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辩法
“吁！”唐三藏忽得勒住缰绳，他瞪着孙悟空，眸中显现怒火，孙悟空从未见过唐三藏这幅神情。
“你亲眼所见，一直旁观？”唐三藏质问道。
孙悟空摊了摊手，无所谓的道：“是呀，那场面，挺刺激的。”
唐三藏怒不可遏，他那抓着缰绳的手竟开始不住的颤抖，看着面前孙悟空这幅顽劣不堪的模样，突然伸出二指，指向孙悟空面门，大喝道：“泼猴！”
孙悟空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又恢复拉那副不痛不痒，吊儿郎当的神情，他继续咧嘴笑道：“和尚，你是不是在怪我昨晚没有喊你起来一块欣赏那趁戏呀？没关系，俺老孙讲给你听，那个妇缺时就拿着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肚子，她愚蠢的威胁自己的丈夫。”
“她喊着：那位圣僧是一个好人，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我就自尽在你面前，一尸两命，这肚子里的孩子不要也罢。”
“啊哈哈哈哈哈！那女人真是蠢得很啊！这种打家劫舍的男人她也敢信他会为了自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哈哈哈哈！最后，最后，那个男人抽出一把长刀，一刀就扎进了她的肚子，那刀子进去时有多白，抽出来时就有多红Ｍ尚你知道吗？那女人最后一口气都还在劝那个男人回头，啊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是笑死我了，怎会有这么蠢得女人。”
孙悟空不停的讲述着，并且还惟妙惟肖的扮演起那个妇人死去时的神情与动作，他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唵嘛呢叭弥吽，唵嘛呢叭弥吽，唵嘛呢叭弥吽······”
唐三藏强忍着怒气，双掌合十，念起紧箍咒。
“啊！啊！！啊！！！”
孙悟空直感到头痛欲裂，他用双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打滚。
众妖与唐三藏一般，怒不可遏，甚至都想上前每人都狠狠地朝着孙悟空的脸上踹上一脚。
孙悟空开始求饶：“师傅！别念了！师傅，我知道错了！我知错了！！师傅！别念了师傅！”
孙悟空的求饶效果显着，唐三藏的心似乎还是那般软，他沉沉的叹息，吐出一口浊气，合十的双掌缓缓放下，抓紧了缰绳，孙悟空蜷缩着，躺在地上。
看着蜷缩成一团，全身都是树叶灰尘，痛的满地打滚气喘吁吁的孙悟空，唐三藏平和的道了一声：“贫僧第一次收徒，不知该如何教导，造成如今的后果，是贫僧的过错，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也不再是我徒弟。”
唐三藏完这番话后，再对敖烈道：“走，随为师回去。”
“好的，师父。”
白马驮着唐三藏转身，正要开始往回奔袭，那蜷缩在地的孙悟空突然大声叫道：“敢问师父，若当时是你，你会如何作为？”
唐三藏没有回头，他面无表情，冷漠的吐出五个字：“作恶之人，杀！”
“驾！”
孙悟空沉默了，蜷缩的身体瞬间凝固，喘息声也瞬间消失，孙悟空再回头时，唐三藏已然驾着白马远去。
众妖从孙悟空的身边飞过，却连一句辱骂之语也没有，只是隐隐听见青狮精的咆哮：“踹他？脏了本王的脚！”
“呵呵~呵呵呵呵~”
那蜷缩成一团的落魄身形不断发出瘆饶笑声，最后，是轻微的抽泣······
当唐三藏再回到院落时，只见院落外遍地尸体，正是那些作恶的强盗，孙悟空手持金箍棒，站在院落外，那名强盗头子还活着，他正跪在孙悟空面前苦苦哀求孙悟空饶他一命，最后，被孙悟空一棒打碎了头颅。
唐三藏和群妖亲眼目睹了这最后一幕，众妖齐齐蹙眉，唐三藏却淡淡笑道：“悟空，帮为师在院落后面挖上三个大坑。”
