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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青砖白瓦共拱之

随着园中音律长扬,夜雨也逐渐失了声,花登魁在各家商女的心手相应中财运亨通,一路高歌猛进。

今夜除了黄堧外再没有人敢闹事,其实各大青楼心底还挺感激黄堧,不仅没耽误到花登魁的开演,且还起了“杀鸡儆猴”的效果,这也使得今晚的花登魁格外和睦,强如大尊气境的黄堧都没能在吟芳园中得手,还有谁会狂妄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

花登魁今夜分抚琴、茶技及优伶杂戏三场,合得赏银至多这方夺苏州城魁首。

第一场抚琴奏乐,姽婳以力压群芳之姿拔得头筹,这一轮世子并没有作赏,姽婳所奏婉转连绵,时而行云流水时而高荡起伏,悠扬悦耳间引来园中无数文人墨客的青眼,赏银比榜眼高出足足万两之多。

第二场岩上沏茶,茶道的工序繁多,在稠人广众之下能静心沉气地将每一道工序毫无差错地完成者寥寥无几,姽婳是其一,好似没了听觉般不受四周影响。这一轮的姽婳更是了不得,在梅园中跟随赵雪见学习多日,茶技自然非此些九流商女可比,行艺不拘形迹,有芳兰竟体之气势,引来阵阵惊呼,此轮更是以近乎一枝独秀之势遥遥领先于其余商女。

最后一场是伶人杂戏,也是历年来花登魁最受众人独钟的一场,这场表演的规矩没前两场那般严苛,各家商女各展所长迎合园中成百上千的贵客,可以妩媚成舞博众人注目,也可以新颖的表演独树一帜,总之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园中如火如荼。

不少才华平庸的商女都只靠这一轮来狂揽赏金,毕竟是九流尘中,来此你你雅趣高尚反倒会遭人唾弃,搔首弄姿受用得很,更不乏为了钱恣心纵欲者,你一来我一去,赏银自然突飞猛涨,每年在这场戏中都会有人横发逆起。

好比来自七青楼“五百两一敬”的赖清,虽没什么真才实学过人技艺,但生得妩媚妖娆,此时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半透青秀裙褪去,只留艳红兜罩,更显风情万种,在岩台上翩翩起舞,惹得周旁人群欲壑难填,三大五粗的汉子恨不得就地蜂狂蝶乱一番。

若是自命清高两袖清风的雅人见到此景定会唾骂一番,可你怎么骂都妨碍不到人家揽钱,就算明知是哗众取宠还是会一往情深,深知赖青是众人皆可得之物可还是心甘情愿地将兜里全数银子奉上,有类人从古至今都不缺。赖青这一舞可谓立竿见影,赏银从末尾步步登高扶摇直上,没一会儿工夫就位入前十。

身处九流中不骂下流人,其余商女心中可能会很不屑于赖青此举,但是没人会觉得此举不对,花登魁本来就不是什么公平较争的事,各凭本事挣钱财才是根本,有不少赏银较低的商女眼见着客人都往赖青那围观而去,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最后竟也不甘示弱纷纷效仿起来。

楼阁中的才子们将一切情景尽收眼底,纷纷感叹这钱如水。

“赖姑娘豪放不羁呀。”应续不禁惊叹道。

孔宁用余光瞥了其一眼,应续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

梁秀面无表情地看着园中的嬉闹,目光至始至终都只停留在姽婳所在的岩台上,当然,也没有刻意为之,确实是对其余热丝毫不感冒,对姽婳的兴趣更多的也是来自于赵雪见,在姽婳的身上世子好似看到了婢女的影子。

若是雪见没能被管家捡到,那今日…也得卖艺求财吧?

