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斗茶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一名穿着灰色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根劣质的竹簪微微束起，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地不同于青草的茶香味，此时少年右手拿着一本线装的书籍，左手束在背后，踱步在庭院中，阴阳顿挫的诵读着书籍中的内容。
“杨凡，快跟我走，杨家和顾家又杠上了，我娘让我赶快将你叫过去帮忙撑撑场面！”一名显得有些瘦弱的男孩，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杨凡所在的庭院门口，一出现便着急的冲着正在读书的杨凡大声喊道。
“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杨凡并不理会门口的呼喊，而是继续专心的看着手里的书籍，眉头时不时还会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杨凡，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惯家里的亲戚，甚至是我，但是你知道这次杨家和顾少锋的赌注是什么吗？你若是真的坐视不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就在杨凡诵读时，突然听到赌注二字，诵读的声音稍稍有些停滞，但很快便掩盖过去，继续将心思放在书籍中，虽然他诵读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阴阳顿挫，朗朗上口，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境因为赌注二字，乱了。
杨凡的刹那失神并没有被门口的男孩发现，他以为杨凡当真是铁石心肠，决心和杨家断绝往来，因此男孩不甘的再次大声喊道：“我父亲和顾少锋的赌注是要我姐嫁给他儿子顾少言那白痴，你知道的，我父亲只是橙衣茶人在斗茶上是不可能赢得过已经拥有茶心的顾少锋，他这不是摆明了要送我姐进火坑吗？”
“杨...堂哥，你就算不看在亲戚的面上，只看在我姐平时对你的照顾，你也应该露下面吧！”男孩看到杨凡对自己的喊话无动于衷，不由的越发着急起来，不死心的再次大声喊道。
男孩名叫杨章，今年刚过十六岁，是杨凡大伯家的老，跟杨凡虽然是堂兄弟，但在杨凡家道没落后，两家关系一直不怎么融洽，因此辈之间关系算不上友好，也不怎么冷淡，两家平时也很少有走动，而他的姐姐杨莞然竟在杨凡家道没落后，反而与杨凡走的更加勤了，平时也颇为照顾这个只比自己两岁的堂弟，因此杨凡对杨章的姐姐杨莞然还是特别感激的。
可以自从杨凡家道没落后，杨家族人中除了杨莞然堂姐，其他人根本不值得杨凡挂念。
“如果你父亲和顾家斗茶真的输聊话，即便我在现场，结局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杨凡细想了一会，方才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目光淡然的注着门口正气喘吁吁的这个堂弟。
“可...我母亲你曾经毕竟是呼延科宙亲自认下的干孙子，你如果在场的话顾家应该会忌惮一些吧！”杨章也清楚杨凡家现在已经凋零，但三叔曾经拥有的辉煌毕竟不是吹的，即便如今已经没落，但杨凡作为三叔家的独苗，想必面子应该还有些一些吧。
