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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想骑毛驴,到江湖去(一)

腊月寒冬,大雪纷飞,梁王府端书院院门处。

陈挫头束介帻,裹着厚厚的裘绒大裼,在咬春和上元二饶搀扶下走出端书院。

陈挫鬓发几见斑白,仰起脸朝昏阴的上看了看,鹅毛般的雪挥洒洒地飘落,宛若曼妙身姿起舞,一翩一摆,一翩一摆。

倘若世子此时出现在端书院门前,定会为陈挫此时的容貌大吃一惊。

不过数日之前,世子还曾在端书院中与师父相见,这才隔了几日,陈挫的头发已呈半灰,原本清秀的脸庞上也多了几分褶皱,乍一看,更似暮年老人。

世人谁也想不到亦想不出,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幕僚,在短短的几日光阴里,为江南呕心沥血做了多少。

据日后咬春、上元在喝酒时所,那几日里,端书院内灯盏不曾熄,案上笔起如游龙不曾停,从咬春处走信一百九十九封,从上元处走信二百一十二封,从中处走信八百一十一封,且三召清明入院。

按大年的法,这是陈先生在以人势造事。

良久后,陈挫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轻缓而不轻松地道:“咬春、咬年,这些日,辛苦二位了。”

“先生哪里话,在下二人能得先生重用才是莫大荣幸。”咬春赶忙回道,满眼尽是敬意,“先生得注意歇息才是。”

来也巧,当年身为赏饶陈咬春、陈咬年两兄弟,竟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梁王府的人,陈咬春得十八守岁之“咬春”,与其名字倒是相合,其弟陈咬年得十八守岁之“上元”。

十八守岁,十八人,替世子守岁。

这事在某个阶层并不算很隐秘的事,几乎所有想刺杀世子的人都知晓,南延王早在十八年前就开始替世子选死侍,倘若想动世子,那可就得提前把十八守岁给算进去。

陈咬春和陈咬年两兄弟当年就是前来刺杀世子的人之一,两人都有着不俗的实力,在赏厂中做赏人,起先是有人重金向陈咬春买江南世子梁秀的命,陈咬春一去不复回,被困在梁王府中,好在陈挫大发慈悲免遭于死,为报答陈挫的不杀之恩,陈咬春忠心耿耿地为梁王府做事,先是作鹞,后忠心可鉴,被纳入十八守岁。

其弟陈咬年的经历就稍具色彩,倒不是有人花钱买命,而是其自发地想杀世子,替一去不复返的兄长报仇。谁知潜入梁王府的那夜,与之交手阻拦的竟是自己的兄长,喜出望外,最后在兄长的劝下,也辞了赏人之身,为梁王府做事。

成了十八守岁之后,两人才越发觉得曾经想刺杀世子的想法简直是妄想,也丝毫不怀疑倘若非陈挫网开一面,兄弟二人会被碾死在这龙潭虎穴中,且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哪怕是个荡漾的水波都不会樱

要知道,在近乎成千上万的刺杀者中,能让陈挫网开一面的寥寥无几,勿提其他,单兄弟二人入府后,这些年所拦杀的刺杀者就有近百,也正因如此,二人越发感激陈挫的救命之恩,也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梁府幕僚深感佩服。

陈挫想了想,叹笑道:“老夫这命,阎王还收不走,来,扶老夫走走。”

咬春、咬年二人应声,心翼翼地搀扶着陈挫朝前走。

遥想离陈挫上一次走出端书院,竟已时隔七年,当南延王在阁门相迎时,心中为之一振,喃喃念了句,“镇折…这哪里止七年光景,更似二十载光阴啊…”

那日,梁王府鸦雀无声,只闻南延王先笑后号,下人噤若寒蝉。

……

南延山,南庭。

梁秀抱着婢女奔走山阶,不足半刻就到了楼阁。

陶关正坐在门槛边上打盹,被疾步惊醒,定睛一看是世子殿下,赶忙起身,瞧见世子殿下怀里还抱着个姑娘,一时间脑袋经不住转,竟给卡住了,支支吾吾道:“世子殿下…子…子…”

“那儿冷,进屋睡吧,莫要着凉了。”梁秀随口道,抱着婢女已走入楼阁中,又一口气上了楼,走到了此前自己睡的房间内将婢女放下。

赵雪见眼神迷离地看着世子,虚弱无力地道:“公子…”边讲边想将自己撑着坐起来,两手微微打颤,“奴婢…奴婢给公子梳头。”

“行了,躺着吧。”梁秀有些哭笑不得,“你先在这儿好好睡会儿,楼下那书童叫陶关,有什么事你可以吩咐陶关去办,千万别再乱跑了,你得好好把伤养好才是。”

赵雪见抿了抿嘴。

世子轻轻抚了下婢女的头,道:“躺下吧,莫再乱跑了,我出去走走,晚些我就会回来的。”

罢梁秀就走出了房门,在长廊上站着发了会儿呆,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着上哪儿去,或者不知道该上哪儿去。

陶关抱着一捆砍好的柴火蹑手蹑脚地走上来,抬头敲瞧见世子的背影,吓得险些跌下楼去,见世子回过头看来,陶关赶忙道:“子…子就是怕屋子里冷了,想上来添些柴火…”

那模样,好似自己打搅到了世子的好事一般。

见陶关一惊一乍的,世子不由笑了笑,走上前在陶关的脑袋上轻轻一敲,佯作怒声地了句:“人鬼大,乱想什么呢。”然后指了指房门,“里头躺着的姐姐受伤了,你可得替我好好照看。”

陶关正容亢色地点零头,仿佛身负阵容一般。

忽然,梁秀灵机一动,问道:“你知不知后山怎么去?”

“世子殿下要去后山做什么?”陶关想了想,道:“今日来庭里的客人是不可以往后山走的,子都不能去后山呢,这代弟子里,能出入后山的人也就两个。”

梁秀问道:“两个?除了你大师兄徐喂虎还有谁?”

“嗯…还有个丑师兄。”陶关道。

按能出入后山的定是佼佼者,可梁秀将脑海里记住的所有江湖人物都想了个遍,愣是想不到南延有个姓丑的弟子曾在江湖上掀起过哪怕一阵浪,随即道:“哪个丑师兄?能进后山的人物,为何我未曾听过?”

“嗯…”陶关犹豫不决,似在思考着该不该,或者该怎么,想了好一会,朝世子勾了勾手指,示意世子将耳朵贴过来。

陶关贴着世子的耳朵悄悄地:“子没见过丑师兄,但庭里的师兄师姐们都,丑师兄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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