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沙蛹车~

马拉的马车,人推的独轮车,骑上便走的自行车,靠烧煤为动力的火车。

那么,以巨大虫子作为动力的江…虫车?

“沙蛹车。”老妈纠正用词。

虫身巨大、难以攀爬,像米其林轮胎人样挤出分节,每节浑圆、外突。

“我们坐哪儿啊?”顾倩倩站在地上用力昂头,后脑勺几乎碰脖后梗。

“肚子里。沙蛹腹腔内中空,地方不。”老爸应一句,便与老妈同去找人交涉询问。

然黄沙地。

站台、告示牌、售票窗之类设施……全无。

人更稀少,目力所及,密度甚至不足三十平方米一人,跟前世熙熙攘攘的火车站,真心没法比。

空旷,温度低。

干风呼呼吹,偶尔夹带微粉状细沙砺,刮脸。顾倩倩掩口鼻。

“去水云泽的吗?”

“不去。”

“这车往哪?”

“向北,XXXX。”陌生的地名,水云泽在南边,夜明埠贴着水云泽。

爸妈边问边走,距离渐渐拉开。

间中,老妈不忘回头叮嘱:

“倩倩,原地站着别动,别走开!”

话,他俩怎么分辨的,谁工作人员、谁乘客?

顾倩倩缩着脖子,眯眼静静观察。

出声应答的以男性居多、没带行李,大冷早上穿得特单薄,仅再或披或套一件厚重外衣。更多的……看不出来了。

不一会,爸妈已离开好远。

顾倩倩莫名地,有点心慌:

“哎,那啥……妈!”要不要跟过去?

老爸回身打手势比划,喊:

“站在那。”

顾倩倩用力点头,表示听见了。

回身看看地上三件,呈“品”字将她围在中间的大行李。横插纸伞的长方木箱、一灰一蓝两只躺着快赶自己高的滚圆包袱。

在功能类似火车汽车站的地方,把财物就这么随地丢,真的好吗?

不怕偷?

顾倩倩赶紧拽着一只包袱,靠另一只,还想去够木箱,但立马意思到自己动作实属多余。

现在身板这么,就算遇到抢包的,她再拼死抓住,还能怎么样?

指望力夺吗?万一因为挂在包上被顺带揪走,那就搞笑了。

也许……根本没贼?