姽婳在这最后一轮中并没有做任何事,身形向着世子所在的楼阁,从头到尾静静地坐在岩台上。

这一举动让园中诸多人疑惑不解,不时亦有骂声响起,但是很快就会被其余爱慕者的呼唤声压下,不管周身的人作何举动,姽婳至始至终都置若罔闻,仿佛充耳未闻,就这般静静地坐着,直至花登魁结束。

“师父曾,这个年代埋没不了人才,男女同是。其实不管乱世与否还是盛世依然都一样,怀才就像怀胎,藏不住的。”梁秀随口道。

宁綦、钟毓、王沽、宗政阳几人坐在梁秀左手边,澹浜、孔宁、陈荠、李唐等人依次排开在右,梁秀这席话众人皆听到,纷纷回过头不再赏花登魁,但没有人直接回应,皆是静静候着。

其实楼阁中真正对花登魁有兴趣的没几个,大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澹浜想了想,道:“男人多看内在才学,渊博者举手投足言语间就可看得透彻,若腹怀真才实学,或早或晚都能得以成志,当然也不可能一概而论,但是不得志者终归不多,且定是有当中缘由。”

“女子或可繁多,择人以四,一曰身,妍姿艳质;二曰言,字字珠玑;三曰书,笔墨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四事皆可取,则先德行,德均以才,才均以劳,得者为留。当然这应该也仅仅流于显赫家世中,民间不足以道。”王沽揉了揉下巴,不言而喻。

梁秀听到王沽这番话倒有些五味杂陈,这择人之法可不就得用在自己身上?世子一束发就得开始准备,想了想倒也有些许期待,自己那三媒六证的正房如今身在何处?

宁綦稍稍沉默片刻,轻声道:“娄平所言不过是权官达贵之中,之恒觉得,女子其实更为简单明了,就这脸蛋生得秀色可餐便足矣,家世好些的加以栽培得以秀外慧中兰质蕙心。”

“家世平平的就得搬照‘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话了,自幼学些手艺得以称个家碧玉,养个十五六载嫁人做个贤妻良母,攀不攀龙凤看姻缘,得个贤妻夫祸少可满足。”钟毓叹笑道。

鱼树摇了摇头,沉声道:“诸位所言都是大家之事,真正的民间哪里有这般多的好事呢?贫困人家的膝下女一般都愿送走换些银两续命,长相差些或者命好些的可入府邸做奴婢是善终,时乖命蹇的就得入红尘做个笼中鸟,当然这也很难个好坏,以苦力为生和以卖艺为生都是生不由己而为。”

“柏仁言之有理,江南七州不过四十九城,余下成千上万村落的民生和柏仁所言更为贴牵”梁秀微微肃容。

在座多是大家子弟,皆是荣华富贵出生,确实没几个人能想到真正困苦的百姓是如何生活,所言更多都是自己亲生经历或发生在自身周边的事罢了。

梁秀闭目沉思,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今日这宴席大家也都心中有数,往后的江南,青砖白瓦,共拱之。”

那夜花登魁举行得很顺利,最终赖清以舞姿后来居上,位至今年腊月花登魁前三,最为出乎意料的是姽婳跌出前榜,世子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其余商女一个接一个地超过姽婳,众人都在等喊公扯着脖子高喊世子赏银多少万两,可等到花登魁结束都没等来,谁也想不到原本世子扶持的人最后竟落得如此。

姽婳也想不到。

那夜文人宴举行得也很顺利,孔宁并没有像应续、贺慕二人想的那般一剑穿了他俩的心脏,尉迟砉没有像自己想的那般得世子青睐,鱼树也没像自己想的那般不得世子青睐。

那夜后,众人抬起了江南的青砖白瓦,端书院中鹞传八封书信,落款江南世子梁秀——

澹浜依旧刚正不阿,得易广思于账下治粮草。

陈荠依旧沉默寡言,得采诗官尉迟砉追辅。

孔宁依旧直来无隐,得贺慕、应续二人辅佐。

宗政阳依旧情凄意切,与鱼树乘同一驾马车出城,往漳州治民生。

王沽、李唐、宁綦、钟毓四人,分乘马车从东、西、南、北四道城门出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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