丈夫害我买对木头的连穿两,上蹦下跳脚面、脚底都打了大泡磨得稀烂瘸着走。”

有根瞪眼直嚷嚷:

“怪我?就你脚金贵,瞅瞅街上哪个不是这么穿?人家一见你布鞋就知道铁定外乡刚来的,买豆腐都多收几文!”

两人争执着叽叽喳喳净是些有的没的,一路向前。

顾倩倩嘴上聊着,脑子却有些跑神:

老妈在自家门口当众典卖,事后追究起来其实很有几分故意做给人看的意思。

古语有云财不露白、怀璧其罪,但药王门那位“好心”师兄千里迢迢送四口旧物箱子据做得可谓足够招摇。

当时他们全家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虽自持本事并不畏惧但也怕平添麻烦。夜明埠光买几罐蜂蜜便叫贼入记上,宵禁日夜间诈门的事情仍记忆犹新。

极乐坊毕竟有主的大城律法严苛,不同于荒郊野地遇见谋财害命之徒该死就地掩埋便是,筑基期本事再硬硬不过公主府中坐镇的大能。

终年东躲西藏不是办法,也为与月蛮城悬赏彻底摆脱关系,故而杜旭、顾宝珊报备时给的都是真实身份。尚若再在极乐坊犯事遭通缉,伤害值可不是大漠不毛之地那份能比的。

——这也是老妈再三拒绝爸外出打拼的原因之一。

消除“巨富”传言的最佳方式莫过于摆到明面上当众把钱造干净,正巧顾倩倩拜师需要巨款干脆顺坡下驴趁机散财。

现在讲起药王门白鲤鱼顾宝珊,街坊四邻并不认为是个富得流油的,充其量用个形容词:败家。

不过回头想想,药王门内部还挺有些复杂。偌大个龙王级别的太师傅压阵,别人使大坏不敢,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偷偷上眼药。

当然,这也可能跟他老人家更感兴趣治病救人而非打理本门俗务,近年四处奔波相关。单要来极乐坊就总阴差阳错三四回未能如愿。

黄泉镜情况虽平稳情终究不敢放心,书信往来中无法明写顾宝珊只得频繁邀请。夫妻俩甚至商定,明年开春还不成便索性举家找过去。

上述内幕对有根不得,顾倩倩单斜他一眼:

“去淘留音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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