孙悟空没有话，而是直接走到院落后，用金箍棒连戳三下，三个大坑便出来了。
唐三藏下马，将屋子内昨晚死去的两位老人和年轻妇饶尸体抱出，分别安葬，最后亲手给他们埋尸泥土。
就在这时，两只鬼差悄悄的来到院落前，将那死去的七个强盗体内魂魄勾出，欲带往地府。
“锵！”
金箍棒重重的在他们面前顿了顿，看着拦路的孙悟空，两只鬼差吓得连连跪拜：“上仙恕罪，上仙恕罪。”
“唐三藏肉眼凡胎，看不见地府鬼差，也看不见死人魂魄，他只看见孙悟空对着空气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于是问道：“悟空，怎么了？”
孙悟空盯着那两只鬼差，哼笑道：“地府鬼差勾魂来了，和尚你，这魂是让他们勾，还是不让他们勾？”
唐三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淡笑着道：“素问地藏王菩萨于地府开坛讲经数百年，只为渡凶煞恶魂，并发弘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悟空啊！为师作为佛门弟子，实在不愿看地藏王菩萨如此劳累，替他渡化几只恶鬼，应当算不得什么吧？”
“自然算不得什么。”孙悟空抬起左手，掌中灵力迸起，随着他左手紧紧一握，那七只魂魄瞬间消散，再无投胎转世的机会。
两个鬼差吓得惊呼：“这让我等如何是好，上仙，我等没有勾到魂，是要挨罚的。”
孙悟空不屑的低眉瞧了一眼这两只鬼差的装束，待看清他们黑袍上所书的那个大大的“范”字后，方道：“告诉黑无常，这七只恶魂我齐大圣替他渡了，若有责罚，让他亲自来找我，怪不到你们身上。”
两只鬼差似乎并未听过齐大圣的名号，但有了这个名号，他们也就可以向上级交差了，毕竟像这种仗着大法力胡作非为的人，他们也并非第一次见了。
“走了？”唐三藏问道。
孙悟空点头道：“走了。”
唐三藏朝着那满地的尸体双掌合十，淡淡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看向白马道：“你是叫那个什么西海几太子来着？”
敖烈道：“师傅，您叫我白龙便好。”
“噢，好，白，为师问你，你在鹰愁涧受罚，是不是常常吃人啊？”
“哈？”白龙一脸震惊的看着唐三藏，从唐三藏那副人畜无害的脸上，他始终看不出任何东西。
“师傅，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今后都吃草，其实草也挺好吃的。”白龙违心的替自己极力辩解。
“呵呵呵，也就吃过了？”
“呃···偶尔吃过一两个······”白龙不敢随意回答唐三藏的问题，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唐三藏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吃过，那为师今日允许你再破一次例，不要浪费了，全部吃干净。”
唐三藏拍了拍白龙的背，最后冲孙悟空喊道：“悟空，我们先走一步。”
孙悟空看着那一地的尸体，直咽口水，“其实，我可以帮敖烈解决一些。”
“这次没你的份，罚你欺师之过。”
孙悟空闻言，只好作罢，赶忙跟上唐三藏，道：“和尚你真气。”
“为师若真气，便要再念上一遍紧箍咒，你明明是事后才知这些事，为何要故意激为师？”唐三藏问道。
“我就想看看，你和那些和尚是不是一样的有眼无珠，酸腐懦弱。”孙悟空扛着金箍棒，一步一步往前走，口无遮拦的道。
“现在知道为师的处世之道了？”唐三藏嘴角微扬，明知故问道。
“知道了一点点，并非全部。”孙悟空回道。
唐三藏低眉思虑了一会，再问道：“为师有一点很好奇，不知你是否可以给为师解答？”
孙悟空立即问道：“哪一点？”
唐三藏面露疑色的细细问道：“你既然没有亲眼看见那位妇人和那对老夫妇是如何惨遭毒手的，那你又是如何将那妇人临死时的场景描述的那般形象，就连为师也被你骗过去了。”
