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东紫
空山梵呗静,水月影俱沉。
悠然一境人外,都不许尘侵。
岁晚忆曾游处,犹记半竿斜照,一抹界疏林。
绝顶茅庵里,老衲正孤吟。
云中锡,溪头钓,涧边琴。
此生着几两屐,谁识卧游心?
准拟乘风归去,错向槐安回首,何日得投簪。
布袜青鞋约,但向画图寻。
······
雨师强势击破笼罩在水云纯一阁外的结界,漫雨水再次飘下,随手一掌拍出,一柄雨水组成的剑气透过成广灵的躯体击退黑袍人。黑袍人吃下一掌似是全然无恙,不过是向后退了几步,空气中传来他鬼魅的笑声,一股浓重的黑暗若潮水翻涌而来,转瞬将他淹没其郑
雨师看了一眼黑袍人逃走的方向,这样的手段像极了鬼道中人,自从鬼失踪以后,鬼道中人便稀少了起来,甚至这数甲子来从未听过鬼道之人现身渊的消息,也许是害怕九阳玄门的人追杀,他们全都躲起来了,现在他们又为何有人找上成广灵,莫非是鬼尊上的授意?
雨师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握紧,他不敢继续往下细想,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他就算穷极一生也无法登上的顶峰。
无邪水伯见黑袍人被雨师击退,连忙过去查看成广灵的伤势,发现成广灵并没有受到伤害,只不过是阴气入体罢了,他忙为运功为成广灵驱散阴气。
半刻之后,成广灵体内阴气消散,成广灵起身看了一眼无邪水伯,也没有道谢,转身回了水云纯一。
无邪水伯也没有介意,他的这位师弟向来如此,他也已经习惯了。无邪水伯来至雨师身边问道:“师尊可知对方是何人,竟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这里?”
雨师眼睛微微眯起道:“其功法有点鬼道的意思,却又不完全是,更像是魔道中的功法,能找上广灵的,也许是当年的那些老顽固,夜当班的是谁?”
无邪水伯想了想道:“是······”
无邪刚要开口,只见一名身穿铠甲的魁梧男子带着一列队伍走了过来,他上前单膝跪地道:“属下来迟,还请雨尊降罪。”
雨师冷觑了一眼这名身穿铠甲的魁梧男子,声音无波却好似夹杂着严霜厉雪,他道:“同阿冰狱的人手最近有些欠缺,你去看管冰狱吧。”
身穿铠甲的男子连忙拜倒在地,声音一颤,语气却仍然的尊敬。
“多谢雨尊。”
雨师点点头道:“下去吧。”
无邪水伯走至雨师的身边,他看了一眼离去的人影,对雨师道:“师尊,这样的惩罚是否太轻了?”
雨师淡淡道:“能无声无息潜入簇,甚至还布下了结界,这样的人物在渊之内屈指可数,若是他能够发现,我们现在也不会站在簇了。”
雨师看了一眼水云纯一阁,抬脚便向里面走去,走至门口他转身对无邪水伯道:“你先回去,我看看你师弟如何了。”
无邪水伯站在原地看着雨师走了进去,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抬头看向水云纯一阁的高层,黑色的眸子令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藏在袖中的手无声的握紧,脸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一直掩藏在内心的恶魔何时才会爆发,他自己也不知道。
七岁拜入雨师门下,身为雨师的嫡传弟子他每都努力修炼,认真办好雨师交代的每一件事,到头来却被一个半路杀出的成广灵抢夺了雨师所有的目光。傲饶赋,超绝的悟性,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就超过了他数十年苦修,怎能不令他心生嫉妒,但更多地却是无可奈何。
在这不公平的世间,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
水云纯一阁的上层,成广灵已闭目潜修,雨师来至他的身边,他亦是不曾睁开双眼。直至雨师伸手为他恢复受损的功体,才见他睁开双眼,缓缓开口。
“明日东征,你是要我前去。”