往与爸妈相反的方向望去。

一马平川,空气能见度极好。

透透的蓝,尽头遥远地平线,没山、没树、没房子,什么都没有,看得人心情都轻盈起来。

这样荒芜空阔、打眼就能望尽的地方,抢劫之后,徒步要怎么跑才能躲过失主?靠双方拼耐力吗?除了沙蛹车和背后那片围起的黄色矮房,毫无遮拦。

估计是想多了。顾倩倩松开包袱,揉脸、哈气,手指冻得有点疼。

最近这只沙蛹,巨大身躯以微弱频率左右摇摆,成列肉足迈着碎碎细步,排浪状一波、一波,带动节环状粗壮身躯涌~涌~涌……向前。

过了好阵子,整个身躯才终于从眼前缓缓走完。

正面视野于是豁然开朗。

依旧一望无际黄沙地。

远近横耽着长长短短沙蛹十数条,有正缓慢爬行,有静止不动。

脑袋大身子,肥嘟嘟菜虫样,浅土黄色,仿佛泰坦版加长蚕宝宝。

地面无轨,每只沙蛹身后,蜿蜒出深色爬痕。咋眼看去,仿佛黄色底板上,随意勾勒的抽象纹线。

坐它,穿越大漠?这速度能快?顾倩倩深怀疑。

右前方,约摸两公里开外的地面。忽然上升涨出个沙丘,突兀成山包模样,顶端由内翻开,形成个沙喷泉。

紧接着,深色带壳、略尖细的虫头出现。随即是胖大身子,一节节秉承波浪状节律蠕动,长蛇样游出。

沙蛹正从地底钻上来。

哇,原来这东西还能钻地!顾倩倩大为新奇。

因为沙蛹活动,远处气流卷起大股扬飞的沙,劈头盖脑过来。

“咳咳。”她赶紧捂脸,侧对风面。

移开两步,好看得更清楚。

这巨虫似乎兼顾了蚕、海肠子、蚯蚓、菜虫……特性。不愧是人人修仙的世界。

这时,一群孩子大声笑闹着嬉戏而过,五六个,都单裤加厚棉袄、浑身破旧打扮。

本地孩?顾倩倩猜。毕竟旅途中,大人们通常不允许自家孩子随意成群玩闹得太欢腾,若住这,则不同。

为首的俩大男孩,七、八岁模样,选只静静停着的沙蛹,在其中段腹下放零啥,随即呼啸着撒腿往回跑。

大家一起捂耳朵,几个的更尖笑出声,极兴奋。

“哃!”一声大响,伴随烟雾升起,隐约硝烟的气味顺风而来。

鞭炮?!单踢腿、窜猴那类!他们故意往沙蛹底部塞鞭炮。

呃……这么做好吗?沙蛹应该是活的吧?不会受伤吗?

响过之后,孩子们立即一拥而上,围着沙蛹足部查看,叽叽喳喳着什么。

顾倩倩很快看明白,这估计是某种熊孩子玩法,类似“铁轨上搁硬币,想看压成饼饼”、“没事按邻居门铃”……之类

如此以往,好几趟。

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秃顶中年人,半披半穿件漏絮长棉衣,挥根大铁棍吆喝高吼着直冲过去,看着怪吓人。

孩子们尖叫,哄散。

中年人骂骂咧咧,弯腰查看下沙蛹足部,站了会儿,提着棍子走掉。

顾倩倩:“……”

人都走了,再次安静下来。

她转头望望。

爸妈找车不知道找到那里去,看不见。

风呼呼,挺冷。

即便早上洗完脸被老妈擦了厚厚面油,仍挡不住皮肤干生生、微痛。

顾倩倩眯眼,缩脖子。

瞬间有点百无聊赖,注意力飘回刚才挨鞭炮炸过的沙蛹上。

那虫子完全不带动弹,仿佛石头雕刻还是什么别的无生命物体般。

真是活物吗?

即便她再用力瞄,奈何太远,隔着百多米实在无法看清被炸处局部的状况,只隐约见些黑。

完全没有被炸伤?还是太迟钝?自身无法反应?

顾倩倩好奇,想凑近看看。

于是走过去。

这边的沙子更松软,每一步都陷入大半鞋面。

沙蛹多足,这条体量偏,但短时间也数不过来,到底多少对脚。

每只虫足,光体积就跟她等身,形状都上大下,像三寸金莲立起或芭蕾舞鞋的踮脚。肤质与虫身处一致,也圈圈环环布满环状节纹,往外圆突,仿佛被皮下的肥肉挤出来。

方才统共响了四下,离地不高处虫皮上,四个相互重叠、向上尖起、发散的浅浅黑影:

炮仗印。

丝毫不见破损。

好结实!顾倩倩摸摸。

并非想象中柔软冰凉,手感沙砾样粗糙,算不上太暖,近乎反向辐射热量的花岗岩表层。

奇怪的,嗯,昆虫?这应该算昆虫?算吧?

她甚至用力抠了抠,指甲痛,纹丝不动。死硬,难怪不怕炸。

闻闻,抠过虫皮的指甲缝,几乎没残留啥气味,硬要有的话,沙土味。

顾倩倩正研究,突然遭人一把捂住嘴巴。

“拿东西!拿东西!”口音奇怪的男声在耳边大呵嚷嚷。

顾倩倩懵:“!!!”被粗鲁扯起、横抄腰抱,身体甩出个半圈,刚好看到俩身影正直扑自家摆在地上的三件行李而去。

有贼!!

想大叫,她却意外发现自己不但发不出声,连手脚都瞬间软绵了,无法动弹。眼角瞥见什么东西红光一闪。

刚摸到木提箱的贼人惨叫着被猛然弹开,倒飞出去数米。

三件行李上隐隐现出个淡红色半圆形光罩。

“别拿东西!别拿东西!不要了!”抱着顾倩倩的人改口,气急败坏喊,边撒丫子跑,手上力道捏得她脸和腰都疼。

突然顿悟,妈嘱咐的“别走开”不是因为安全、无贼所以行李可以随便扔,而是“别走开”、跟行李呆在一起才安全,行李可以保护她!

顾倩倩脑子麻麻乱,瞬间晃过无数念头。

教育朋友不要乱跑的故事是什么来着?红帽?三只猪?

两辈子年龄加起来奔四的人,居然犯了幼儿级荒谬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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