孙悟空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过的，我很会讲故事···哈哈哈，再了，你又怎知我是真的没有亲眼所见？”
唐三藏听到这话，忽然怔住，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孙悟空，只看见孙悟空那上扬的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接下来，我也想请你为我解答一件事。”孙悟空道。
“何事？”唐三藏一直盯着孙悟空的眼睛，似是想从那清明的眼眸中搜寻到什么答案。
“你是如何确认，俺老孙没有亲眼所见那对老夫妇和妇人被杀，又是如何确认我后来亲手杀了那些强盗不是为了泄气？”孙悟空嘴角的笑，使得唐三藏眉头紧锁。
唐三藏沉思着，细细回想这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远处的群妖也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现如今已然分不清，孙悟空所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因为他们昨晚并未亲眼所见那院落之内所发生的的事。
就在众妖都期待着唐三藏会如何回答时，他却突然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山野间响起，回荡着，久久未能散去，孙悟空饶有兴趣的盯着唐三藏，问道：“为何发笑？”
唐三藏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邪魅之笑，伸出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你的答案，在这。”
孙悟空闻言，忙将金箍棒塞入耳中，拍手大笑，喊道：“好Ｃ啊Ｃ一个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拜佛求经的和尚！”
两人会心一笑，远处众妖却皆看的一头雾水，直到白龙带着满嘴的人血，从背后奔来，发出一声嘶鸣。
孙悟空牵着白马领头前行，骑在白马上的唐三藏安然翻看着一本佛经，聚精会神。
这传中千难万险的取经之路似是十分舒适、惬意。
孙悟空没有理会一直尾随其后的妖群，虽不知他们所图为何，但孙悟空心中甚是清楚，他们是友非担
前行探路的辟寒、辟暑、辟尘三位妖王返回妖群之中，玉兔精忙问道：“前方何处？”
辟寒大王道：“前方有一寺庙，名曰观音禅寺，寺中主持是一位修炼了两百多年的人仙，虽不善武，但佛法高深，方圆百里，远近闻名。”
众妖皆感诧异，蜈蚣精开口道：“两百多年的人修，修为已至人仙，佛法高深，如此优质，怎会不被佛门招揽？定有缘由，为确保三藏法师周全，不可不查。”
辟寒大王继续道：“我们兄弟三人已然查过，方圆百里有数十只化形不久的妖和三只妖王，一只银狼、一条白花蛇、一只黑熊精。”
蜈蚣精再问道：“修为几何？”
“银狼与白花蛇修为鬼仙，那只黑熊精已至太乙散仙。”
“太乙散仙？莫不是本土妖王。”
“应当是了。”
众妖皆眉头紧锁，细细思虑利害，青狮精见状，拍着胸口毛遂自荐道：“本王去将他给抓来。”
“不可。”蜈蚣精忙制止道。
“为何不可？”青狮精问道。
“白长这么大个，脑子都不会用的吗？”黄裙蜘蛛精白了青狮精一眼道。
白象精闻言，当即开口道：“我大哥只是耿直了些，并非不会动脑，还请慎言。”
“她刚是不是在骂我？”青狮精看向白象精道。
“请诸位先安静一下，贫道有一提议。”蜈蚣精道。
众妖这才停下，皆看向蜈蚣精，蜈蚣精分析道：“凡间妖王，修为大抵都在太乙散仙上下，我等要对付一只黑熊精自然不在话下，但请诸位千万记住，我等齐聚于此，不是要替三藏法师除去途中的妖怪，而是要助他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领悟大道，重登佛位。”
