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何来兄弟俱在
在座的几位慕容氏一族的长者,以二叔公为首,他沉着脸道,“你当我们慕容家是随你想来就来?”
堂堂侯府,齐州望族,一旦行差踏错,就会受人话柄。.自老侯爷死后,整个慕容氏一族当属这位二叔公地位最高,说话最有分量,平日连慕容鹤都敬着他几分。
他一发话,沈夫人就慌了,“二老太爷,请容妾身解释,妾身当年离府,是奉了老侯爷之命……”
“胡说八道!老侯爷能给你什么命令!”沈夫人未说完,赵氏就嚷了起来。
这个亲娘,慕容鹤顿觉脸上无光。
沈夫人不急不慢,松开小财神的小手,奉上一本账册。这本账册,慕容清染在沈家亲眼见过,上面的确有祖父武德公慕容正的亲笔题字。二叔公接过,翻开,‘雁过斜阳落平阴’一行小字映入眼底,因二叔公年老,睁开浑浊的老眼又仔细看了几遍,这才不敢置信地确定果真是死去大哥慕容正的亲笔字,而且还是留给如夫人沈雁。
几位叔公挨个拿了账册翻阅,相互对望,皆点了点头。
没错,是他们长兄武德公慕容正的字迹。
如此一来,沈夫人当年离府也就情有可原了。
赵氏不甘心,“几位叔伯,当年姐姐在世时,一再言明我慕容家绝容不得一个不守妇道的人!”
呵……这个时候倒想起我的老姐姐了。马老夫人在心里讥笑。
“不守妇道?姐姐,虽然你是侯爷亲娘,但有些话无凭无据,你可不能乱说啊。夫人当初在世时,疼我可比疼你多了。”沈夫人笑着转向马老夫人,“您与夫人情同姐妹,夫人对妾身如何,您应该还记得些许吧。”
马老夫人本就不待见赵氏,沈夫人一说,她就顺口道,“是啊,我那老姐姐一向心慈,即便府里几位姬妾做了逾矩之事,她也不忍心将她们扫地出门。”
沈夫人要利用马老夫人对付赵氏,但马老夫人岂会这么乖乖就范,她一语双关,话一出口,沈夫人和赵氏都变了脸,再者如今慕容侯府当家的是慕容鹤,与她何干,要是慕容肃还在世,她可能看在孔氏的份上,给慕容侯府留几分面子,但现在孔氏唯一的儿子死了,唯一的孙子也不在了,只幸存慕容清染一个不能承继侯府爵位的女娃,她就什么都不顾及了,反正慕容侯府名声好与坏,受累的都是现任的济阳候慕容鹤。最重要的是,她外孙子吴天宝的仇还未报呢。.
“姐姐。”小财神看到慕容清染也在场,下意识地喊了她。
这一声‘姐姐’虽然喊得声音不重,但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听到。
沈夫人想去捂他的嘴,俨然来不及。
慕容鹤狐疑,这孩子认识染儿?
慕容清染心惊,她出府每次都是瞒着慕容鹤的,更何况离开齐州城,前往平阴县,小财神喊她,岂不在告诉慕容鹤她与沈夫人早已见过面。
一时之间,慕容清染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说辞,能打消慕容鹤的猜忌,三姐慕容清萍却帮了她,“你乱喊什么,我们慕容家只有一个弟弟。沈夫人,管好你的孩子,少在这里攀亲带故。”
同样的一句话,却是不同的意思。
“这孩子是?”二老太爷瞧着小财神,眉宇间,倒真有几分慕容家子孙的影子。
但凡涉及慕容家子孙的大事,不止二老太爷,其余的几位老太爷也激动了,年纪稍长的慕容家本亲都知道,沈夫人当年是带着儿子一同离开慕容侯府的,算着年纪,这孩子极有可能是她的孙儿。
“元礼,给几位太爷爷请安。”沈夫人当即将小财神推到二老太爷面前。
“元礼见过各位太爷爷,各位叔伯。”小财神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头。
就这么容易让这个贱人回来了,赵氏气得握紧了拳手。
但眼下那么多宾客在场,还有马老夫人压在她头上,几位老太爷坐镇,无论怎么算,都没有她说话的份,赵氏越想越憋屈,瞪了儿媳妇王氏一样,王氏心里也委屈,她也不想这个沈夫人莫名其妙地回来,往后不止多了一位‘婆婆’要孝顺,而且还来了个跟珍儿抢侯府世子之位的小野种。
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及笄礼还未开始,就把失踪了那么多年的老侯爷姬妾给招来了。
王氏心里嘀咕,怪不得多年未登门的马老夫人这回这么爽快地答应来给慕容清染加笈,想来也是早有预谋。
慕容鹤眼看形势不对,便对二老太爷道,“二叔,今日个是染儿的及笄礼,这么多宾客前来观礼,我们慕容家的家务事,等及笄礼过后再议。”
这一招缓兵之计,是慕容鹤的惯用伎俩,但确实合情合理,连二老太爷也赞同,沈夫人没办法,她若再说下去,惹恼了几位慕容家的长者,她孙儿小财神进慕容家族谱的事就难了。
慕容清染心里清楚,沈夫人有自己的打算,要她听命,怎么可能。不过,沈夫人这颗棋子,只是开始。慕容清染嘴角一声冷笑,慕容鹤,叔父,十年的债,是时候该清算了。