“在我父母下葬的那一刻起，呼延家族便已经和我家断绝了所有关系，这个事情大宋王朝所有的门阀、世家都清楚，这个身份拿出去只会徒增笑料罢了！”杨凡淡淡地道，似乎对于失去这个身份对他并没有什么好遗憾。
“看来我姐这次是难逃一劫了...”杨章不再理会杨凡，失魂落魄的一摇三晃着转身离开。
望着杨章逐渐远去的背影，杨凡站在院中陷入沉思郑
“各位看官，请稍安勿躁，我们清塘县的斗茶细则想必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再浪费时间详，直接开始今斗茶的主题，今日斗茶双方分别是清塘县杨家与顾家！”
“此次杨家和顾家的斗茶分三场，分别为茶斗、茶文斗以及茶武斗，三斗两胜，赌注为顾家以甲等茶山三座赌杨家千金杨莞然为儿媳，杨、顾两家对此若无争议，愿赌服输，在茶圣陆羽的仙目中，以及青杭府与清塘县斗茶堂的公证下，决出胜者，若对此规则若无异议，我宣布：现在，斗茶开始！”何县令拿起桌上的棒槌，朝着面前挂的铜锣狠狠一敲，表示斗茶开始。
啰音刚消，人群中一阵骚动，从中走出一群厮，每人手里或肩上都带着大包包的行囊，互有分工开始忙碌起来。
就在厮们忙碌的时候，人群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身穿橙色的茶衣服饰，身躯凛凛，国字脸上棱角线条分明，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会给人一种压迫感，此人正是杨凡大伯杨继业。
而在杨继业对立的方向则站着身穿黄衣的顾家家主顾少锋，顾少锋是一个身材只有三尺高的侏儒，相貌及其丑陋不，脸上表情显得颇为愚笨，但是那张丑陋的脸庞中一双眼睛却显得的狡诈无比。
“杨兄，三后我会亲自上门提亲，到时候我可要从你手上将你家千金接到我顾家了！我家那傻儿子有傻福，能娶到清塘县第一美人，不枉我拿顾家的三座甲等茶山来当赌注”顾少锋笑嘻嘻的用着尖锐的嗓音得意的道。
“哼！”杨继业用眼角瞄了一眼顾少锋不屑的冷哼一声，并不理会顾少锋的挑衅，双眉紧锁的看着自己面前那群忙碌的厮。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群厮终于忙碌完毕，一个个鱼贯而出的离开广场中间，在场地上留下两座斗茶所用的茶台。
何县令见两座茶台已成，便走到广场中间，看了一眼杨继业和顾少锋，再次拿起桌上的棒槌，敲了一下铜锣，大声喊道：“第一场茶斗，请杨家和顾家代表上场！”
杨继业和顾少言纷纷走到自家所筑起的茶台前，同时拿起放在茶台上茶罐，双手将茶罐捧在胸前，朝着与何县令并排而坐的斗茶堂长老们行礼，众长老纷纷起身以同样的方式对两人还礼，随后杨继业和顾少锋一起转身捧着茶罐朝围观的群众们行礼，人群中凡是达到茶者级别的以同样的礼法向二人回辑，再然后杨继业和顾少言走到广场中间，两人同时将手里的茶罐互相对击三次，两人返身走回各自的茶台，准备开始斗茶比赛。
“茶礼成！两位参赛人员各回到自己的茶台处，第一场茶斗开始！”待杨继业和顾少锋做完茶礼后，何县令宣布第一局茶斗正式开始。
此时场中的顾少锋和杨继业则接过自家的剌来的装茶叶盒子，开始细心的夹茶、碾茶...
“章子，怎么你一个人过来的，杨凡你没叫没来？”一个体型微胖，但穿着富贵华裳的妇女看到气喘吁吁的杨章开口问道。
“娘，你快别了，我估计杨凡巴不得我们家像他家一样赶紧没落才好，怎么可能过来帮我们，亏了平时你和我姐对他那么好，我看他就是个白眼狼，喂不熟！”刚刚站到母亲郭彩兰身边的杨章愤然的道。
“别这样杨凡，他毕竟是你堂哥！”郭彩兰转身瞪了杨章一眼道，嗔怪道。
“娘，你我爹这次能不能赢了顾家？”杨章担心的问道。
“在第一局茶斗上你爹肯定没问题，至于第二局，茶文斗在整个清塘县也只有你二叔能稳胜顾家，可惜你二叔他...”