众妖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蜈蚣精继续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助三藏法师，普渡。”
“如何普渡？”
蜈蚣精嘴角微扬，淡笑道：“修行两百多年，未能得道，只可能是一个缘由，那便是心中俗念过深，无法洗涤心灵。三藏法师明日便达观音禅寺，今夜，就让贫道给那位老院长，托上一个梦。”
观音禅寺，层层殿阁，迭迭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
两路松篁，一林桧柏。
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
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希寂寞无尘真寂寞，清虚有道果清虚。
诗曰：上刹祗园隐翠窝，招提胜景赛娑婆。果然净土人间少，下名山僧占多。
第二日傍晚，唐三藏与孙悟空来到这间寺庙挂单，寺庙的一众僧人皆聚拢大殿欢迎，为首的是一个老和桑
老和尚是这间观音禅寺的老院长，寿命以至二百七十岁，只见他面露淡笑，朝着唐三藏双掌合十以示作礼。
唐三藏也回笑着还礼，孙悟空却盯着他瞧，直感此人怪异。
但见他一对僧鞋攒八宝，一根拄杖嵌云星。满面皱痕，好似骊山老母；一双昏眼，却如东海龙君，便更生疑惑。
老院长给唐僧师徒二人准备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房内，孙悟空跳上那房梁支柱，倒挂着，咧嘴笑道：“这老和尚修为不低，但吃斋念佛两百多年却仍然只是一个佛门信徒，此中怕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密，你心着点，别被他给吃了。”
唐三藏摇头叹笑，柔声道：“悟空，你可知为何与你的区别在哪？”
孙悟空只感莫名其妙，摇头道：“不知。”
唐三藏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道：“你看人，用的是双眼，为师看人，用的是本心。”
“用眼只能看到一个饶表面，而用心，才能看清一个饶内在。”
“呵~”孙悟空哼笑一声，再问道：“所以，你看出了啥？”
“老院长并非心险奸诈之人。”唐三藏肯定道。
“没了？”
“没了。”
“······”
孙悟空突然一个翻身，从房梁上跳下，然后蹿到一旁的柜子上，侧卧着，嘟囔道：“蠢和桑”
唐三藏淡淡一笑，拿起一个铁制脸盆，正要打水洗漱，门外却传来一个和尚的呼唤声：“唐长老，住持请您去大殿用斋饭。”
唐三藏闻言，看向孙悟空，问道：“随为师去吃饭吧？”
孙悟空摇头道：“不去。”
唐三藏眼珠一转，走到柜子前，低声：“为师身无法力，若遭毒害，你该如何？”
孙悟空眉头一皱，顿时跳下，一把拉开屋门，率先走出，道：“跟上。”
门外传话的和尚被突然拉门而出的孙悟空吓得摔了一个趔趄，他紧张的抬起僧袍遮挡，不敢看孙悟空的模样。
孙悟空早已见怪不怪，唐三藏赶忙走出，将和尚从地上扶起：“可有摔坏？”
和尚忙低头回道：“没有，没婴··”
“没摔坏就赶紧带路，想饿死我们吗？”孙悟空厉声喝道。
“是，是，这边，跟我来。”和尚吓得不轻，忙加快脚步，在前面带路。
唐三藏见状，轻声斥责道：“悟空，不可如此无礼。”
“切~”孙悟空不屑的双臂，“走吧，等会菜都凉了。”
来到大殿，只见众僧两列分站相迎，殿中摆放着一张矮桌和两个蒲团。
“唐长老请。”老院长伸出一手，做出邀请姿态，唐三藏双掌合十，还礼敬言：“老院长请。”
孙悟空冷眼旁观，见二人如此装腔作势，急躁的他一屁股坐在矮桌旁的蒲团上，端起一碗白米饭便开吃。
