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归人
荣国府的夜太黑了，即便是在夏，这里的夜也是那么冰冷。
贾琮在令人惊惧的夜府中穿行，与前来接他的锦雀不期而遇。
“少爷，少爷，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我都急死了！”
锦雀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她实在是怕了，贾琮挨骂她会怕；贾琮挨打她会怕；贾琮生病了她会怕；贾琮吃不饱穿不暖她会怕；贾琮闯了祸她会怕；贾琮回去晚了她也会害怕……
她就是个最胆的丫头，胆子到敢独自在夜色深沉的荣国府穿行，就是为了来找贾琮。
如今一旦见着了，她满心里的恐惧和委屈再也藏不住了，“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贾琮看着在夜色中哭得浑身颤抖的锦雀，眼眶慢慢就红了，泪水缓缓沁出。他心神激荡，一时心疼锦雀可怜；一时又后悔自己太过任性；一时又后怕锦雀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种种思绪纷至沓来，贾琮也忍不住抱着锦雀放声大哭，边哭边埋怨道：“你这个傻丫头，这么晚了你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呢？好歹你倒是叫上几个人啊……”
锦雀见贾琮一哭，登时心疼起来，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就着灯光细细查看贾琮，一面忙着就问道：“少爷，你是磕了碰了，还是吓着了，好好地哭什么？”
锦雀如此不解风情，可叫贾琮大为泄气，当下也止住了眼泪，胡乱抹了一把脸，笑着道：“谁又怕来？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锦雀终究是不放心，提着灯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照了半，果然见他浑身上下毫无破损，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忍不住又埋怨道：“不是告诉你回来晚了，好歹不论求谁去告诉我一声儿么，怎么就是记不得呢，把我在家里等得快要急死了，还以为你又闯了什么祸，又害怕是琏二爷……”
才到这里，锦雀猛然意识到自己走了嘴，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儿，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听了去。
可此刻荣国府里深夜寂静，哪儿来的人，恐怕连鬼都没有一只呢。
锦雀见四周无人，这才转过头瞧着贾琮傻兮兮一笑。
贾琮见了她这模样，心里不出的喜欢，伸手便在她的脸儿上轻轻捏了捏，柔声道：“乖，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咱们这就回去吧。”
锦雀一笑，提起疗笼，欢喜无限道：“走，咱们回吧。”
二缺即便转身往荣国府外走去。
夜依旧是夜，荣国府依旧是荣国府。但此刻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贾琮提着灯笼，锦雀紧紧靠在他身边，搂着他的手臂。二人靠得很近，冷风都穿不透。再加上一团橘红色的灯光将他们两人笼罩得严严密密，夜色不侵。
这两个的人，硬是劈开了贾府深沉的慕色，一往无前。
二人心中温馨一片，贾琮忙就先笑嘻嘻道：“锦雀，你猜我明日要去做甚么？”
锦雀听她这么一，就偏过头笑问道：“明日？明日你不好好在家里头呆着，又要做甚么去呢？”
贾琮便把贾母的话告诉了锦雀。锦雀一听便皱眉问道：“北静王府，那儿是什么地方？你去那里做甚么？可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贾琮微微一扭脸便见到在灯光下的锦雀的侧脸。他第一次发现锦雀的侧脸很美，眉毛细细的斜入鬓角，眼睛虽然不大但眼神清亮，睫毛纤长，鼻翼口角也是秀美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居然就长成了美女。
贾琮一时间看得有些发呆。
锦雀无意间发觉了，顿时羞得脸儿微微一红，扭头撅嘴嗔怪道：“话呢，好好地你又瞎瞧什么呢。我问你呢，那个什么北静王府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妥？要不就和老太太好好，咱们就别去了，好不好？”
贾琮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回道：“不妨事的，不怕，老太太带着我呢，再那个北静王府是皇亲国戚，估摸着不会有什么事儿。再我到时候寸步不离地跟着老太太，能有什么事儿？”
锦雀依旧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追问个不休，可那贾琮也没去过，自然也就不出个什么来。
二人如此一路个不停，不知不觉便出了荣国府的角门，又拐进了东院儿。本来两院儿的门都已经上了锁，但贾琮一来正得意呢，二来他会来事儿，又不是那种踩低捧高的势力人，早就和看门的婆子们混熟了。人家一见着是贾琮主仆两个，也不等吩咐就急忙开了门，又拖着贾琮很是了一阵亲热话，这才肯放他们离去。
东院儿里看门的婆子见又是只有这两个人儿同行，也知道他们两个胆害怕，特意又点上了两盏大灯笼想送。
二人一路光明，稳稳当当来到了畅春园。此时贾琮屋子里早和以前大不一样，贾赦和邢夫人时不时就派人送些个罕见的好吃喝用度过来。贾琮又不是那种把这些个东西当命一样的人，当下就给两个婆子装了满满一篓子，笑道：“几位妈妈着实辛苦，且回去吃个新鲜，若觉得好吃，等我再得了就给妈妈们亲自送去。”
两个婆子一见登时欢喜的浑身发抖，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锦雀见他如此不过一笑便置之不理。这丫头在贾琮的日夜熏陶之下，眼皮子可也没有那么浅了，不再把这些个吃喝当成一回事儿了。
当下锦雀先伺候着贾琮散开了头发，换过了衣服，忙就要出去烧水。
贾琮当即便皱眉道：“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忙活，那些个人呢，咱们院子里不是有了不少丫鬟么？”
锦雀听他问起，忙便道：“罢了，罢了，我可不想用她们，自己干还利索些。况且这都什么时候了，那几个丫头子早就睡下了，何况再劳动她们。”
贾琮一听更是满心不悦，叫道：“怎么，难道你竟然支使不动她们么？若是如此，还不如就打发了她们出去，就咱们两个还清净些个。要不就我去叫她们起来，这什么事情都靠你一个怎么行？”
着，贾琮果然就要起身往外走。锦雀忙拦着劝道：“我的大少爷，你还是省点事儿吧，我伺候不了你还是怎地，何苦又去惹她们，她们如今还满腹委屈呢。”
贾琮听了便忙问缘故，锦雀开始并不肯，但终是耐不住他一直追问，只得叹息了一番话出来，只把贾琮气得跳脚大骂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