王鸿是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慕容清染,慕容清染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他都看着清清楚楚,也因此最胆战心惊,他不知道慕容清染接下来要做什么,而他刚有举动,他身后的郝亮也跟着动,“王公子,小姐只是请您来观礼。”
王鸿丧气,“本公子当真这么无用。”
“您不添乱,就是帮了小姐了。”一身小厮装扮的郝亮,说话也直白。王鸿尴尬地笑笑,却不生气,她手下的人,跟她一样刻薄,不愧是有其主就有其仆。
“来人,引沈夫人入座。”慕容鹤心里是有不快,但也没把沈夫人放眼里,慕容家的儿孙辈多了,但能承继济阳候之位的只有他儿子慕容珍,沈雁的孙子想抢珍儿的世子之位,简直是痴人做梦。
常管家上前,“沈夫人,这边请。”
沈夫人的位子,被安排在赵氏身边,沈夫人脸色难看,赵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雁,你走了也就走了,还回来做什么?”等沈夫人坐下,赵氏就不冷不淡道,当然,说话的声音只有她们二人才听得到。
沈夫人也不甘示弱,“姐姐你不也回来了。”
在这之前,赵氏是一直待在城外别院养病,或是在庵堂寺庙。
“我儿乃济阳候,这侯府我自然要回来。”赵氏骄傲道。
“那么多年未见,姐姐真是愈发不要脸了。”沈夫人嗤笑,“妹妹奉劝姐姐一句,见好就收,免得到时无人送终。”
“你!”赵氏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姐姐你要当心啊,你儿子这个侯爷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眼红的人多了去,你瞧瞧他们,可都等着你儿子犯错,好抢一抢这济阳候之位。”沈夫人谅赵氏也没这么蠢,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给他儿子慕容鹤招来麻烦。
赵氏一看那几位慕容鹤的兄弟,背上一阵凉意。
“五小姐的及笄礼开始了,姐姐,观礼吧。”沈夫人抱着小财神,不再搭理赵氏,望向慕容清染的眼中,不免流露出些许赞叹,和一些莫名的情绪,“倒真是夫人的嫡孙女。”孔氏的手段,沈夫人和赵氏都是见识过的,若是孔氏在世,哪还有她们相争的机会,在孔氏面前,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继续行礼,请马老夫人为五小姐加笈!”
常茂一声和唱,慕容清染屈膝跪在马老夫人座椅的面前,马老夫人是定远伯之母,同孔氏一样在几十年前就是朝廷敕封的诰命,她在齐州还从未给任何闺中女子加过笄,在座的宾客不禁道这济阳候五小姐着实有福气,有儿子的世家夫人就开始在心里盘算了,就冲济阳候五小姐这个身份,若是娶了来,也是一门好亲事。
王夫人韩氏更是满意,老爷说得对,这样的儿媳妇,王家娶了来就算当活菩萨供着,王家这个买卖也不会亏。
“令月吉辰,始加尔服。慕容家之女清染,兄弟俱在,成尔淑德。……”
马老夫人依礼,吟颂赞词。
满堂寂静。
“马老夫人,您错了,染儿长兄十年前便已亡故,何来兄弟俱在。”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从慕容清染的嘴里说出,却在这正堂内引起一阵喧哗。她本就是已故济阳候慕容肃之女,在座的这些人都是齐州一带的望族,关于慕容家的事,都个个有所耳闻,但第一次从慕容清染这个已故慕容肃之女口里听到,皆震惊当场。
“染儿,这个时候,别胡闹!”慕容鹤低斥,十年了,染儿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当年的事,也没有当面问他当年她爹娘、大哥为何突然离世,那时他以为她年纪小,不记事,而且她还不会说话,也就没怎么放心上,难道……慕容鹤疑心一起,心里便又不安起来,面上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你虽无兄长,但你幼弟珍儿与你骨肉至亲,日后他会跟爹一样照顾你。”
慕容珍,算她哪门子弟弟,慕容清染冷冷淡淡道,“珍儿常说我这个大伯之女,赖在侯府,吃他的,用他的,染儿可不敢指望他日后能照拂。爹若不相信,二姐、三姐也在,她们可作证。”
这样的话,慕容清婷、慕容清萍也说过,当下被慕容清染指名道姓当众指出来,两人皆涨红了脸,心虚地没有吱声。而这一反应,无疑令慕容鹤颜面尽失,无从辩驳。
“我就说嘛,养的不如亲生的,哪有叔父会待侄女如亲生。”
“堂堂济阳候嫡女,沦落为一个小妾的养女,啧啧,这济阳候好算计。”
……
在场的宾客窃窃私语起来,慕容鹤苦心经营了十年的好名声,一下子轰然倒塌。
染儿,你究竟要干什么!不要逼爹杀你!慕容鹤眼光锋利,直逼慕容清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