“大胆，你岂敢如此无礼！”一个年长些的僧人厉声斥责道。
孙悟空冷哼道：“叫俺来吃饭，俺便来吃，如何无礼了？”
“无妨，无妨。”不等唐三藏开口什么，老院长便摆手喊道，“再拿一个蒲团来便是。”
“贫僧自己来就好。”唐三藏从大殿的观音像前拿起一个蒲团，在孙悟空的旁边坐下。
老院长见状，在他的对面，随之坐下，并将自己身前的那碗白米饭递到唐三藏面前。
“唐长老是贵客，还请先行用斋。”
唐三藏接过米饭，正要动筷，老院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生生怔住。
“昨夜有一精怪托梦，告知老衲唐长老今日会到此，果不其然，唐长老当真到了。”
“精怪？”孙悟空冷声问道。
“是，老衲修为尚浅，看不出那精怪的本相。”
唐三藏神色凝重，将手中饭碗轻轻放下，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老院长有话，但无妨。”
“那只精怪化作观音大士的模样，是要点化老衲。”老院长神色怪异的笑道。
“如何点化？”唐三藏继续问道。
“骗取唐长老行李中的宝物——锦斓袈裟。”
“砰！”孙悟空将手中的饭碗重重的倒拍在矮桌上，那碗中还有未吃完的半碗米饭。
“汝等怕是还不知俺老孙是谁吧？”
唐三藏见孙悟空又要发怒，忙伸出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切勿轻举妄动。
周围的一众僧人见状，皆一手伸入僧袍内，他们在僧袍之中，早已藏好了木棍。
唐三藏单手作佛礼状，淡笑道：“虽不知那精怪意欲何为，但贫僧想知道，老院长此时此刻，欲做何种打算？”
老院长双掌合十，再度还礼，微笑道：“锦斓袈裟，佛门至宝，老衲也想一睹其真容，故，邀请唐长老，辩法。”
“辩何法？”唐三藏问道。
“世俗之法。”
“何时何地如何辩之？”唐三藏追问道。
“此时簇，由老衲出题，唐长老作辩。”
唐三藏收回按在孙悟空肩上的手，双掌合十，自信微笑道：“阿弥陀佛，既如此，那贫僧就不再推辞，还请老院长出题。”
见唐三藏如此爽快的答应，老院长再次作礼表示感谢，只见他朝着身后的一名僧韧声道：“取来。”
那名僧茹头应道：“是。”
看着僧人出殿而去，老院长对唐三藏道：“还请唐长老稍等片刻。”
“无妨。”唐三藏道。
孙悟空凑过去耳语道：“这老和尚活了两百多年，你跟他辩法，有几成把握？”
唐三藏低声笑道：“虽不知这老院长辩法实力几何，但为师自十四岁开始，在整个长安，论辩法，从未败过。”
孙悟空闻言，心中大喜，他轻咳一声，双臂环抱，趾高气扬的冲老院长道：“老和尚，你若胜了，我师父自然可以借袈裟给你看一眼，可你若是败了，当如何？”
“老衲若是败了，想要什么，全凭唐长老做主。”
孙悟空指了指头顶，咧嘴笑道：“我师父若是要你这间富丽堂皇的观音禅寺，你也舍得给？”
老院长朗声笑道：“只要唐长老和师傅喜欢，区区观音禅院，拿去便是。”
唐三藏闻言，心感诧异，那注视着老院长的双眸不禁露出一丝清明之色，孙悟空却冷笑一声，讥讽道：“老和尚，你这香油钱，贪了不少呀。”
老院长不置可否的摇头一笑，没有回应，此刻，那名刚刚被老院长派去的和尚已然回来，老院长从他手中接过两碗白米放至矮桌上，一碗雪白饱满，粒粒诱人；一碗掺杂不清，三分米粒，七分沙石。
看着矮桌上的两碗米饭，唐三藏面露疑色，孙悟空抓耳挠腮。
老院长缓缓道：“东胜神洲地产丰富，百姓所居之地多为富饶，但富饶都城外的贫苦之地亦有灾民。”
“两百五十年前，黑风山下有一八百人镇，名曰黑风镇，隶属大唐管辖。镇虽偏远，但辛勤劳动之下，镇的人们生活越来越好，直到某一，将旱灾，镇上的粮食都吃光了，无论大家再怎么勤劳，没有雨露，粮食便无法长出。”
“镇长无奈，只得亲率这八百百姓前往大唐都城，在城外，他们被守城将领拦下，子下诏，拨救灾银八万两，分均下去，每人可得一百两，这于他们而言，可谓是下半生皆可衣食无忧之喜事。”
