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京中有擅口技者(三)
澹浜这一席话可把黄堧气得不轻,对这位年纪轻轻的青年恼怒至极,但也深知此时就算怒气冲也不可能在对方五人联手的情况中击杀其中之一,一时间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怎么,江南何时轮到你这种货色来撒野了?”陈茯苓冷艳一笑,一袭红妆一颦一笑间妩媚好似浑然成,手中软剑轻轻一震,威压如猛虎般迸发而出。
陈茯苓的威势丝毫不输黄堧,这几个人能将身居大尊气多年的黄堧逼得如簇步,当中陈茯苓的实力得占七分,不然仅凭澹浜几饶实力,想如此轻而易举就将黄堧打成落败怕是痴人梦。
也是因为有陈茯苓压阵,才让黄堧对当下局势心有余悸不敢再轻举妄动,否则以黄堧这些年的秉性,今夜吟芳园可就得遭殃,定会大杀特杀一番,以示泄愤。
江湖中能有陈茯苓这般姿色及实力者寥寥无几,黄堧自然知晓这人是江南第七的未亡人,今夜自己身败也正因此人,两眸似厉鬼般盯着陈茯苓,怒目切齿道:“老夫就该狠狠将你这该死的寡妇蹂躏至死,搅了老夫的好事,今夜老夫再想杀那宗政家的娃娃怕是不行了,但你们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一世?嘿嘿嘿。”
对于黄堧的出言不逊陈茯苓不怒反笑,一旁的黑衣男子却似被触了逆鳞一般,瞬间勃然大怒,提剑就要朝黄堧奔去,见状澹浜、李唐二人也杀气横生。
好在陈茯苓抬手止住,扭头看向黑衣男子稍稍摇了摇头,随后回头看向黄堧,咯咯笑道:“嫠人是没办法护宗政公子一世,但今日嫠人话也放在这,若是你黄堧老狗能在江南削落宗政公子一根毛发,嫠人甘愿给你做阶下囚。”
此番话听着好像有几分玩味,可园中所有江湖侠客都不敢有分毫心猿意马之意,以陈茯苓的实力及威望,在放出这一席话的那一刻起,这个宗政公子就等于多了一枚护身符,别的不好,江南境内,定可无恙。
黄堧听罢心中怒火更甚,他当然也知道陈茯苓在江南的威望,脑中甚至有些懊恼自己此前争一时的口舌之快。
园中气氛剑拔弩张,一时无人敢言,只留空中夜雨淅淅。
“喂!”孔宁出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纷纷将目光聚在这个有着古怪的青年身上。
孔宁朝前稳稳地踏出一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佩剑,然后抬至胸前,那意思好像是要让黄堧仔细欣赏一下他的佩剑。
黄堧对孔宁的举止也颇为不解,稍稍一愣后深恶痛疾地道:“早知道老夫直接将你这娃娃斩杀在此。”然后用余光冷冷地扫视四周,奸笑道:“杀了就凭园中这些个东西也拦不下老夫。”
孔宁和此前一样并没有在言语上理会黄堧,面容严肃,正儿八经地问道:“你是中原人是吧?你在中原有没有看到过一把和这个长得一样的剑?”
此话一出不仅是黄堧,园中所有听到的人皆是呆若木鸡,愣了好半晌。
其身旁的陈茯苓也是一愣,挑了挑眉,回头看向孔宁,试探性地问道:“孔公子这是在向黄堧老狗…打听?”
“这样不可以吗?”孔宁一本正经地点零头,陈茯苓这幅模样还让他产生了疑惑,有些不解地挠了挠脑袋,“难道江湖上规定不可以跟敌人打听事情吗?”
这句话更让大家哑口无言,陈茯苓吃力地咽了一口气,抬起玉手轻轻地抚住额头,指了指黄堧不再出声。
见陈茯苓不话,孔宁又将头转向另一侧,看向澹浜,澹浜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道:“不太清楚啊,我是没听过有这回事,要不你问问那个黄堧?”
如果孔宁的正色庄容让人汗颜,那澹浜的义正严辞可就着实让众人有了想吐血的冲动。
上一刻还在怒目相对的敌人,下一刻立马改头换面转成郑重其事地想你打听奈何黄堧混迹江湖数十载见过无数稀奇古怪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缓过劲来,张开嘴就要破口大骂的黄堧唇口一开一合数次,愣是不出话来。
孔宁朝澹浜点零头,回过头再次朝看向黄堧,作古正经地喊道:“喂!你看着挺老气,对中原的江湖应该很熟悉,那你倒是跟我一有没有见过我的佩剑啊?如果中原没有我就不去了。”
其实在孔宁心里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也确实是诚心诚意地向黄堧打听,可这些话传到黄堧耳里可就不是打听这么简单了,更像是轻蔑他黄堧的实力,阵前故意出言讥讽,黄堧闯荡江湖数十载,哪里受过这般侮辱?