“那第三局茶武斗谁的胜负会大些呢？”杨章急不可待的问道。
“如果是你三叔来比的话，胜率肯定是十成，可换成你爹，和顾家五五开吧，只看谁的状态更好些，谁的胜算会更大！”郭彩兰看着场中忙碌的丈夫幽幽的道。
杨章看此时母亲的神色，也不再发问，看着场中忙碌的父亲，只是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茶圣，能够让自己的父亲赢得比赛。
此时场上的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状态，一缕缕的茶香已经开始从茶壶中溢出。俗话的好，内行的看门道，外行的看个热闹，此时围观的就有内行的人开始点评了。
“唔Ｃ香的茶香，清塘县第一茗果然还是要数杨家的龙湫茶，龙湫茶一出，这一局胜负已经可以定了！”人群中一名身着绿色衣袍的老者道。
“丘老头的没错，这龙湫茶的茶香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在清塘县中飘荡了，这一次观茶，老夫没来亏，能一饱口福了！”一位穿着相同颜色衣袍的老者哈哈大笑道。
“岳老弟，想要一饱口福，喏，你要做到那一排位置上才行！”丘老头指了指斗茶堂长老们坐的那排椅子道。
岳老头狠狠地瞪了眼丘老头一眼，冲着斗茶堂长老坐的那排椅子吧唧吧唧嘴不再言语，两人显然是旧识。
“哎呦，这不是丘茶师和岳茶师嘛，怎么站在这里呢，走走走，我们斗茶堂已经在前排为两位摆放了座椅，两位快请！”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香风袭来，一位成熟而妩媚的女子笑吟吟的冲两位身穿绿色衣袍的老者娇声道。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们这两个糟老头呢？”丘老头瞥了眼站在声旁的岳老头问道。
“哎呦，目茶师如此一，简直就是折煞女子了，女子轻雪莲，青杭府斗茶堂任一执事，两位前辈茶技独霸青杭，其威名赫赫，女子身为青杭斗茶堂执事安能不认得两位前辈？”轻雪莲笑吟吟的道。
“哈哈，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们两个糟老头子今就是来看比赛的，那里不是我们坐的地方，你还是去忙你了吧！”岳老头摆摆手道。
轻雪莲见两位前辈似乎并不愿暴露身份，于是便微笑着对丘茶师和岳茶师道：“既然两位前辈不愿楼面，女子自不敢勉强，如果前辈有什么需求，尽管招呼雪莲既是，雪莲不敢过于叨扰两位前辈看比赛的雅兴！”
一名侍者在轻雪莲的眼色下，距离两位老者不远处心的伺候着。
而此时场中第一局的比赛已经到了尾声。
“没想到杨兄竟然连祖传的龙湫茶也舍的拿出，看来对这次比赛势在必得啊！”顾少锋闻到从杨继业茶台出飘出的香气，便以能够断定对手使用茶叶的优劣。
而此时杨继业正在自己的茶台上专心的完成着出茶的最后一道工序，对于顾少锋的冷嘲热讽，他此时根本就懒得搭理。
杨继业不受顾少锋的干扰，专心的将龙湫茶的走后一道工序酌茶完成，此时杨继业身旁的一名厮早就将一排提前烫好的品茗杯放置在杨继业的面前。
《茶经》云：“夫珍鲜馥烈者，其碗数三；次之者，碗数五。”其意是，好茶，在酌茶时仅能舀出三碗，差一些的茶，则可舀出五碗。
而由于此时是在斗茶中，有时评委较多，因此便将原本的三碗茶或五碗茶分在较的品茗杯中，在不失茶原味的同时，又可以让每位评委品尝到参赛者所烧出的最优质茶水。
很快，杨继业便将煮好的极品龙湫茶一一舀到厮摆好的品茗杯中，由专门的侍女双手用托盘将一杯杯装满茶水的品茗杯捧到评委席的长老桌前。
坐在评委席中心位置的是一位身穿与台下目茶师同样颜色衣袍的老者，绿袍老者率先拿起桌前的品茗杯，并没有吞入口中品尝，而是细细的观看茶汤的品相，随后闭上眼睛将品茗杯放在鼻前细闻。
过了片刻，绿袍老者方才缓缓的睁开双眼，轻轻的啜入一口茶汤，并没有话，而是紧闭双唇，让茶的香气在口中飘荡着。
在绿袍老者品杯中的龙湫茶后，坐在两旁的评委们方才端起自己桌前的品茗杯，品茶的方法几乎与之前的那位绿袍老者一模一样，随后齐刷刷的将空的品茗杯放会桌前，在整个品茶的过程中全场几乎无一丝杂音，场中若是有听力好点的甚至还能听到评委们吞咽茶汤的声音。
过了片刻，一名服务杨继业煮茶的侍女端起杨继业煮出的第二泡茶，一一点斟到评委桌前的品茗杯中，评委们再次依次进行着品味。
随后第三泡由已经完成煮茶的杨继业亲自将第三泡的茶汤一一点斟到评委的品茗杯郑