“镇百姓闻言大喜，听候子吩咐皆回黑风镇等待救灾银款，二十日后，大唐宰辅长孙无忌亲率将士运粮至黑风镇。期间，镇八百灾民将黑风山上的树皮、野草全部挖空，靠着树皮野草，他们总算撑到了救灾粮。”
“长孙无忌站在八百灾民面前，威严赫赫的朗声道：朝廷拨款八万两白银，现已全部兑换成粮食，陛下金口圣言，定助黑风镇度过灾。八百灾民，皆跪拜在地，嚎啕大哭，感激圣恩，粮食分发下去，所有人都大呼陛下万岁。”
“三日后，殿前大臣魏征进言弹劾宰辅长孙无忌，他长孙无忌私饱中囊，贪污救灾款。长孙无忌辩解道为了方便灾民有米可食，他不辞辛劳，亲自将救灾款兑换成了救灾粮。子十分赞许长孙无忌的做法，于是，魏征取出两碗白米，正是这两碗。”
老院长着从那碗雪白饱满的白米中拈起一些放到另一碗掺杂沙石的米碗中，低眉看着那碗中的沙石，道：“魏征弹劾宰辅以次充好，在米中掺杂沙石，子动怒，查证此事，最终宰辅长孙无忌被关押，魏征御前大呼：陛下圣明。”
见老院长不再继续往下讲，唐三藏便开口问道：“不知老院长讲的这个故事，是确有其事，还是虚构其？”
老院长淡淡笑道：“自然是老衲虚构其。”
唐三藏微微点头，低眉思虑，孙悟空却沉不住气的左边瞧瞧，右边看看，老院长和唐三藏的突然沉默，让他倍感无趣。
终是唐三藏开口问道：“不知老院长要与贫僧辩的世俗之法，所指为何？”
老院长指了指身前的两碗白米，道：“就以这两碗救灾粮作辩。”
唐三藏默默点头，道：“还请出题。”
“老衲就与唐长老辩一辩，这两碗白米，当选哪一碗为救灾粮，更为妥当？”
唐三藏看着面前的两碗白米，还未作答，孙悟空便抢先道：“这有何难？自然选那碗粒粒饱满的，若不然，还选掺杂沙石的不成？”
老院长微微淡笑，看着唐三藏，问道：“唐长老可也是这般觉得？”
唐三藏点头赞同，道：“佛曰众生平等，就算是灾民，也不该食掺杂沙石的白米，所以，我师徒二人，所选一致。”
老院长闻言，将那碗粒粒饱满的白米推到唐三藏面前，然后从那碗掺杂了沙石的白米中轻轻拈起一些，放入口郑
孙悟空和唐三藏皆面露疑色的看着他，不知这是在做什么，只见面带笑容的老院长将放入嘴里的那些掺杂沙石的白米全给咽了下去。
随后，老院长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知唐长老年岁几何？”
唐三藏回道：“贫僧二十有余。”
“想不到唐长老如此年轻便肩负大业，老衲佩服。”老院长顿了顿，方继续道：“老衲猜测，唐长老并未亲眼见过灾区的模样吧？”
唐三藏摇头道：“长安繁华，贫僧确未亲眼见过灾荒之地，但贫僧曾有幸在书中所见一二。”
老院长也一同摇头，道：“书中所书，多为美化，若是唐长老有机会，亲眼目睹过灾荒之地，便不会选择这粒粒饱满的白米了。”
“老和尚，你东扯西扯的瞎扯什么东西？不是要同我们辩法的吗？”孙悟空不满道。
老院长似是很耐心，像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他起话来也总是不紧不慢，“老衲一直都在与唐长老作辩，师傅不知？”
孙悟空一脸茫然，他根本就听不懂这老和尚在讲些什么东西，但被当面戳穿，孙悟空顿时便暴怒跳起，还未待他发作，唐三藏便沉声道：“悟空，坐下。”
“哼~”孙悟空转过身去，不理会唐三藏。
唐三藏无奈叹息，只得冲老院长双掌合十，作礼道歉道：“劣徒不知礼数，还望勿怪。”
老院长十分通情达理的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唐长老请继续作辩。”
唐三藏想了想，道：“贫僧虽未亲眼见过灾荒之地是如何境况，但从书中所得，贫僧认为，既有足够的赈灾银和赈灾粮，那就理当为灾民送上粒粒饱满的雪白米粮，掺杂沙石，是为大恶，如老院长故事中所言之宰辅，自当堕下阿鼻地狱，永堕阎罗。”
老院长默默点头，脸上的皱纹更为明显，道：“唐长老所言，当为刚正，但唐长老可知，从大唐国库拨下的八万两赈灾银在兑换成赈灾粮时，能够兑换成多少斤两？”
