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说真的假的
十一月中旬快结束的时候，农历刚进入十月；尽管早就立冬了，但气温还很高，人们刚穿上外套，到处都是秋意正浓的景象；只是日子短多了，下午五点，太阳就平西了。三儿举着烟，站金胜厂院中间看着空荡的天空咂嘴感叹道：“没干什么活呢，一天就没了。”
“师叔进屋喝点水呗。”方卉刚帮姚强胜洗完车，举手走了过来。
三儿笑道：“别叫我师叔行吗？像是我有多大似的。”方卉笑笑，站三儿身边，抬眼打量着三儿：“是把你叫老了，怎么看也不像叔。”三儿抽了口烟问：“和田打电话没有？”
“打电话了，”方卉说，“说他一切都好，叫我别担心。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他跟人后面打杂，什么活都干。就是师叔，要是他干不出名堂来怎么办？到时你要不要他呀？”
三儿摇摇头：“怎么会不要呢？”方卉放心地笑笑。三儿又说：“干不出名堂他还能当会计呀。要是他给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我会委以重任的。”方卉又笑笑，开心地说：“他说争取让师叔满意。师叔你不知道，他可佩服周过了，比他小多了，管那么大的公司。”
“他也可以呀。”三儿说，“就看他有没有胆，有没有那能耐了。”
有辆旧夏利车开进来。三儿扭头看着，自语道：“我的妈，这是什么破车？”方卉佩服地问：“师叔你真听得出来呀？”三儿说：“我说什么毛病了吗？”方卉再摇头笑笑。
车到三儿身边停了下来。三儿和方卉正郁闷的时候，吴多多狐疑地打开车门，眯眼盯着三儿看。三儿认出了吴多多，就是觉得，吴多多变了，比原来瘦了，也黑了，只有那一头蓬勃粗硬的头发依然如故地系成一个格外粗壮的短辫，服贴地窝在脑后，跟假的一样。
“你，是陈三吧？”吴多多试探着问。
“你是吴多多。”三儿对吴多多笑笑。
吴多多扭过头，掩着胸口喘了口气，再回头笑着对三儿说：“果然是。陈三你怎么在这儿呢？”方卉准备说话，三儿先开了口：“这是我师傅的店，我给我师傅打工。”方卉不解地扭头看看三儿。吴多多又盯着三儿看，眼睛泛着异样的光茫：“那我怎么没见过你？”三儿解释说：“我也有个修车店，在乡下，生意不好做，没办法，只能到城里投奔师傅了。”
“进屋喝点呗，”方卉忍住笑，“站这儿干嘛？师叔你们认识呀？”
吴多多松了口气：“他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三儿不安地问：“言重了吧？”吴多多摇摇头。三儿提醒道：“我那房子买赚了，你们吃大亏了。”吴多多惨淡地笑笑：“那时候我们一家人真是走投无路了，我爸自杀的心都有，你那十二万就是救命钱。”方卉愣住了。
“你想修减震吧？”三儿岔开话题，“把车开里面去，明天来拿。”
吴多多没理会三儿，又说：“我请你吃饭。”三儿丢下烟头，用脚踩灭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吴多多又解释说：“我没恶意的，就是想感谢你。”三儿看了娇小的吴多多一眼，扯着脸皮说：“吃饭就算了。要不我把车开过去？”吴多多求道：“陈三，你就答应了呗。”
“师叔，你就去呗。”方卉笑着推推三儿，“人吴老板都求你了。”
三儿斜了方卉一眼，方卉佯走了。三儿回身拉开夏利车门。吴多多扶住车门：“给个面子吧。”三儿向了一下，点头道：“那得等我下班。我先把车开过去，放这儿挡道。”
吴多多随三儿钻进夏利车。大家起身看着夏利车开过来。吴多多坐副驾上，认真地看着三儿侧脸，开心地笑着。就在这时候，老田的桑塔那驶进院子，大家又低头忙去了。
老田的车径直驶到修车间边。吴多多下车迎了上去，帮老田拉开车门。老田疑惑地盯着吴多多问：“你跟三儿怎么搞一块去了？”吴多多笑逐颜开：“我们早就认识了。我爸倒霉的时候，清风小区第一个买房的就是他，付全款。”老田点头道：“清风小区的门面。”
“田叔，”吴多多媚笑着，“你把陈三让给我呗，我高薪聘请他。”
大家意外地抬起头。老田觉得好笑：“他是我徒弟，我还请不到呢，还让给你。”吴多多认真地说：“我高薪聘请的。”老田不屑地摇摇头：“你一年赚的钱还不够他几天赚的，还你高薪聘请他。”吴多多眨眼问：“几天赚的？”老田补充道：“你一年挣二十万罢了。”吴多多张着嘴巴，扭头看看三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儿插话道：“别听死老头胡说八道。”
“车怎么了？”老田扭头翻了三儿一眼。
“毛病多了，修哪儿好哇？”三儿答道。
老田回头跟吴多多说：“今天拿不了车，要下班了。一会儿叫三儿捎你回去。”吴多多回过神来，点头道：“我请三儿，陈三吃饭。”老田笑笑：“哎呀，你是得好好地感谢他。”
“田叔你也去呗。”吴多多扯着脸皮说。
“我接巧珍回去吃饭。”老田摸出烟盒。
吴多多把老田拉到场院中间，怀疑地问老田：“田叔你说真的假的？”老田斜了吴多多一眼：“清水塑料厂知道吧？就是他的，不比你爸差。”吴多多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他就是秋子对象吧？”老田点上烟：“你认识秋子？”吴多多垂下眼帘：“我跟秋子同学。”
“秋子。”老田也咂了下嘴，“他就是秋子对象。看上三儿了？”
吴多多赶紧摇头：“我就是想感谢他。”老田举烟轻笑一下。吴多多强调：“田叔我是说真的。”老田点点头：“他买门面房的事我知道，那时候你爸有难哪。你爸干什么呢？”吴眨眨眼说：“文华小区收尾了，翠园小区在做工开准备。”老田眯眼问：“什么小区？”吴多多木木张张地解释：“城西北叫文华小区，桐籽北路南东边叫翠园小区。”老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