就在杨继业点斟完茶汤后，准备悄悄退下时，一直在闭目品味茶香的绿袍老者，突然睁开眼睛微笑着看了眼杨继业，从嘴中吐出两个字：“不错！”
最准备悄然退下的杨继业突然听到从绿袍老者吐出的两字，惊的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将手中的茶壶递给一旁跟随的厮，连忙朝着老者作辑，而老者已经将眼睛闭上，不再看杨继业。
在大宋王朝中，除了官家成立的斗茶堂外，还有民间最大的斗茶工会：雅士茶道。而大多数的评委则是由本地区雅士茶道中推选出德高望重的茶士来担当。
要知道在斗茶的时候所有的评委都要受到斗茶堂长老们监督，避免出现徇私舞弊，亵渎茶圣的情况发生，因此在斗茶前评委和参赛选手私下接触是大忌，甚至有部分铁面无私的评委在斗茶前甚至直接住在斗茶堂，避免被人怀疑。而此时在斗茶的结果尚未分出的时候，评委竟然主动开口夸赞其中一方，不得不让杨继业感到受宠若惊。
而斗茶堂负责监督评委的长老，则一个个纷纷扭头不看杨继业和绿袍老者，假装没有看到似的。不过好在没一会，顾少锋煮好的茶也已经被侍女送了上来，接下来便是决出第一局胜负的时候了。
“拜茶圣！”何县令看到评委们品完顾少锋的茶后，狠狠的敲了下铜锣，大声喊道。
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全部起身朝一拜，在大宋王朝，评委品完赌茶的茗后，必须在出结果前参拜茶圣，因为人们相信只有在茶圣仙目的凝视下，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若是有人在拜完茶圣后，还敢徇私舞弊，其评委茶品无论达到什么境界，都会被在瞬间被剥夺，永无再登上茶道的可能。
“在斗茶堂的公证下，请各位评委将获胜一方的品茗杯举起！”一道清脆酥麻的声音响彻全场，不知何时身材妙美的轻雪莲已经取代了何县令的位置。
很快坐中间的绿袍老者率先将杨继业的品茗杯高高举起，其他评委也纷纷将举起一样的品茗杯。
第一局杨继业全票获胜！
“接下来，我们进行第二局茶文斗，请两位参赛者回到各自...”
“不用了，第二局我认输，直接开始第三局吧！”轻雪莲的话还未完，便被杨继业打断，第二局他直接认输。
“杨继业，在斗茶比赛中，岂能儿戏？你确定在文斗上要认输吗？”中间坐的那位绿袍老者深深看了眼杨继业，缓缓的问道。
“确定！”杨继业语气平和的对视着绿袍老者，坚定的道。
“好，既然杨继业在第二局决定认输，那么我宣布顾少锋获得第二局茶文斗的胜利，现在比分为一比一，平！直接开始第三局茶武斗，顾少锋你对此可有异议？”绿袍老者在决定后方才开始征求顾少锋的意见。
“柳前辈已经决定的结果，少峰自当遵守，但是第三局茶武斗我们顾家想换人比试，不知前辈可否同意？”顾少锋对于杨继业的认输显然有些不太满意，原本想在茶文斗上给杨继业难堪，但被茶师已经认定的结果他自然不敢表示不满，但以提条件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顾少锋还是有这胆量的。
“可！”绿袍老者完，便不再理会场中的事情，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请双方参赛人员入场！”轻雪莲之前被打断主持，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再次以清脆的声音大声喊道。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黄衣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款款的走到属于顾少锋的茶台前站定。
“黄衣茶士？拥有茶心的茶士竟然会沦为他饶打手，啧啧啧...”
“我们清塘似乎没有如此年轻的茶士吧，我看这人好是面熟，似乎是清富县一带的！清富县与我们清塘县世代为敌，没想到顾家人如此不要脸，为了获胜，竟然勾结外敌！”
“我认识这个人，他便是清富茶斗士张宇，凭借炉火纯青的茶武斗曾经在青杭府与杨家老三争夺嫡子的名额，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茶武斗，足以奠定其威名，看来这次杨继业是输定了！”
杨继业看到身穿黄衣的张宇，脸色微微有些阴沉，但事到如今只能咬牙走到场郑
“大伯，这一局茶武斗让我来帮您比试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