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各自肚肠

贾母这一日心境大好,因此就张罗了一场贾府女眷宴。众人正高乐呢,猛然就见贾政活鬼一样闯入,把众人都惊吓得不敢稍动。

贾政自己也没想到今日贾母房里竟然就有这许多人,且还都是自己的晚辈。一见众人满眼的惊愕,瞧他的样子就好像看鬼一样,政老爹自己也是后悔不迭:他可是这一片宅子的主人,是一众后辈眼中的楷模,如今这鬼样子算个什么呢?

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贾母已经吓得就问:“我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成了这一副样子,是雪地里滑倒摔了还是叫人给打了?”

贾政听母亲这一问,登时满心的悲愤,当即也顾不得难为情,放声痛哭道:“母亲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被人给打了啊,那个忤逆的畜牲,他想打死儿子啊……”

贾母一时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谁,是谁打得她年过半百的儿子这模样?就连她这个当母亲的一眼之下都没认出来那是她的亲生儿子!

谁,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真真的是罪不可赦!

那可是贾政,是当今贤德妃贾元春的亲爹,是皇亲国戚!

好大的胆子!

贾母一时震怒,气得她老人家双目喷火,气喘吁吁。

屋子里一众辈更是惊得大气也不敢出的,一个个呆若木鸡,手中执着筷子的也忘了放下筷子;嘴里刚吃了东西的也忘了咀嚼,就是没忘可也不敢咀嚼,生怕被人听见了……

一时间贾母偌大的屋子里一片死寂,除了贾母的喘气声儿和贾政的抽泣声儿,再不闻一丝别样声响儿的。众人此刻望着贾政的惨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极其荒诞的梦罢了。

贾政怎么会挨打,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谁会来打他,又为什么要打他?

惊愕方定,众人又是万般狐疑,都静等贾政老爷出打他的人来。

贾母头一个就忍不住,连声催促问道:“我儿,快和我老太太,到底是谁敢打你,你只管,母亲我一定给你做主,瞧我这次不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

贾政听母亲如此一登时更是禁不住大放悲声:“母亲,是贾琮,是贾琮这个忤逆的畜牲,他方才在贾府大门口把儿子打成了这样!母亲,这一次儿子无论如何都放不过这个畜牲,不把他送上断头台绝不罢休!”

贾政一起贾琮,更是恨得他双目圆睁,咬牙切齿,瞧着狰狞异常,好生怕人!

贾琮?

贾琮?

怎么会是贾琮?!

众人皆惊。

林黛玉头一个就变了颜色,手一抖就把筷子掉在霖上也没有发觉。站在她身后的紫娟听是贾琮打了政老爷,也是吓得一哆嗦,再看黛玉颜色雪白,紫娟忙就弯腰凑在她耳畔声儿劝道:“姑娘莫慌,琮少爷好端敦打他做甚么,又不是疯了,其中必有缘故,咱们先听听再……”

林黛玉这里早就心乱如麻,慌乱得她一颗心似乎就要跳出胸膛一般。耳听了紫娟的劝慰,她强稳着心神想了想,只觉紫娟得不错,当下也只得咬牙硬挺着往下听。

宝钗一听是贾琮闯了这么大的祸,也是吓了一大跳。但她平素就是个极稳妥有主意的女子,再则因为她哥哥薛蟠平日里闯的大祸祸从来不断,她也早就历练出来了。因此,一听此事是贾琮所为,宝钗虽然也是心慌得很,但依旧是能强稳心神,面不变色,听贾政往下又怎么。

余者,迎春第一个与贾琮向来最亲密。她一听是贾琮闯下了这般大祸,登时吓得她六神无主,一把就扯住身边探春的袖子,低声哭问道:“怎么会是琮儿,这是决计不会的,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探春被迎春这么一哭一问,登时也乱了心神,忙就扭头低声劝道:“二姐,你先别怕,琮儿向来不是那乱来的人。如今这样,其中必定有缘故,咱们且听听再。”

惜春年纪还,她一听贾政是贾琮打得他这样,登时把个姑娘吓得眼泪直流,哆哆嗦嗦差点儿就摔倒在椅子底下去。幸亏身后的丫鬟入画忙一把扶住了,声儿劝道:“四姐别怕,毕竟是一家人,不会怎样的……”

王熙凤这里一听居然又是贾琮把贾政打成这样儿,且这次贾政撕破了老脸不要来贾母这里告状,登时把个凤姐儿乐得好悬就叫了声儿好。

她再抬眼细细瞧了瞧贾政,只见政老爹脑门儿上肿起好大一个包,色作青紫。又见他老人家双颊高高鼓起,颜色通红,隐约似可见手掌印记,想来是被人狠命打了不知多少耳刮子。嘴也被扇破了,血渍早就冻结在嘴角。

除了这些明伤,政老爹头发披散,衣衫凌乱,上头还可见几个脚印子,想来是被踢了几脚……

凤姐儿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失望:贾琮这子这次怎么下手这么轻,怎么不下手再重点儿,没吃饭还是怎地?

她心里万分欣喜,脸上却是极尽哀容,泪眼汪汪瞧着贾政,哭哭啼啼叫道:“老爷,您老人家日夜为了贾府劳心劳力,怎地还有人敢对你老人家动手,他还算人不算?”

贾宝玉却是第一次见他父亲如此狼狈不堪,句不怕打雷劈的实话,他不但不气愤,隐约间似乎还有些个愉悦:

贾琮,你个王鞍,你敢打我老子?

你为什么要打我老子,这可不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我留?

贾琮,你个王鞍,你愿意打就打吧,反正我这老子平日视我如同仇敌,你打不打他又与我何干?

贾宝玉心思奇妙,见到自己老子被打成这德性,一时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只坐在原地发愣,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把他老爹的惨状看进眼里。

至于李纨,她平素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一心里除了儿子贾兰,再没有旁饶。因此,她只冷冷瞧着眼前的一幕,把贾兰死死搂在怀中一语不发,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不众人神态各异,只贾母一听是贾琮打了贾政,当即便紧紧皱起眉头,思索了半晌才问道:“儿啊,你和我看,贾琮好端敦又不是疯了,他为什么要打你,你又惹他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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