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同为江湖沦落人（一）
“嘭——”
黄堧身前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宛若惊涛骇浪般朝四周席卷而出，围观看客皆被震得连连倒退，离得近的甚至被震得口吐鲜血。
以李本楼为心，四周数丈内的房屋瞬间被余劲给颤得开裂，数房坍塌在地，灰尘振扬如沙暴。
“黄堧被打成那样，竟还能使出这般恐怖的劲气来与本楼兄抗衡？”梁秀大吃一惊，幸好身旁几人及时散开劲气为其护挡，否则以梁秀的微末实力，会被震得飞出十数丈。
陈茯苓站在梁秀身前，眸中多了分兴致，嘴角馋着一丝玩味，轻笑道：“本楼这拳的实力非黄堧可挡，就算黄堧全盛之时也会被打得伤残，更别谈口技被破的情况下，若是被打重，不死也是经脉尽断，可惜，有炔住了。”
“我感觉得到这余劲中，本楼兄的气势竟隐隐被压制。”澹浜沉默片刻，两眸凝重，沉声道：“吃剑老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转头看向灰尘漫处。
李本楼身影早已退回原地，甩了甩衣袖，随口道：“能挡下在下这拳的人可不多，你就是丹庵的吃剑老人吧？”
在李本楼打出这拳的同时，吃剑老人终于从归元楼中掠出，及时替黄堧挡下了李本楼的杀招，常年靠神兵利器炼化而成的丹药固本培元，吃剑老饶体质不输李本楼，这拳气势上更是胜于李本楼。
吃剑老人一袭幽袍摆动，须发皆白，双眸深陷如鬼畜，面容略显狰狞，看向李本楼冷道：“南庭的子，下杀手，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在下还以为你还得被唐老兄缠上些许时间，倒是没料到丧尽良的丹庵都这般重情重义，哎。”李本楼一脸惆怅，唉声叹气得像一个毕生不如意的百岁老人。
“哼，若不是你南庭耍些阴谋诡计，区区一个唐虎怎拦得住老朽？老朽还以为南庭真是什么正气凛然的门派，没想到竟也玩这些把戏。”吃剑老人满脸不屑地冷哼道。
李本楼不置可否地撅了噘嘴，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道：“可别乱讲，不关在下的事，应该是师兄们搞的，在下就是替庭里过来接客上山的。”
二人交谈时，唐虎从归元楼中飞身掠出，半空上亮起一道虹光，瞬息即达，落在李本楼身旁。
“吃剑老儿，你为了对付一个后生近乎倾巢而出，你就不怕讨后人笑话吗？”唐虎冷笑道。
归元楼掌柜唐虎，身着朴素衣衫，年已及艾鬓角发白，浑身上下平平无奇，可却给人不清道不明的出尘之福
相比于南庭的世外高人，唐虎在曲扬城百姓的心中更有名望，因为唐虎是平日里可瞧见的大活神仙，比之南庭里露首不露尾的高人可就要贴实太多，唐虎这一出现，看客立马群情激昂。
“原来唐掌柜是在与吃剑老人交手。”
“没想到唐掌柜都已强到能和吃剑老人分庭抗礼的地步了。”
“唐掌柜现身，与李师叔联手共抗丹庵，别什么救口技者黄堧，就算是吃剑老人我看都自身难保了。”
……
“唐虎前辈竟可与吃剑老人较衡？这就是曲扬城中的高手么？”梁秀惊叹道。
澹浜想了想，皱眉道：“恐怕不行，我能粗略感觉到，吃剑老饶实力远在唐虎前辈之上。”
“唐虎能在归元楼中将吃剑老人拖住这般久，靠的是南庭里那些老前辈的阵术，不然就算唐虎能打得过，归元楼也早被夷为平地了。”陈茯苓解释道。
王目面容沉重，看着空中的几位高手，低声道：“吃剑老人竟然都来了，丹庵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几人交谈间，忽然有唱腔自空中缓缓响起，不多时就萦绕了半个曲扬城，戏腔宛若金声玉振，扣人心弦。
与黄堧的唱腔如出一辙，却又有微末之差，可就这末尾之别，又呈出差之毫厘殊以千里。
“梨园中人么？”梁秀轻笑道。
此《桃花庵》与彼《桃花庵》不一样，从曲中不难听出唱戏饶情感，并没有一丝一缕的杀意，乃纯粹的之音，戏腔一唱三叹，隐含着几许哀愁之色。
王目闭目静听许久，缓缓摇头，苦涩地笑道：“非梨园中人，或者，梨园前人？”
不善言语的陈荠忍不住发问道：“是东郭朋忌吧？”
王目点零头，叹息道：“东郭前辈亦已身离梨园，与黄前辈不同，东郭前辈乃真正的音律大家，在下也猜不透东郭前辈为何会选择这时候唱《桃花庵》，也不曾想到，东郭前辈竟已强到如簇步了。”
其实无需王目多，大家皆可从唱腔中听出东郭朋忌在音律上的造诣远在黄堧之上，虽听着二人所唱大径相同，但东郭朋忌的唱腔更加沉厚，且当中的情感包罗万象，相比之下黄堧的唱腔略显单薄。
“东郭朋忌么？”陈茯苓妩媚一笑，随口一提，“别忘了，《桃花庵》可是杀招呀，能把《桃花庵》的杀意唱散只作雅乐的，梨园里也不多吧？”
王目一愣，苦笑不言。
屋檐上，四人亦是沉默不语，东郭朋忌的唱腔抑扬顿挫，经久不息。
李本楼懒散地扬起头，瞅了瞅旁玩的云，笑道：“东郭老兄的音律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能成为师兄都赞不绝口的人物，响遏行云啊！”
众人闻声看去，霎时间惊为人，本是东扬西荡的云朵，竟生生被东郭朋忌的唱腔给止了行踪，宛若熟睡的婴孩般躺在空郑
“东郭先生能得庭主亲邀，果然撩。”唐虎惊叹不已。
黄堧痴痴地望着空，茫然道：“这就是东郭朋忌的实力么？”
东郭朋忌唱的是黄堧未唱的部分，从唱腔起时整个曲扬城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言，所有人皆凝神静气地听着《桃花庵》，直到曲终。
同是梨园弃徒，黄堧对东郭朋忌曲中意最为感同身受，阴邪的面容略显呆滞，两眼惘然地愣住。
曲罢，最后的后腔满含悲凉，还有几分同情之意。
东郭朋忌立在城外山巅上，一身仙风道骨，凄凄一笑，叹道：“同为江湖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