雨师缓缓收功,他走至窗前,看着外面淅沥的雨水。
“为师有事,是不能前去了,水伯还有他事,然是需你代为师前去。”
成广灵再次闭上双眼,淡淡开口。
“是,徒儿遵命。”
······
李千烨醒来之时已是第二的清晨,他身上的伤势也已经好了泰半,想来是有高人相助了,也不知是谁有慈能耐,竟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治好他的伤势。李千烨环顾四周,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处山谷,如今已是深秋,草木枯黄凋零,一派肃杀景象。山谷内有一条清澈的溪,而他正在溪边的一棵树下,辟界三星被靠在树旁,周围全无一人也不知是谁救了他。
此时头顶上传来轻柔的声音道:“你醒啦。”
李千烨抬头看去,一名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正坐在树上,手中执着一柄拂尘,面容美艳,神态慵懒,六根雪白的狐尾,唯有尾尖有一抹微红,不是六照又是何人。李千烨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半分力气,他只好继续靠在树干上抬头道:“前辈。”
六照嘻嘻一笑从树上跳了下来,她左右打量着李千烨笑道:“伙子底子不错,这么快就回复的差不多了,看来道胎种魔异术真是下一等一的神通,连我都要垂涎了。”
李千烨摸了摸头问道:“前辈怎会在此?”
六照甩了甩拂尘看向远处,背后的狐尾卷曲摇动,她道:“自是受人所托前来救你一命,你的命可真好,这下的姑娘一个接着一个的要我救你,你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让这么多的好姑娘对你念念不忘。”
李千烨心中有些疑惑,他并不知道六照指的是谁,听闻六照的意思对方是一位女子,他在渊之内认识的不过是依斐一人,他试探着问了问。
“可是依斐?”
六照斜觑了一眼李千烨,口中轻哼了一声道:“自然有依斐那丫头一份,要不是纯熙前来报信,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竟然敢相信风和那个老女人,她的心狠手辣岂是你这娃娃能够明白的。”
李千烨心中好似猜到了几分,不过他却是有些不信,追杀他的也是她,报信救他的也是她,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李千烨想了半也想不明白,他只好装傻,便问六照。
“前辈的究竟是何人,晚辈确实不知。”
六照道叹了一声道:“幸好那丫头不是倾心于你,要不然还不知道有多伤心,你伤好了之后欲往何方?”
李千烨见六照不答,反而问起了他的动向,他也只好将此事埋在心里,只等日后遇上了她再报答之事。只是不知等到那时再遇,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立场,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见了,不然到时他也下不去手。
“晚辈与人约好要在东紫山会合,前辈可知东紫山在何处?”
六照忽然一笑,用手指了指前方一座紫烟缭绕的山脉道:“那不是么。”
李千烨向着六照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座山脉半山腰萦绕着紫色的烟雾,山顶之上白雪皑皑,看着虽近却不知真的走下来是要多远。
六照又道:“你要去东紫山,那你知不知晓东紫山乃是魔门东紫门的道场,莫非你口中的朋友是魔门中人?”
事先并不知晓东紫山为何的李千烨,听了六照的话之后心中也不禁有些疑惑,震邪乃是震雷部的人,怎会跟魔门扯上关系。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还是震雷部在东紫山有隐秘的落脚点,但他并未详细告知此事。
李千烨摇头,他也并不知东紫山是魔门所在。
“晚辈事先并不知晓,前辈可知东紫山有何奇异之处?”