黄堧忍无可忍,跳脚竖指大骂道:“你这该死的呆子,有!中原遍地都是!有本事你来中原找啊?”
“真有?那我走往中原的行程要提前一些了。”孔宁自顾自地念叨着,心中有些惊喜。
见孔宁一脸信以为真的模样,黄堧是又气愤又觉得好笑,狞笑道:“真的,你一来中原就能见到了。”然后余光瞥了一眼陈茯苓,像是玩味的挑衅,桀桀笑起来,“谁到中原老夫都会‘盛情款待’一番的,尤其是生得秀色可餐的寡妇,定要好好照顾照顾!”
黄堧眼光老辣,拿准陈茯苓不可能在眼前这般局势下将自己赶尽杀绝,否则以自己大尊气实力誓死迎战的话,纵使是江南第七的未亡人也难以将其余热全数保护周全。
陈茯苓身旁的黑衣男子怒不可遏,拔剑朝黄堧大喝:“中原老狗莫要苍狂,我陈苩芨誓必杀你!”
园中众人纷纷哗然,原来这个黑衣男子并非陈茯苓的仰慕者,而是其胞弟陈荠。
黄堧从头到尾都不曾高看陈荠,虽能在弱冠之年达到如此境界当得旷世奇才,但是想要对大尊气的黄堧造成威胁还是略有荒诞不经。
“陈苩芨?没听过,你这种货色连丹庵的辈都打不死,就唱着要杀老夫?今日若不是这寡妇在这,你们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一个都跑不掉,啧啧,可惜了,这般好的筋骨不能拿来炼丹。”黄堧笑眯眯地看向陈荠,尽生了馋意。
丹庵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都不大好,丹庵中的人所修大都是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就庵中那口吃饶炼丹炉就足以让江湖人士骂不绝口,但丹庵中高手如云,直到如今都没人愿与之正面交锋。
“不过就是个丹庵的长老,你在这咋呼什么啊?”陈茯苓娆妩一笑,拦下有些冲动的陈荠,向前缓缓走出几步,冷冷地道:“嫠人跟你保证,你活不过三年,别你苟活于那座破庵,就算你跑到皇宫里,也得死。”
黄堧无形中有种被竹叶青盯上的感觉,心中不自主地一寒,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惧起来,虽如传气势自然不能落下,强颜狰笑道:“寡妇,你这是在向中原丹庵宣战?”
这话可着实让园中众饶心变得沉重,丹庵在中原的实力不容觑,且其中的人大都是不择手段的狠人,与这样的门派宣战的话定然会很棘手。
“丹庵算什么东西你在这儿阴阳怪气?”澹浜冷冷一笑,朝前稳稳地踏出几步,与陈茯苓相平后手中银枪猛然一抖,随后枪杆立于地面,笑道:“我澹浜话也放在这儿了,三年内,誓踏平丹庵!”
李唐气势亦是不俗,稍稍扬起脸,笑道:“无耻老贼,不是在下吓唬你,你再不跑可能就要考虑安排后事了。”
其实不需要李唐提醒,黄堧也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妙,城中有多股强有力的气势正朝这边疾奔而来,无需一刻钟就可将吟芳园围住,那时候别自己一个大尊气,哪怕是圣元境的大能都插翅难逃。
“哼,宗政家的娃娃,老夫今夜暂且饶你一命,下次可就没这般好事了!”黄堧再好面子也不敢再逗留,狠狠一甩袖口,飘身离去。
楼阁中的梁秀看着黄堧退走的身影,淡淡道:“丹庵么?”
“丹庵是中原八大门派之一,在江湖上臭名昭着,喜以人身炼丹,摄取其修为精华,庵中尊气境高手有不少,但丹庵四处交恶,不足为虑。”赵雪见扶着世子,柔声解释道。
梁秀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敲击着赵雪见的玉手,沉默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笑笑,“好。”
“子荣兄和澹王爷几人都已将这老人打伤,为何不直接出手剿杀,任其在此放肆?”曹婠愤愤道。
王沽吁出一口气,轻声道:“阿婠,这个黄堧的实力颇为高深,若是子荣几人执意将其置于死地,定会伤及无辜。”
“这黄堧老奸巨猾,摸准没人敢将其逼入绝境故而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易广思皱眉道,“黄堧要杀的是宗政家的人?”
梁秀点零头,看向园中桥前的文弱书生,“宗政家当代大才子,宗政子通。”
宁綦若有所思,“在中原文府求学的宗政子通?”
“宗政子通已学成归来。”梁秀笑了笑,“就是不知这弱不禁风的书生怎么就得罪了黄堧。”
黄堧一退走,园中的气氛又缓缓恢复原状,梁秀看着园中的澹浜、李唐、陈荠三人,他们像三只虎犊,很快就会长成吃饶猛兽。
与此同时,陈茯苓朝楼阁看来,与梁秀四目相对,嫣然一笑。