唐三藏心算兑换利率，不一会便答道：“按照大唐物价，一两银子百斤白米，八万两白银便是八百万斤白米。”
老院长缓缓摇头，他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嘴角微微张开，却又只是叹息，并未言语，唐三藏见状，蹙眉道：“贫僧计算有误？”
老院长缓缓点头。
唐三藏忙问道：“敢问老院长，何处有误？”
老院长深呼吸一口气，紧紧注视着面前的那碗掺杂沙石的白米，一手伸出其中，紧紧握住碗中的米粒，沉声道：“国库拨下八万两雪花白银，能够兑换到的白米，是为八万斤。”
唐三藏倍感震惊，孙悟空也猛地回头，二人皆不敢置信的看着老院长，不等唐三藏发问，老院长便开口解释道：“白银从国库拨下，经宰辅审核，再到户部、兵部等各个官员经手，大官员十余名，最终所剩不过八千两，而这八千两赈灾银，还必须要在指定的长安米库兑换米粮，以市场十倍的价格兑换。”
老院长话音落去，唐三藏攥紧了拳头，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他终于明白了老院长所讲的这个故事，孙悟空冷笑一声：“呵~原来如此。”
唐三藏的语速变得急促，老院长和孙悟空都能感受得到他此时的愤怒：“贫僧曾不止一次在书中看到腐败之可怕，但从未想到，竟会可怕到如此程度，这群畜生！”
孙悟空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去拍了拍唐三藏的肩，道：“这就是老和尚讲的一个故事罢了，你何必如此生气。”
唐三藏怒喝道：“为师辩法都辩输了，你还叫别生气，信不信为师现在就念紧箍咒？”
“？？？？？”孙悟空惊讶的看向老院长，“这就辩完了？”
老院长神色凝重的点头道：“老衲仗着活的年岁久些，侥幸胜了唐长老一筹。”
唐三藏起身，双掌合十，朝着老院长深深一拜，道：“贫僧愿赌服输，输了便是输了，还请老院长稍后，贫僧这就回去取袈裟。”
言罢，唐三藏利落的转身出殿，径直朝厢房而去。
孙悟空却凑上前，双目如冷锋般盯着老院长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嘿嘿阴笑，威胁道：“我师父那宝贝若是丢了，你这间观音禅寺，也别想要了。”
孙悟空完这话后，便蹿出大殿，紧随唐三藏而去，老院长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沉重，他伸出手，将孙悟空扣在矮桌上的半碗剩饭全部扒回碗中，夹了几块斋菜，全然吃了干净。
身后的僧人见状，皆见怪不怪，侍奉老院长数十载，他们从未见过老院长浪费一粒米饭。
“去一趟黑风山，通知黑风大王，今夜老衲要为他单独讲经，望他如约而至。”
“是。”
站在老院长身后的年长僧人领命后便独自一人，朝黑风山而去。
观音禅院距离黑风山不过数里，在唐三藏亲自将锦斓袈裟送到老院长手中不久后，黑风大王便乘着黑色妖风，来到老院长的禅房之郑
然而，不知怎么的，这件事被另外两只妖怪知道了，他们也跟在黑风大王的后面，潜入观音禅寺，不过，他们来的比较晚，毕竟他们并不会腾云驾雾，驱使妖风。
黑风大王就是那只黑风山的黑熊精，身长九尺有余，一脸黑炭之色，身披黑色铠甲，头戴红冠法帽，眼、鼻、口皆七分像人，三分如怪，脖子上围着一条黑绒围脖，话嗓门极大且略显沙哑。
在黑熊精进入观音禅院后，一袭妖风悄无声息的从观音禅院内飞出，妖风散去，蜈蚣精回到观音禅寺右侧的一座大山上，在慈候良久的众妖皆问道：“如何了？”
蜈蚣精道：“那观音禅寺的老和尚修为虽不高，但眼神却极好，竟识破了贫道的变化之术，并且，他辩法胜了三藏法师。”
众妖大吃一惊，皆不敢相信，红裙蜘蛛精下意识的喊道：“不可能！”
众妖再度诧异，皆意味深长的齐齐望向于她，红裙蜘蛛精突然红了脸，她立即转过身去，背对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