六照手中拂尘挥动,她向前走了几步,皱眉细想。
“东紫山历来都是阿赖耶魔主的陨落之地,只是阿赖耶魔主的时代太过遥远了,可能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堂堂的一位魔道之主,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以你如今的修为,东紫门那些低劣魔道也奈何你不得,只要你心些就可以了。”
李千烨暗暗点头,他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大底都是因为行事过于张扬,遇事不知沉潜忍让,这才使得他的师弟师妹皆下落不明。遇事之后又不思改进,一心想要求助门内长辈,结果下场一次比一次凄惨,更因轻信他人而差点死去。
六照见李千烨面生黯然之色,也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自觉方才她的话中并未讥讽于他,想来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不过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有人不让他们三人离开,更要借他们之手推动渊局势,他们身在棋盘之内,一切行止都要看执棋之饶意思。
“你也莫要想太多,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势,以后可不要轻易相信魔道中人了,他们可没有一个是易与的。”
李千烨收敛负面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再度浮现往日的神采,笑着看向六照。
“晚辈明白,前辈下面将要往何处去?”
六照转身对着李千烨淡淡一笑,拂尘轻挥,一道温润白光没入了他的体内,原本尚无力气的李千烨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流遍全身。眼前的六照却是身躯逐渐淡化变得朦胧起来,不过十息便已消失不见,唯有她的声音还在。
“我从来处来,自然往去处去,下次再见可不要这么狼狈了。”
李千烨得六照相助,原本亏虚的功体瞬间盈满,魔道功体更甚从前,仿佛有一只无上魔物潜藏在他的体内,正蠢蠢欲动想要钻出他的躯体。李千烨沉气纳元,以中正平和的玄门真元将其再度压制,纵然他如今玄魔同修,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魔道功体。
李千烨蓉辟界三星,看了看身处的地方,也不知簇是哪里,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手中神剑轻轻一抛,身形跃起落在剑上,轻声一喝,脚下神剑微微一动已是在百丈之外,数息之间已是消失不见。
······
寂静的寒潭上飘荡着点点白雾,一袭灰色的身影坐在寒潭边,手中没有指着鱼竿,膝上放着一方古琴,手指轻拨琴弦,诡冷邪异的琴音流泻而出。他的口中轻颂诗声,随着秋风落下,落入寒潭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空山梵呗静,水月影俱沉。
悠然一境人外,都不许尘侵。
岁晚忆曾游处,犹记半竿斜照,一抹界疏林。
绝顶茅庵里,老衲正孤吟。
云中锡,溪头钓,涧边琴。
此生着几两屐,谁识卧游心?
准拟乘风归去,错向槐安回首,何日得投簪。
布袜青鞋约,但向画图寻。”
不多时,一片细雨飘下,一道黑色身影自林内走来,一步步踩着枯叶发出碎裂的响声,来至寒潭边。
“好友,发信邀我是为何事?”
琴声戛然而止,朔寒子拍了拍琴身,也不回头。
“好友可是认识人胜—平山色。”
雨师来至朔寒子身后,望着寒潭,默然点头。
“确有几分交情,好友问这作甚?”
朔寒子道:“我已查出如何取八玄镜中的宝物,只是需要了解八玄镜被炼制之时,是应了什么样的时地利,以及以何材质所成。”
雨师想了想,却是摇头。
“好友想必还不知,人胜在一甲子前已离开渊前往南荒十万大山,听闻那里的黄道星宫将要开启,里面有一件重要的宝物对他有大用。这一甲子来还未听闻他的消息,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好友恐怕要失望了。”
朔寒子面色凝重,他道:“那他可有弟子留下?”
雨师细想了一番,眼前忽然一亮。
“或许有一缺能相助好友。”
“谁?”
“吞月。”
朔寒子点点头,再次开口。
“他又是何人?”
雨师道:“此人乃是平山色的师兄,想必他应是对八玄镜有几分了解,此人大多在瑜之山与长留之山活动,好友可往此一寻。”
朔寒子道:“好,好友可有其他五彩玄鳞的讯息,如今渊局势紧张,阴神阳帝再度复出,可能会引来九阳玄门与归境诸多门派的针对。”
雨师叹道:“五彩玄鳞踪迹难寻,好友会机算术都无法推演出踪迹,我也无法得知其余玄鳞的下落,但我总有几分猜测,大姊之死是否与此有关。”
朔寒子道:“或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